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房女王gl》徐福

15、15

　　这一轮试镜的评委中新添了两个人，一个是《十一号房间》的编剧黎谦，一个则是投资方代表康北。
　　在此之前，大家都没见过这个新编剧。十年前《十一号房间》的编剧也不是黎谦，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们不清楚，只知道这次《十一号房间》再次被提起要拍的时候，编剧就换人了。
　　新编剧黎谦看起来年龄不大，五官平平无奇，带着黑框眼镜，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扎成马尾，穿着牛仔外套配白色T恤，看起来像个埋头苦学的高中生。
　　这一身下来，没什么特色，像一碗清汤寡水，让人没有兴趣。因而，坐在一排的评委当中，并不突出，甚至很容易让人忽略她。
　　与她恰恰相反，康北却是众人的焦点。外表出众加上气势逼人，让人不注意也难。但她却是最不喜陌生人围着她，尤其讨厌异性离得近。
　　所以她左手边连着四个人都是女性，而她的位置和邻座的离得有点远。

　　乔简行一进来，就看到康北把手覆在自己手背上，远远看过去，竟觉得她半掩着的目光里透着几分控诉的意味。
　　“评委老师好，我是乔简行。”乔简行收回视线，微笑着看向正前方，目光不落到任何一个评委身上。
　　“新人？”光头的朱导身侧的中年女人挑剔地睨了她一眼，“这怎么选的？新人也能进第二轮面试？！”
　　朱副导脸上肥肉一颤：“新人怎么了！谁不是从新人过来的！演得好管她新人旧人，就能用！不然咱们试镜干什么！还不如直接选个名气大的‘旧人’呗！”
　　他一口一个“旧人”刺得中年女人脸色铁青，正要同朱副导理论，被另一边的黎谦按住：“张副导，康小姐还在呢。”
　　张副导瞬间安静下来，用眼角觑了下另一边，见康北没动怒，闭上了嘴。
　　黎谦抬了下眼镜，温声道：“你今年多大了？哪个学校的？”

　　这话再温和不过，听在乔简行耳中，却是最难回答的问题。
　　一般试镜前，剧组会拿到试镜的艺人资料，演过什么拿过什么奖在上面都会显示出来，为自己添砖加码。但是乔简行，一个因为奇病卧病在床近二十年的人，突然跑来演戏，纵使乔家人不在意，其他人也会怀疑。
　　因而，乔简行的简历上一片空白。但是对外伪造的简历，被乔正阳天天在耳边念叨，乔简行已经记下来了。
　　“我今年二十三，没有上过学。因为身体原因，父母请了老师，我在家学习。”那么长一段履历，抛开博同情的片段，乔简行硬生生简化成两句话。
　　张副导向来和朱副导不对盘，知道乔简行走的朱副导的关系，这会儿也坐不住了，嚷嚷起来：“没上过学？糊弄我们呢！没有系统地学习演戏，也没有演戏经验，凭什么通过第一轮试镜！我看啊，这里头有猫腻！”

　　这回，乔简行没等朱副导开口，笑着道：“评委老师说得对，我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也没有经验。但是我却出现在这里，看起来的确像是有猫腻。不过第一轮试镜除开两位评委老师以外，在座的可都在，要说着猫腻，怕是有些不妥。”她有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几个评委面色变了又变，这才继续说下去，“这样好了，与其辩来辩去，不如直接开始！正如评委老师所说，试镜不正是为了看演技合不合适吗？”
　　黎谦担心他们二人再吵起来，看了眼阮嘉桐和康北，见她们没什么反应，立时道：“那就表演女主陷入回忆之中，唱戏的那段吧。”
　　她细细描述了一段回忆，便说剩下的靠演员自己发挥想象，力图把这个故事表演完整就行。

　　这话说得轻巧，但做起来着实有难度。第一轮试镜好歹给了剧本，第二轮试镜竟然连剧本都没给。这里头考验的可不仅仅是演员的演技，更是观察能力和应变能力。
　　凭借第一轮试镜的小片段来揣测女主的性格和故事，再经过第二轮试镜给出的提示将两者相结合，勾勒出一个故事的大致轮廓。和以往的试镜全然不同的形式，大大提高了试镜难度，这也就是为什么乔简行怀疑阮嘉桐根本就不想再拍这部戏的原因。
　　说是挑选合适的演员，追根到底，合适不合适也是看阮嘉桐满不满意，这标准太过主观化。
　　十年前谢长青不能让阮嘉桐点头，时至今日，乔简行也没有把握。她清楚阮嘉桐作为她的好友，抑郁症只是一方面的说辞，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最俗套的理由——不合适。
　　再怎么不合适，也有办法能去掉人心中的“不”字。
　　那便是算计人心。
　　但是这样的手段用在昔日好友身上，未免落了下乘。

