《你的江山，与我何干》嵇让

9、英雄救美

　　楚湜湜从未跑过这么久，而且是不管不顾，一股脑儿地向前跑。离开的太急，她甚至忘记要一个火把照明。
　　她怕极了，怕陌生的时空，怕未知的远方，可她更怕温孤烨玄反悔，怕他要了自己的性命，怕他逼着自己做残忍的事情。她胡乱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黑漆漆的密道似乎总也跑不到尽头。
　　越跑越觉得不对劲：她的身体总是倾向一侧，且角度大致相同。
　　这密道是标准的圆弧形！
　　可是，在工业技术十分不发达的时代，单靠人力，挖密道并不是件易事，这番费力折腾着实没有必要。除非，密道围起来的地下，埋藏着皇家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皇陵？！
　　这是她能猜到的唯一答案。妈呀！她心底发毛，脚下更是乱了方寸。
　　“啪叽——”不妨，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楚湜湜重重摔倒在地，左小臂也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外冒。她并不在意，准备起身，不想却正巧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是骨头。
　　圆形的，好大一块，上有两个洞。
　　颅骨！
　　刹那间满身冷汗，她下意识松手，惊恐地向后退了退，手却又摸到了另一块骨头。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她扶着墙勉强站起来，两条腿此刻却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子。大叫两声为自己壮胆，她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
　　直到终于闻到新鲜空气，直到终于看到密道尽头，她才恢复了往日那般冷静。
　　密道骸骨遍地，这大概是为了防人误入而故布的异象，是为了营造一种内有猛兽的错觉。怪不得，皇家密室至今未见天日。想明白缘由，她突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密道的出口意料之中隐匿在一片杂草野林深处。常年生活在城市里，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如此纯粹的自然风光了。
　　初夏的夜晚，风还有些凉，鸟兽已经睡去，只有飞来飞去的小虫子，合着簌簌作响的树叶声不甘寂寞地鸣叫。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青草味，泥土香，是记忆里童年嬉戏的味道。楚湜湜贪婪地深吸两口，抬头，星罗棋布。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只是一只小兽，用最原始的方式，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好。她现在好想小北啊，想告诉他，这里有多美。
　　心中不快一扫而光，她打起精神，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
　　远离皇宫，远离京城，越远越好！
　　她最不喜欢政治，更不要掺和皇家的破事儿。她对尧国所知甚少，却大体能猜到现在朝中是怎样一番形势。乱臣干政在历朝历代都不是件新鲜事，惨烈的政治斗争中，无妄牺牲的多是主角身边的小鱼小虾。再说，有朝一日真的撕破脸皮，京城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安分守己拒不作死，活下来于她并不是件难事。
　　她只想自己能活下来。
　　活着，才可能看得到希望。
　　京城郊外的树林不会太大，依靠北极星辨别方向，一定很快就能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她如此打算好，说走就走。

