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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番外-敌对AU 3 ...

  •   安灼拉没有办法入睡。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精神太紧张,可到了现在,他几乎可以确信了,一定是出于药物的影响——他不能确定是最开始注射的药剂,还是中途他被提供的那一小瓶水。

      距离他上一次睡眠,应该已经隔了至少四十个小时,这是安灼拉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推算出来的。而他的上一次睡眠,也只有短短的三个小时而已。感觉剥夺和睡眠剥夺叠加在一起的效果是极为显著的,他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力和思考能力的逐渐流逝,每一刻都比上一秒更虚弱些、更混乱些。他尝试计数、背诵、用手锤墙,尝试戳弄自己的淤青和伤口以感受身躯的存在,后来用指甲在手臂上漫不经心地划着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手指下的触感似乎有些黏腻。

      他一惊,停下了手,而后去触摸那周围的皮肤。他的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皮肤上慢慢划开了一道伤口,已经流血了。

      ——这间屋子也许有人在看着吧。安灼拉想。尽管室内没有光源,但他们可以用红外监控看着我。他们会为此感到满足吗?会感觉达成了他们的目标吗?

      还是说,他们去寻找新的突破口了,根本没有人在监控着这里?

      他居然为这种猜想而感到恐惧。他很清楚留在这个屋子里最终的结局——他的精神也许会先于肉/体崩溃。而安灼拉看重自己的理智更甚于身体。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他几乎潜意识里有点期待着他们会将他带出去,再一次拷问他。即使是疼痛也好过无止境的疲倦与空虚。

      门上的窗口再一次被打开的时候他又疑心是自己的幻觉。这一次他在幻听与幻视当中陷得更深一些,花了好几秒钟他才意识到是真实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于是勉力将自己从神志恍惚的困倦中拔/出/来,凑近那道小小的缝隙。

      “晚上好。”对面还是同样的声音问候他,同样的一小瓶水被塞进来。安灼拉一饮而尽,他没有别的选择:水里固然可能含有药物,但如果不喝水则只有脱水而死这一个下场。他将瓶子还回去,对面再次递过一个小小的方块状物体,配以解说:“食物。”

      尝起来那是一种味道奇怪的压缩饼干,大小仍旧刚刚足以维持生存。安灼拉用干涩的喉咙勉强吞下,而后对面递过第二瓶水。他慢慢喝光第二个小瓶子之后才能够勉强发出嘶哑的声音:“晚上?”

      “又或许该说是深夜。第二天的深夜。”夜鹰回答道。

      也就是说,距离他被关进来,大约过了两天一夜的时间。

      “这两天里,外面局势发生剧变,也有人怀疑,审问你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可我还想再试一试。”夜鹰说,语气温和而诚恳,然而带着掩不住的疲倦,“让我们从最开始说起吧。你知道,17日深夜十一点钟我们发现了我国大使馆工作人员的遗体。次日凌晨你被F国军方紧急审讯,早晨七点钟你被移交我国审讯。——而那天早上八点发行的F国早报,已经在头版刊登了这则消息,上面言之凿凿地认定你就是杀人凶手,并提供了一些并不真实、但看起来非常可靠的证据。”

      安灼拉闲置了太久的思维花了一点时间才跟上她的话,但他曾经为人称颂的才智并不是浪得虚名。尽管在极度的疲倦当中,尽管他还要时不时同思绪边缘的一些幻象作斗争,他还是迅速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早上八点?”他问,“不可能,报纸出印刷厂的时间至少要在凌晨五六点以前,那时候军方还没有正式公布消息——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怎么来得及写稿、排版、印刷?”

      “除非他们有另外的消息渠道,甚至,这稿子是预先就准备好的。”夜鹰说,“我们在早上八点十五分潜入了早报的编辑部——在那个时候,主编的遗体已经躺在他的办公室里了。不是我们的人下的手。稿件的署名者是他,除他之外,编辑部里也没有人知道这份稿件消息源。”

      安灼拉深吸了一口气,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愤怒:“杀人灭口。”

      “更巧的是,早上八点十五分发现遗体,其他媒体快马加鞭,临时撤稿、排版,正好赶得上午报和F国日报的发行。想想吧,一家报纸在早上刊登了指认凶手的消息,提供了证据,主编马上就被人杀害,其他媒体会怎么认为?民众又会怎么认为?是谁最有动机杀人灭口?安灼拉,你自己说,你是哪一派的人?”

