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羲》尘世之殇

25、事故（二）

　　王松柏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刹车引来一连串的喇叭，外加几发双闪信号，王松柏忙松开刹车，跟着车流缓慢移动。

　　木子羲道：“我没有看过现场，是否真有鬼物作祟不能妄下定论。”

　　“那……”

　　“先去图书馆吧，现在不是时机。”

　　王松柏心想也是，如果真是闹鬼，大白天的鬼也不会跑出来作死，况且现在早高峰车流量这么大，去了也没法看。

　　这时王松柏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车载显示屏，来电是他大哥王松林，王松柏也没有避讳木子羲切断蓝牙，直接按了接听。

　　“咋了大哥？”

　　“你在开车？”

　　王松柏应道：“是啊。”

　　“哦，昨晚我车被追尾了，受了点小伤，等会儿你来趟医院吧，别告诉文杰。”

　　“啥？”王松柏再次踩下刹车，恰好前面路口是红灯，没再引起后方车辆的不满。

　　“昨晚不是送你回去吗？回来的时候在东环路被追尾了，不过我运气好，就小腿伤了，你等会儿过来一趟，今天亿东的要来签合同，我可能去不了，我给你交代点事。”

　　王松柏看了木子羲一眼，又问：“追尾你的那车是不是起火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上新闻了？”

　　王松柏胡乱应了一声，又问了医院名字便挂了电话。

　　“木大师，我……”

　　“你把我送图书馆就去医院吧，”木子羲道。他原想陪王松柏去医院看看，但方才电话中王松林又说有事要交代，木子羲也不好去参合，“等晚些时候我再……”

　　话没说完木子羲又蓦地顿住，他本想说晚些时候去东环路看看，又突然想起晚上他要去秦家。木子羲从背包里摸出三张叠好的平安符放在空置的茶水台里，“这是三张平安符，最近夜里过了子时尽量不要出门。”

　　王松柏顿时一喜，仿佛被打了强心针，忙不迭道：“谢谢木大师！木大师你放心，我是吃过教训的，晚上绝不乱跑。”

　　木子羲道：“这几日我会住在秦家，有事就给我传……打电话。”

　　“秦家？”王松柏一脸惊讶，“木大师怎么要去秦家？木大师您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有些事要办。”

　　王松柏哦了一声，识相地没再继续追问。此后，两人花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图书馆。王松柏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先带了木子羲吃了早餐，又拿着借阅证把木子羲送进了图书馆，这才离开。

　　这家图书馆坐落于北城的东城区，占地面积广，馆内书籍也相对齐全。进入图书馆，木子羲按照指示直接去了历史区。当初老村长提到祈元十四年他就曾在网上搜过，是祈国第四任君主的国号。经过一番查阅后，他发现祈国在历史上的记载并不多，而且和老村长说的一样，没有任何第四任君主在位期间的国师的记载，倒是对一位叫柳桢的记录了一些。

　　记载显示，柳桢官拜太常，隶属祝祠殿。祈元七年，太常柳桢卜了一卦，三年后应卦，国君收复北蛮。祈元十四年，天灾险至，太常柳桢力挽狂澜，免除生灵涂炭。祈元十五年，兵祸至，祈国一夜之间连失三城，太常柳桢猝于祝祠殿，国君大怒，御驾亲征。

　　这场战事并没有详尽记载，只在末尾写到——君力战三日三夜，耗尽兵卒，终崩于战乱中。

　　至此，祈国改朝换代。

　　木子羲合上书，心中有些空茫，看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分不清心里那股子失落来自何处，虽然早就知道他生活的国家早就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可看到这寥寥数语的记载时，还是不免叹息。

　　这一次，他仍旧没有找到和自己有关的信息。当年他为什么封棺沉睡？国君为什么要抹去他的存在？这一个个谜团萦绕在他心底，久久得不到答案。

　　******

　　木子羲到秦家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这次他既没有用缩地术，也没有遁形，而是老老实实地打车来的。秦家是在别墅区，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淮叶事先交代过，木子羲只是报了自己的名字便被放进来了。

　　下车付了车费，木子羲拎着背包来到秦家的雕栏门前，正想着怎么进去，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冷不丁地凑到门栏前一错不错地盯着木子羲。

　　“请……”

　　“木先生来了！”没等木子羲把话说完，那中年人立即喜笑颜开地往里跑，“老先生老先生，木先生来了！”

　　“……”

　　木子羲看着依旧紧闭的雕栏门，陷入了无言。

　　这时，一阵嘈杂声从门后不远处传来，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只见秦老爷子秦峥嵘领着一帮子秦家人浩浩荡荡地朝大门奔了过来。

　　木子羲：“……”

　　见木子羲还被关在门外，秦老爷子走得越发快了，嘴里还不忘抱怨，“老胡你怎么把木先生关门外！”

　　“啊？啊！我忘了，对不住对不住！”