　　没过多久，她遥见前边大树下聚集了几个人。虽不清楚那些人正在做什么，她暗道自己运气好。这下总不会走冤枉路了。
　　及至近些，她才发现，树根旁原来还坐卧着一个瘦弱的姑娘，正被团团围住。那姑娘白衣胜雪，青丝如墨，敛首，发梢轻垂，浑然天成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之态，想也是个美人。楚湜湜用大拇脚指头都能猜出自己遇到什么事了。
　　不行！她不能坐视不管！
　　可对方人数胜她多倍，荒郊野外的，她又无处寻找帮手，若冲动行事，多半会把自己无故搭进去，未免太过愚蠢。
　　焦急地来回踱步，她始终找不出一个可行之法，直到，一根树枝被无意踩断。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若有所思：
　　对哦，她现在是女扮男装，怕个什么呢！大不了被痛打一顿，顶多落个残疾！
　　想到这儿，她鼓起勇气冲上前去，大吼道：“你们这群混蛋，真是无法无天，竟敢欺负一个弱女子！”
　　那群流氓本就喝了点儿酒，见不知从哪儿凭空蹦出来个毛头小子，细胳膊细腿儿，瘦的不成样子，所以并不当回事儿。为首那人不愿事情闹大，把左臂上绣着的图案扯给楚湜湜看，边说：“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且睁大眼睛瞧个清楚，我们，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不知道——”
　　没等流氓们反应过来，楚湜湜对着为首那人，伸腿，一个回旋踢，正中目标胸膛，流氓头子应声倒地。
　　这一脚，来得猝不及防。小喽喽们摸不清楚她的实力，群脸懵逼，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流氓头子，有几分眼色，看到楚湜湜左臂布满血迹，知道她身上带伤，再加上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他硬着胆，招呼所有人，慢慢地把楚湜湜二人围在中央。
　　见刚才那一脚没把这群人吓跑，颇有自知之明的楚湜湜心中有数，对白衣姑娘大吼一声：“跑！”她仗着自己现在好歹是男装打扮，瞪着眼准备接招，为白衣姑娘逃跑争取时间。
　　“跑？你们两个谁都跑不了！”看明白楚湜湜并非高手，流氓们壮起胆来。到手的肥肉岂能丢掉，也不知是谁说了句：“既然你非要多管闲事，那就留你在旁边欣赏好了，嘿嘿嘿……”
　　白衣姑娘仿若什么都未听到，甚至一动不动。
　　“你跑啊！跑啊——”楚湜湜觉得她简直呆得莫名其妙，扭过头去说服她。
　　然后就看到一双醉眼，惺忪迷离，雾气朦胧，似乌云蔽月如斯寂寞，却隐不住清辉耀目。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好看之人呢？就是好看。连带着，觉得她额间碎发也偏巧按照黄金比例垂坠于最可爱的地方。楚湜湜甘心折服。她从来都不觉得外貌是怎样重要的东西，此刻，却只想拜倒在白衣姑娘的石榴裙下。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痴了。
　　回过神来，楚湜湜意识到白衣姑娘喝醉了。怪不得不跑呢，她想，明白自己管了一个烂摊子。哎，逞英雄逞劈了吧，这下自己可要白白受一番皮肉之苦喽。
　　虽知回天乏术，可她还是毅然选择挡在白衣姑娘身前。趁流氓头子沉迷美色之际，伸腿，对着他又是一个回旋踢，却不足刚才三分力气。
　　原来，楚湜湜只会这一招，每到危急时刻，她会蓄起浑身力气，奋然一踢，但求能把对方震慑住。可这招，只能使一下，第二下就破功了。刚才第一脚，义愤填膺，声音壮胆，她已是超常发挥。
　　流氓头子生挨了第二脚，觉得像被挠痒痒一般，心下更加了然。再者，他确定她并非皇亲国戚，瞬间无所畏惧，肆无忌惮。楚湜湜知晓自己已被识破，干脆破罐子破摔，转身，把白衣姑娘护在自己怀中。
　　“我们忙活了这么久，小手还没拉上呢，倒先让你这小子占了便宜。”流氓头子说着，招呼喽喽们动手。
　　“不怕。”楚湜湜轻声安慰白衣姑娘，自己却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颤抖。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从小被楚枫和江小北护得周全，没经历过严重的皮肉之苦。
　　等了一会儿，拳头并未袭来，楚湜湜小心翼翼地回头，发现反倒是那些流氓们，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捂着肚子，东倒西歪，大喊大叫。
　　“算……算你们运气好……他奶奶的……哪个……哪个龟孙子，敢……哎呦……敢在爷爷的饭菜里下毒……疼……疼死我了……”流氓们放了两句狠话，逃也似地相互搀扶着离开。
　　楚湜湜当下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意识到自己还抱着白衣姑娘，赶紧松手，起身，向她道歉：“我那个什么……情势所迫，并非有意冒犯姑娘。”
　　不晓得有没有听进心里去，白衣姑娘抬头，死死地盯住楚湜湜。
　　并非对视温孤烨玄时那番审视，也非对视林语洛时那般坦然，楚湜湜双目闪烁，并不知自己该看向何处。
　　须臾，白衣姑娘背靠大树，垂下眼睑。连她自己都没料到，此刻，她的嘴角，弯成了一个温柔的弧度，像只小猫。
　　感情是醉的可以，她就这样睡了。楚湜湜松了口气。
　　本想要走，忆起方才之事她仍心有余悸。担心那群流氓折回，楚湜湜决定把白衣姑娘抱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折腾了一会儿后，她选择放弃。“看着挺瘦，你还忒沉。”楚湜湜小声嘟囔，无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她身上。隔了段距离，自己缩成小球，守在一旁。
　　林子里夜晚湿气太重，着实很冷。犹豫了一番，考虑到两个女的挤在一块儿也没啥，楚湜湜蹑手蹑脚地移到白衣姑娘身边，伸手，索性把她搂在自己怀中。
　　白衣姑娘下意识挣扎。楚湜湜按她不住，莫名生出一股火气，凶了她两句：“喝了酒也不老实，要不是冷，谁愿意沾你这一身酒气。”
　　那姑娘倒真听话，再不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