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算个命？》武墨休

9、丑拒

　　“你看看我家的这个傻闺女，嘿嘿，”叶屠的食指点向小毛，发出了两声不好意思的干笑。
　　“小孩子的脑子里不知道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杨兄弟你可别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依旧笑得前仰后合的杨裁缝摆了摆手，
　　“你可不知道，我家果蛋当初和我去了一趟镇里的聚财楼回来，就说他将来要去那里学手艺，当个厨子，我可不是也吓一跳？我还想他将来接管我这裁缝铺子呢。不给他好吃的才半天，他就说，不去了，哈哈哈.....”杨裁缝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心想着叶家这个小丫头片子果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真的以为当爹的是个屠夫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其实这个行当除了能多赚些混饭吃的银子，根本就没什么地位。再看了看小毛站在屋子当中，小脸涨得红扑扑的，两只小手一会握成拳头，一会儿又松开的样子，脑中居然活灵活现蹦出一个他想象中的女屠夫的形象后，更是嘴巴也合不拢。叶屠在旁边也看出来了，这个“笑话”估计杨裁缝回去后能和自己的婆娘乐一个晚上。

　　“爹，杨叔，我不是说笑的。”看着两个大人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小毛急了，也顾不得礼貌，大喊道，
　　“我不要嫁人！”

　　这声大吼终于压制住了杨裁缝的大笑，叶屠有些难为情地看了一眼对方，扳起脸对着小毛厉声道，
　　“你一个女娃，说话怎么这么大声？不嫁人？哪有姑娘不嫁人的？没人提亲嫁不出去的都是什么货？还当屠夫，男人当屠夫都难，何况你一个女娃？去，回屋去！”

　　看到几乎从没对自己很大声的爹发火，小毛心里有很多的委屈，不由眼圈一红，可还是硬撑着就是不哭，倔强地站在屋子的中间，虽然不说话了，却也没打算离开。

　　“乖闺女，”觉得自己说话有些重了的叶屠走到小毛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你还小，害怕嫁人，爹明白，又不是让你明天过门。就是先定了亲，还要过个两三年你才去你杨叔家，别闹了，回屋先去休息吧。”

　　看着低下头慢慢走到门口的小毛，叶屠刚松了一口气，谁知道小毛突然又转过身，冲到自己的面前，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顿咬的很清楚地道，
　　“爹，果蛋哥是我的好友，可我并不想嫁他。比起嫁人，我更愿意和爹，哥哥一样做事，自己养活自己。”小毛越说越流畅，干脆将平日里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倒了出来，
　　“即便一定要嫁人，我也要和爹当年一样自己找。”

　　叶屠当年看中了在镇里家境很不好，爹是个酒鬼，早早喝醉掉进池塘淹死，从小和寡母一起长大的小毛的娘。硬是和父母吵闹着要把原本打算和粮店老板家女儿定亲的事给搅黄了。因为叶屠是家里的独子，他父母也怕他一气之下离家私奔，再加上当初还不是本镇首富的张百万的父母和叶家有些小小的过节，知道张百万也有意思娶小毛的娘之后，就干脆同意了。
　　这几家的感情纠葛和家务纷争在全镇被大家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很久，甚至到了今天有时候老人们还喜欢闲的时候拿这件事出来唠嗑，所以小毛和几个哥哥也都早有风闻。

　　“嗨，那是爹，又不是你。”

　　“爹为什么可以，我不行？”

　　一脸尴尬的叶屠对着杨裁缝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和我闺女到外面说两句，就回来。”

　　“因为你是女娃啊。”拉着小毛一到院子里，叶屠也不管一溜烟跑开的在外面偷听的老三，板着脸道。

　　“女娃为什么不可以？娘当初不也是也没有跟了张百万，而选择了和爹在一起吗？”

　　被彻底问住的叶屠一时也想不出别的话，只能焦急地低吼道，
　　“退了这门亲，银子又短缺了，你想让你二哥討不到青莲姐做媳妇吗？”

　　话一出口，叶屠也有些后悔，看着小毛怔怔地站着，圆圆的眼睛里泪珠子打着转，在月光下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心里也不由的一酸。

　　“娃他爹，我怕是不行了，和你在一起的好日子是到头了。”几个孩子的娘弥留之际的那个晚上，眼里难舍的泪珠在烛光下也是那样的晶莹。
　　“以后你一个人带孩子们会很苦，如果有合适的，只要疼咱们孩子的女人，就领来帮你照顾我们的娃。”

　　“娃他妈，别胡说，睡一觉，明儿就好了。”握着被病魔折磨的自己媳妇骨瘦如柴的手，叶屠的喉咙哽咽了。

　　“话得今天说完，不说怕来不及了。咱们有三个儿子，就小毛一个闺女。女娃在这世上不容易，从小我就因为有个早死的做酒鬼的爹，被镇里孩子们取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这辈子怕是和我娘一样苦。”喘了一口气，油尽灯枯的叶屠老婆撑着最后一口气道，
　　“咱们的几个男娃我一点不担心，可闺女，你要好好待她。到啥时候，都不可以把她抛弃了，都别...."