　　场中的女孩原是低着头垂眸，站姿恭恭敬敬，却忽然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正前的上方某处，沉静的神色瞬间消散，喜不自禁地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在场的人从那个口型依稀能辨认出是“谢九”二字。
　　像是没有得到回应，女孩脸上的喜色沉寂下来，只是那双暗暗沉沉的眼眸里时而亮着光，尽是情意，时而消散，一片灰暗。她高高抬起手，抬脚走着碎步，一甩水袖，脸上已然露出俏皮活泼的笑容，唇*瓣轻启，咿呀婉转的唱词倾泻而出，声音时清时浊，清者似高山雪莲迎风摇曳，浊则如深渊小涧呜咽如泣。
　　曲子戛然而止，她还维持着原来的动作，苍白的脸上却是一片空白，双眸失神，像梦中惊醒，认清现实，故人不再。

　　“乔……简行？”
　　乔简行从怔愣中惊醒，打点好情绪，微微笑：“是！”
　　问话的人是阮嘉桐，此刻她没有半分满意之色，脸上一片阴沉，桃花眼微微眯起，眼中尽是山雨欲来的平静：“你先回去等消息。”
　　对上阮嘉桐的神色，乔简行了然，弯唇道：“好，谢谢各位评委老师。”
　　她能猜得到阮嘉桐为何如此，她原想把这部电影完善，但并不打算拍出来。永远都处在筹备阶段，就能自欺欺人地把它停留在十年前。但这样的想法到今天终于被打破，因为比谢长青更适合的人出现了，
　　没有人能取代谢长青，可谢长青还是轻而易举地被取代了。
　　再久一点，她会被遗忘，会被尘封在过去。
　　而乔简行，也只能在午夜梦回之时，认清现实，物是人非，终究是大梦一场。

　　乔简行站在门外，直到下一个试镜的演员过来，她才回过神来，给人让路。
　　小圆在休息室一直没等到她，就出来找她，见她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乔姐？我们走吗？听说下一批来试镜的人里面有林则！林则啊，我女神居然也来试镜！”小圆太过兴奋以至忽视了乔简行复杂的神色，“等会我们能不能先不走，等我女神来了，看一眼再走，就一眼，我还没看到真人呢！”
　　“可以啊，你需要找她要签名吗？”乔简行没想到小圆竟是林则的粉丝。
　　小圆睁圆了双眼：“可以吗可以吗？哇乔姐你真好！哎，不行诶，我现在是乔姐你的助理，贸然上去要签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没事，看一眼就够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走廊尽头走来一个匀称标致的女人，眉目清朗，妆容清淡随意，穿着打扮休闲随意，正是当红女星林则。
　　小圆捂着嘴，激动地叫起来。

　　乔简行直勾勾地看着，回忆如同海浪般拍打过来，高高攀起，沉郁的深蓝遮住了眼前的一切，紧接着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耳边的尖叫声和那时的尖叫声重合：“啊啊啊啊您是谢长青吗？天呐我见到了真的谢长青！长青姐您好！我是您的忠实粉丝，我特别特别喜欢您！您的每一部剧我都看过！连台词眼神都记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能和长青姐您合作，我真是太高兴了！”
　　“只是……听说长青姐您要演《十一号房间》，怎么会来演范导的《风花雪月》呢？”
　　“长青姐，我很高兴能和您在一个剧组。但是说实话，以您目前的咖位，实在没必要演这部戏……啊！对不起，我不是说范导的电影不好，只是您是我女神，我为您考虑……”
　　“长青姐，您醉了吗？我扶您回去吧……没带助理，您一个人我不放心，距离是不远，可万一碰上记者的，也难解释。”
　　“原来是阿姨啊，阿姨您好，我是长青姐的忠实粉丝！……时间不早了，阿姨和长青姐回房间说话吧，我去帮阿姨开间房。”
　　“是，长青是个很好的朋友。她那么乐观的一个人，我怎么也没想到……如果那时候我多关心一下她就好了，说不定也不会……”

　　看着一群人围上去，亲切地套近乎，被林则打发走，乔简行忍不住笑了笑，当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有一天她和林则的地位会颠倒过来。
　　乔简行侧过头：“怎么？看够了没？”
　　小圆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忽然抱住了乔简行的手臂：“苍、苍天啊！我女神走过来了！朝、朝我们！我一定是做梦！啊！我要去跳楼！”
　　乔简行艰难地扯出自己的手，转头看去，正对上林则的眼神，那里面的内容太复杂，远远看去看不真切。她却没什么在意，只是唇角微勾，小幅度点了点头。
　　林则陡然顿下脚步，妆容精致的脸变得惨白，一双眼睛瞪得大如牛铃，瞳孔缩了缩，脸上清浅的笑容散尽，表情可怖，像是招来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乔简行眼神微沉，笑容意味深长，刻意缓步朝她走去，逼得林则步步后退。
　　这样晴朗的日子，她们竟觉得全身发凉。
　　“林……则……”
　　林则看着那张泛白的唇微张，吐出自己的名字，顿时吓得腿一软，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