      “……军方。”安灼拉低哑地说,几乎没能成功发出声音来。

      “军方的拉马克将军派系。人人都知道你是拉马克将军非常看重、着力培养的年轻军官。可能有些普通百姓不知道,但这两天的新闻轰炸已经让几乎所有F国人都知道了这一点。”夜鹰说,“你自己应该也清楚,F国主和派的两大支柱力量就是马白夫副总统和拉马克将军,其中拉马克将军的力量还尤为重要一些,毕竟他掌控着军队。然而,一向主张和平的拉马克将军部下竟然会出现一个虐杀E国人的残暴凶手,如今主和派受到了极大的民意反噬。”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给安灼拉一点消化吸收的时间。

      “我可以坦白说,我们与拉马克将军方面已经有过接触,但双方彼此不太信任,没有办法顺利达成合作——并且我也感觉得出来,他们自己也苦于找不到主战派的证据、抓不出这件事真正的凶手。至于现在,他们自顾不暇,更没空管你的事情了。事实上,这桩凶案已经过去四十几个小时,凶手很有可能已经销毁全部证据和线索,你在这里待的时间每多一秒,给你翻案的机会就更渺茫一分。”

      “难道你还真心想为我翻案吗?”安灼拉问。他自己也没法分辨自己是带着讽刺,还是心怀希望地问出了这句话。

      “是的,我想。”夜鹰说,她的声音那样诚挚,一时之间安灼拉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又该如何回答。

      “我当然想给你翻案、想还你清白。因为我心里明知道你是无辜的,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一个优秀的人被白白葬送,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也因为你的案子牵连到两个国家的局势,而我不希望再看到我的同胞再一次陷入战火。所以我来问你,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如果你有线索,如果你能帮我们找到偷拿了你配枪的那个人,甚至如果你能帮忙找到那个暗中调动军队,企图夺权开战的那个幕后主使,我们仍旧还有机会阻止最坏的结果。”

      “……不。”安灼拉说,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努力让昏昏沉沉的大脑保持运转,“你的逻辑……还是有漏洞。”

      隔着厚重的金属门,他仍旧能听见夜鹰悲伤的叹息。“你觉得哪里不对呢?”她温柔地问他。

      “如果情况如你所说这样严重,我不可能有能够直接影响到整个局势,甚至逆转局面的能力。”安灼拉说,“假若我真的掌握这样的情报而我自己并无所觉,那么,幕后主使者不会把我送到你们手里,给你们得知情报的机会。”

      “其实,还有另外一点。”夜鹰补充道,“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在削弱F国主和派的影响力,目的是从拉马克将军手中夺权——可是要知道,人民目前这样强烈反对他,是因为他的手下杀害了E国大使馆的人。这说明,人民还是渴望着维持两国和平的。如果主战派的目的是为了挑起战争,他们为什么要煽动这样的舆论?”

      她顿了顿,“这两个问题,我可以一起回答你。他们把你送到E国,就是为了借我们的手杀死你。”

      “为什么?”

      “你应当知道,你的案件的主负责人是埃弗瑞蒙德小姐。在她之前,负责F国的是弗尔南多先生,他以酷刑拷问而著名。这段时间原本处于他们两个的交接期,按照惯例,本来你应该是要被弗尔南多审问的,然而阴差阳错,让埃弗瑞蒙德负责了你的审讯。她直到现在还让你活着,甚至身上没有什么伤痕,这实在是一个幕后主使所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倘若我落到了弗尔南多手里呢?”

