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算个命？》武墨休

64、兄妹

　　深秋的清晨，透着股丝丝的寒意，慕容府院子里的草地上铺满了一层薄薄的像盐末般的白霜。树叶被秋风吹起，虚弱地旋转着，纷纷落在小径上，乍然看去，就像是一块块金黄色的地毯绵延开来。

　　随了慕容府几代老爷的脾性，也一样习惯早起的慕容府家丁，仆役们已经开始各司其职，扫地的扫地，打水的打水....，纷纷忙碌了起来。

　　看了看天色渐亮，算准了是时候去叫醒新少夫人的陈妈带着几个小丫鬟一路来到了小毛住的院子内，人才一跨进院门，就见穿着一身粉色长衣的小毛正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看上去在寻找着什么。小毛听到响动，抬眼望去，就见来了好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昨晚对她甚是和善，讲话也极是温柔可亲的陈妈时，立刻笑着迎上前，主动打起了招呼。

　　“陈妈，你可来了？我想着打点水好洗把脸，可在这院子里找了半天了，也没有看到井口在哪里。”

　　“少夫人可是起的真早。”陈妈虽然心里有些淡淡的惊讶，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转头对身边一个端着装有水的脸盆的小丫鬟点了点，小丫鬟立刻对着小毛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半弯下腰，轻声道，
　　“奴婢这就把洗脸水给少夫人送进屋子去。”

　　“谢谢这位姐姐，水你都替我打好了？那就让我自己端进去吧。”眼看着说话的丫鬟比自己大，小毛一边嘴里叫着姐姐，一边和在家里端脸盆时一样，卷起了袖子，刚想伸手去接脸盆，就被在旁边微笑着的陈妈拦了下来。

　　“少夫人，这可使不得。”知道小毛来自平民百姓家的陈妈，早在老夫人和夫人那里得到了嘱咐，毕竟新来的少夫人年岁也还不大，再加上三年后人也是要离开慕容府的，府里的规矩慢慢讲解些简单的该注意的既可。可简单归简单，该有的礼节，礼数，表面上的功夫还是一定要做到的。

　　“我也听说少夫人在家时样样活都是自己干，可现如今既然进了我们慕容府做了少夫人，就要按着府里的辈分规矩行事。”陈妈说着话，对着小毛指了指她身边的几个小丫鬟，
　　“这洗脸的水和刷牙的青盐小丫头们不光是今儿，以后日日都会给你送来，少夫人的贴身丫鬟蜻蜓会伺候少夫人梳洗。”

　　说到蜻蜓，陈妈情不自禁朝院子的四周打量了一下，看到没有蜻蜓的踪影，眉头不由不快地微微皱了起来。正当陈妈开口打算问小毛蜻蜓在哪时，但见一脸慌张的蜻蜓从屋里匆匆跑了出来，一见到小毛和陈妈等人站在院子里，不由立刻傻傻地怔在了屋门口。

　　“蜻蜓，你在府里都多少年了？在夫人那里伺候的也算不错，今儿这是怎么了？”陈妈的声音到是不大，口气里却满是责备，看着蜻蜓的眼神也很是严厉，
　　“怎么好让少夫人这么冷的一大早天，在外面自己找井口打洗脸水，你到却在屋里安闲的很？”

　　前夜里吃了慕容小义拿来的饼子对着羊肉汤后，蜻蜓也实在搞不清，平日里一向做事谨慎，又很惊醒的她，莫名就觉得自己的双眼像灌了铅一样，怎么张也张不开。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蜻蜓是一无所知，刚刚突然醒来后，只觉得头一阵的晕眩，好不容易坐起身子，想到要伺候少夫人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合着衣服睡在外屋的床上过了一夜。蜻蜓不知所措地赶紧扶正床边站起身，想去看看内屋的少夫人的动静时，却发现内屋的门却是打开的，她走进去一瞧，少夫人的床上空无一人，屋子内也不见少夫人的身影，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的蜻蜓，这一会儿到是彻底清醒了过来。急急忙忙走出门寻找少夫人，没成想就被管事的陈妈逮了个正着。

　　“奴婢该死，没伺候好少夫人，请少夫人责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突然犯了这么不应该出的错误的蜻蜓，急步走到小毛跟前，噗通跪下，头立刻重重地叩在地上。长这么大，向来只有给爹下过跪，或者陪爹见镇长跪过人，还从来没被人跪过的小毛立刻慌了手脚，双手一把抓住跪在地上的蜻蜓的胳膊，

　　“蜻蜓姐姐，你可别这样，是我自己起的早跑出来，你哪里该死？没人会责罚你的，快快起来。”

　　虽然被小毛拉着，蜻蜓却还是一动不动，只是抬头拿着眼角看向陈妈。

　　“你是少夫人的贴身丫鬟，看着我做什么？”陈妈点了点头，示意蜻蜓起身，
　　“既然少夫人宽宏大量，就别傻跪着了，起来吧，记得以后做事可要仔细些。”

　　“多谢少夫人。”听了陈妈的话，蜻蜓又顺势给小毛磕了一个头后，才从地上站起了身。

　　“少夫人，”陈妈笑着望向小毛，
　　“虽然这里的丫头们都比你大，可是你不必叫她们姐姐，只喊名字就可以，府里就是这个规矩，主仆还是有别的。”

　　“噢，叫名字。”小毛喃喃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懂官府人家的这些说法，到也是记得，临出嫁的几日里，尤掌柜的媳妇一再提醒她，官府人家规矩一向又多又大，日后去了慕容府，不懂的听着按着做就是。