　　还是秦淮叶的大哥快了一步，率先打开了大门，把木子羲请了进来，“木先生对不住，胡叔不是故意不给你开门，你千万别误会。”

　　“无事。”

　　秦峥嵘这时也走到近前，他热情地搭住木子羲的肩头，道：“木先生快请进，这是淮叶的大哥淮恒，和淮叶像吧？”

　　木子羲看了秦淮恒一眼，点点头，秦淮恒看起来三十出头，相貌和秦淮叶有五分相似，但是看起来却没有秦淮叶那般凌厉，一身妥帖的西装将他的身姿衬得修长挺拔。其实秦家的基因还是挺不错的，秦淮叶的几个兄长弟妹相貌都很出众。

　　“淮叶早上告诉我木先生要来家里做客我还以为他唬我呢，没想到是真的。”

　　木子羲道：“叨扰了。”

　　秦峥嵘连忙摆手，“哪里的事，木先生愿意来，是我们秦家的福分。正巧，晚饭刚上桌，咱们进屋边吃边聊，淮叶腿脚不方便没有出来，木先生不要介意。”

　　“不会。”

　　说话间，木子羲在秦家人的簇拥下进了屋，恰好和正在下楼的秦淮叶打了个照面。此时的秦淮叶穿着一身靛青色的家居服，站在楼梯上，即使手里拄着拐杖，身上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却没有削减半分。

　　“木先生。”

　　木子羲应了一声，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秦家人也在客厅里站着，没有人上前，只是默默地等着秦淮叶一步步地挪下楼。待秦淮叶下完所有的楼梯，秦峥嵘这才带着木子羲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不错，能下楼了，先去吃饭。”

　　“好。”

　　秦家人多，秦峥嵘又觉得长桌显得没有人情味，当初翻修的时候就特地订了个大圆桌，恰好满足了秦家人一张桌子上吃饭的需求。

　　秦峥嵘将木子羲安排在了自己旁边，秦淮叶也自觉地在木子羲另一边做了下来。此时桌上已经摆满了菜，香气四溢。

　　“木先生，都是些家常菜，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先尝尝？”

　　木子羲看着桌上荤素搭配得当，还配备水果点心的各色菜品，觉得秦峥嵘太过谦虚了。

　　秦淮叶长手一捞，夹了一筷子菌菇在木子羲碗中，“这道蟹黄菌菇是家里厨子的拿手菜，你尝尝。”

　　“多谢，”木子羲尝了一口，菌菇味道很鲜，确实符合他的口味。

　　“怎么样？”

　　“不错，”木子羲说着，将剩下的都吃了。

　　“这道清蒸鲟鱼也不错，你尝尝。”

　　“多谢。”

　　“还有这个，拔丝山药。”
　　“吃虾吗？我给你剥只虾吧。”
　　“……”

　　秦淮叶夹菜夹得不亦乐乎，秦家其他人直接看傻了眼。在他们眼中，秦淮叶别说是给人剥虾，就连他亲手夹的菜也没有享受过。一时间秦家人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一面又希望秦淮叶能和木子羲交好，一面又觉得秦淮叶热情得过了头，反而有些不同寻常。

　　从来没见自家孙子对谁这么好过的秦峥嵘忧心忡忡，总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因为秦淮叶事先特地交代过，所以吃过饭后，秦峥嵘没有拉着木子羲家长里短的聊，只是随意聊了几句，便目送着木子羲和秦淮叶上了楼。

　　进了房间，木子羲发现秦淮叶床上一左一右地放着两床铺好的被子，而窗前的单人沙发也换成了躺椅。

　　“本来想再放一张床的，但是活动空间就小了，不过我这床够大，你困的时候就凑合一下，要是不习惯，你睡床，我睡躺椅就好。”

　　“不用。”木子羲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异样，又进了浴室。

　　“柜子上有新的毛巾牙刷，旁边那个大柜子里的浴巾也是新的，今天刚消毒，木先生要洗澡吗？我给你拿睡衣。”

　　“先不用，”木子羲走出浴室，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递给秦淮叶，“这是匿气符，可以暂时隐藏你身上的血煞之气。”

　　“谢谢。”秦淮叶接过符，由心地笑了，“我以后可以叫你子羲吗？”

　　——国师大人叫着着实生疏，日后我便唤你子羲了。

　　木子羲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一刻，秦淮叶的话和他脑中突然闪过的片段诡异地重合了。秦淮叶，究竟是什么人？

　　木子羲屏了屏气，点头，“可以。”

　　“子羲。”

　　“哟！没想到小天师你还真守在这了。”

　　木子羲看向直接穿墙进屋的司魂，道：“你来的正好，东环路那段你去看看，白日我听王先生说那条路出了几次事故，且都蹊跷。”

　　“我来找你正是因为这事呢，”司魂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木子羲，“喏，你看看。”

　　木子羲垂目看了一眼，只见那白纸上印着几个黑色大字——专业治性.病。那几个大字随着夜风的拂过，花枝招展地抖擞着。

　　木子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