      “你会被虐杀致死——如果我所料不错,手法应该同前一名受害者颇有相似之处。经过这两天的事端,他们已经半接手了拉马克将军的一些军队,最早今晚,最晚明天,会有某个内部工作人员、或者某个记者甘冒生命危险揭露所谓的‘真相’——你是无辜的,你已经被拷问而死,这一切都是E国的阴谋,目的在于削弱F国军队的力量。只要措辞得当,这样的说法很容易激起人民的怒火,主战派顺势推波助澜,然后他们只需要在边境制造几起小小的争端,战争就可以水到渠成地开始。到那时候,拉马克将军甚至没有理由出面阻止战争,倘若他出言反对,人们会质疑他为何不为自己的属下报仇,就连他部下的军队也会为此寒心。倘若他赞成,那么,战争更是一定会发生。”

      “那也需要你们的配合。”

      “的确。总有些人重视利益多于重视人民,我们的政府里也同样有主战派。很多时候立场不是根据国家来划分,而是根据信仰来划分的。我和你站在同样的阵营,请相信我。”

      安灼拉动摇了。

      这动摇只在他心里存在了短短的片刻,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一丝信任掐灭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了模糊的动静。

      尽管隔着铁门,他完全看不见对方,仍旧几乎能够感受到立刻紧绷起来的气氛。夜鹰迅速地“嘘”了一声,警告他不要出声,紧跟着她将那个小窗口关到只剩一条缝隙——那个缝隙那样细小,安灼拉怀疑她可能原本是打算将它完全闭合的,只是仓促之间没来得及。

      他趴在了门口,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挖那一条细细的缝隙,几秒钟后,那个缝隙稍微大了一点点,足以让他听见外面的动静。他将一只耳朵凑上去,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听见两个脚步声从远处走过来。站在他的牢房门口的一个女性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再是夜鹰那个柔和而清楚的、带着一点悲伤的声音,眼下她的声音冷冽而无情:“弗尔南多先生。您有事找我?”

      对面的脚步有些乱了,好像对方颇为意外似的:“埃弗瑞蒙德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我来讯问嫌疑人。”

      “讯问嫌疑人?还有很多情报没有来得及排查,情报组连夜加班,而你在这样无谓的工作上浪费时间?”

      “我如何开展工作,不需要您来操心。既然不是为了找我,您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我来提审嫌疑人。”

      “好。部长手令?”

      “……部长手令?”

      “当然了,这个案子由我全权负责,哪怕有部长手令,我也要电话二次核实,才能把重要嫌疑人人交给你。”

      “这哪至于?用不着劳烦部长,我就是看你这个审讯效率也实在太慢了,把人往牢房里一关,不管不问,消极怠工……”

      “弗尔南多先生。”女声冷冰冰地打断了他,“您也干了半辈子这个工作,自己知道什么事情不该插手。我就当您是好心帮忙,现在您可以离开了。”

      “我——”

      “您还记得,我跟您一样,都有越级紧急检举权吧?”女声问,“眼下局势紧张,我没工夫分心,劝您也别做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

      对面的弗尔南多停滞了几秒,再开口时仿佛有点气急败坏的意味:“我看我才该紧急检举。你也知道局势紧张,对待重要嫌疑人却还这样不闻不问,连拷问都没有进行过,故意包庇,又是什么用心?”

      “您自己的权利,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女声说,“请吧。”

      双方对峙片刻,弗尔南多那一方最终还是撤退了。在他们离开之后,属于夜鹰的那个脚步声逐渐离开,走到走廊的尽头,而后折返,最终再次停在他的门口。一根手指轻轻拂过那一丝缝隙,将安灼拉惊了一跳。

      “坐起来。”属于夜鹰的声音对他说。

      安灼拉坐起身来。外面发出一阵声响,他听见钥匙声和锁扣转动的声音,而后眼前忽然一亮——在门的中央,忽然打开了一个更大的窗口。

      门上本来分布着方格花纹,那窗口的四边正在格纹处,用手指摸起来毫无痕迹,只有此时被拉开才能发现那一块板子原来可以活动。窗口隔着一层铁栅栏,外面又贴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铁丝网。栅栏和网格的背后,柯洛娜·埃弗瑞蒙德望着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注意身体,注意防护~
    明天把这篇番外完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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