　　“蜻蜓，你赶紧陪少夫人进去好好梳洗打扮一下，弄好了就要去前面给老夫人他们敬茶，这可是大事，可不能耽误了。”陈妈看了一眼蜻蜓，吩咐道。

　　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小毛漱了牙，洗过了脸。既然此次大婚不是真的婚娶，蜻蜓帮小毛重新梳好头，依然是少女的样子。微微上了一些妆，抿了纸红，打扮妥当后，陈妈满意地点了点了，心想，这小户人家来的姑娘，稍作了收拾后虽然没有自家小姐那般倾世安静的容颜，看上去还是有些粗，可就这股淡淡的野性的美，瞧着却不讨厌，挺大方也还顺眼。
　　“少夫人，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去见老夫人他们。”

　　一路前往厅堂的路上，陈妈怕小毛记不住，只大概讲了端茶的顺序，该注意的事情，
　　“等会见了少爷后，和少爷一起敬茶，不要慌就是。”

　　“嗯，我不慌。”没经过这些场面的小毛，走在路上时不时看到有下人对她行礼，就有些个头晕，听了陈妈的嘱咐后，心里虽然其实有些乱，可还是壮着胆子做了保证。

　　“少夫人到。”一个小厮看到小毛等人过来，立刻对着厅堂内大声禀告起来。

　　随着陈妈等人进了屋，看到一屋子的女眷中，多了一个上次没有见过的威武高大上了年纪的男子，小毛到是立刻猜到这就是大将军，心里不由的又激动又好奇。

　　激动的是，大将军和她心目里想的一分都不差，一看就是张大叔嘴里的武曲星下凡，端的神武。
　　好奇的是，这么孔武有力的大将军怎么会生出的儿子却长得像个大姑娘。

　　“奴婢们叩见老夫人，老爷....”

　　看到听到陈妈等人在行礼叩拜，才回过神不去胡思乱想的小毛，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也跟着噗通跪了下来，
　　“民女拜见老夫人，青天大老爷，夫人，....”

　　“哎呀，这个孩子，还当是应选那一会呢。”慕容老夫人右手食指点向小毛，笑着看了看坐在身边的众人。

　　瞧着小毛一本正经跟衙门里跪大堂一样的神情，以及听她说出的话，不光是老夫人，一种女眷从秦夫人到丫鬟们都忍俊不禁，小姑子慕容雪珊立刻拿出手帕放在嘴边，生怕笑出声。连一向严肃的慕容毅也摸着大胡子，舒缓了神情。

　　“小毛啊，以后可不是这么叫了。”老夫人刚说着话，就听外面的小厮又高喊道，

　　“少爷到！”

　　“哼！越来越不成个样子，还没一个小姑娘起得早。”原本看着小毛已经露出一丝微笑的慕容毅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

　　“相公，今儿好歹也是大喜的日子，”秦氏压低了声音看向慕容毅，
　　“可别说不凡，娘会不高兴的。”

　　虽然有些不快的慕容毅看了眼一脸欢喜的老夫人的脸，对着自己的夫人点了点头。
　　“依你。”

　　同样一个晚上不曾入睡的慕容不凡自然不是起的迟，整晚想着让人头疼的小毛那个野丫头，多半过了一夜还是有可能提出要回去，就不免有些烦躁。被慕容小义催了好几次，慕容不凡才勉强收拾好出了自己的院子，来到了厅堂。此刻听屋内老祖母让他进去的声音，慕容不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大步跨进了门槛。

　　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毛的背影，慕容不凡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经说了些什么。也不再上前，就在门边，离小毛甚远的地方跪了下来。
　　“孙儿见过老祖母，见过爹娘，嫂子。”

　　抬眼望去，自己孙子和小毛一前一后跪的好似天南地北一般，慕容老夫人看了看陈妈，笑着道，
　　“瞧今儿这个样子，我是喝不到茶了。”

　　会意的陈妈立刻走到慕容不凡的身边，低下了身子，轻声道，
　　“少爷，这就要给老夫人他们一起敬茶了，你和少夫人可不能隔开这么远。”

　　不想让老祖母扫兴，无可奈何下，慕容不凡站起身，走到小毛的身边再次跪了下来。

　　“上茶。”陈妈对着下面的几个早做了准备的小丫鬟招了招手。

　　小毛斜着眼看了看跪在自己身边的慕容不凡，正好发现对方也在偷偷瞧向她，立刻眼睛转向了别的地方。

　　但见丫鬟们分别把茶杯递到自己和小毛手里，慕容不凡的心里才稍微平静了一些，显然小毛在自己来以前，并没有说出要回去的话。

　　“新人给老夫人敬茶了。”陈妈喊了一声。

　　在陈妈的帮助下，小毛跟着慕容不凡亦步亦趋地分别给老夫人，将军夫妇，长平公主敬了茶后，年岁其实比小毛大的小姑子慕容雪珊也上前给她和慕容不凡行了礼。

　　“娘，我听着小毛刚才的称呼，到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礼毕后，坐在一旁的秦氏对着老夫人开了口。

　　“什么想法？”

　　“小毛进了府，见我们时叫老夫人，老爷太太固然不妥，可是毕竟不是真的做不凡的媳妇，这公公婆婆我们也不能当的。”秦氏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儿子和小毛，微微一笑，
　　“既然小毛三年后总是要回去的，何不让他们两个今儿认了异性兄妹，以后小毛叫您祖母，叫我们爹娘，听着也自然。”

　　“嗯，还是你脑子好使，这主意果然是不错。”老夫人想了想，点了点头，笑着望向都面无表情，看上去很不情愿挨着坐在一起的小毛和孙子慕容不凡，
　　“这样两人也不会像现在看着这么拘束别扭。”

　　“那就这么定了，小毛，不凡，来，就今儿，你们在这里认了兄妹吧。”慕容毅认同地也发了话，
　　“从此以后就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