　　看着自己还没有说完话的老婆慢慢闭上了双眼，叶屠不停地点了点头，
　　“娃她妈，你放心，我一定把咱闺女当男娃一样养，绝不亏待她。”

　　想到自己贤惠美丽的媳妇，回忆像是一把剑穿过了叶屠此刻的心。抬头看了看天，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叶屠叹了一口气，猛地一转身，独自走进了堂屋。

　　“什么？”杨掌柜的婆娘大喊道，“我们还没有嫌弃小毛太野，她居然不愿意嫁我们果蛋？简直是个小混蛋。”

　　“好了，好了，我刚开始心里也是很不痛快，可是细细一想，我今晚的决定也是有些个草率，”杨裁缝以他一向慢条斯理的态度又给自己婆娘分析起来，
　　“往日里看小毛也就是野一些，倒没什么，女大十八变，等我们果蛋娶她的时候，多半比青莲还耐看。可是今儿看她的态度，”杨裁缝用食指点了点头自己的脑袋，
　　“这孩子娘走的早，和她爹，几个哥哥时间混太久，脑子看来是有些问题，居然说要自己找喜欢的人，还要当屠夫，自己养活自己。女娃想法这么多，即便以后长成天仙也不能要啊。没答应正好，答应了，到我家，还不把我们果蛋给坑了。”

　　“哎，话虽这么说，我心里堵得慌。”想到自己儿子居然被拒绝，杨裁缝的婆娘一脸的愠怒。

　　“别气了，你看啊，银子我虽然拿回来了，可是叶屠的为人我最清楚，心里一定觉得亏欠咱们，免费的肉虽然没有了，可是日后我们去他肉铺买肉，肯定他会多给，估计还会多给很多。”

　　“噗。”杨裁缝的婆娘终于笑了出来，“当家的，就你最会算。”

　　小毛一夜未合眼，比平时起得早，忙里忙外的帮嫂子和爹干完早活，叶屠拿了几个馒头就跑去镇头看看“刘全仙”回镇了么。这是最后一天了，既然没答应杨裁缝，这最后借到大头银子的机会也就要靠这个全仙了。

　　剩下几个坐在堂屋一起吃早饭的都低头默默不语，各吃各的。

　　“哎，到手不用还的银子就这么飞了。就算今儿爹凑齐银子，这债可是要还到猴年马月啊？”知道小毛拒绝杨裁缝家提亲的香翠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小毛拿碗的手停了停，
　　”我会干活挣钱回来的。”

　　“哎呦，小姑子，小孩子说话不用脑子的吗？你能干什么？除了吃喝，就算你帮着家里干了点家务活，这也算挣钱？难道......，”

　　“够了。什么叫到手的银子？杨裁缝有心借就借，拿我妹子换，算哪门子事情。”一直闷头不响的二毛终于开了口。

　　“二毛，你别不识好歹，我可是为你说话，”香翠翻了个白眼，“如果爹今儿凑不来银子，你和青莲就没戏了。”

　　“爹一定有办法，如果真没有，”二毛站起身，“至少我们不用背债，大嫂你也就不用一天到晚唠叨个没完。”

　　“对，”因为感觉大嫂欺负了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小妹，前日里又和爹闹不开心，心里也有气的三毛立刻补上一句，
　　“这样嫂子就有空和大哥生个娃，人家瘦猴的大嫂一进门一年就有了，咱家大嫂就是心事太多，快三年都没有娃。”

　　“你，你们.....，我要回娘家。”香脆立刻又哇地哭出了声，把碗一推，转头跑出了屋子。大毛瞪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和妹妹，也跟着走了出去。

　　“二哥。”走到二毛的跟前，小毛坚定地道，“我一定会赚钱来帮咱家还债的。”

　　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子，二毛淡淡一笑，
　　“傻妹子，哥娶媳妇欠债，要你还债？瞎说，别把嫂子的话放心上。”

　　如今虽然做不了厮杀在疆场的女英雄花木兰，但一定可以像个男娃一样去打工干活挣银子，帮爹和哥哥还债。这样也对的起爹的养育之恩和二哥没有生自己气的兄妹情谊。
　　嘴里没说什么，正暗下决心的小毛就听见大门口传来信差赵康洪亮的声音，

　　“叶屠，大毛，二毛，你们谁在，快出来一下。昨晚到镇里太迟了，没来得及拿过来，这有一封京城捎来的给你家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