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算个命？》武墨休

142、夜谈

　　既然别人在家早就做下了“守株待兔”的准备，慕容不凡也不再掩饰，一把拉下脸上的黑巾塞进怀中，并顺手将门从自己身后轻轻关上后，大步来到穿着随意的老者的对面双手一抱拳，朗声道，

　　“管大人。”

　　管方点了点头，拿起桌上显然也是早就备好的酒壶，分别在桌上的两个杯子里斟满了酒。

　　“小将军，大冷的的天跑一趟，坐下先喝一杯再说话吧。”

　　也不客套，慕容不凡道了一声谢，坐到管方对面的椅子里，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既然管大人刚刚说，好几夜都专门在等我，我人已经在这里，管大人有什么就不妨直说吧。”喝完酒的慕容不凡坐直了身子，放下酒杯，双目紧紧地盯向被大家公认的老狐狸“管爷”。自己这个擅自做主的行动，如今是出师未捷就被对方逮住，无论“管爷”有什么企图，慕容不凡都不打算拖下去，越早知道也越好。

　　“好！”年纪上来的管方没有少年慕容不凡的酒量，只是拿起酒杯在嘴边茗了一口后，绿豆眼眯成了一条缝，注视着对面的慕容不凡，淡淡笑了笑。

　　其实这些时日儿子管德多来回在慕容府和宰相府纠缠不休的事情管方是一清二楚，他还真没想到自己儿子的脸皮居然厚到这个地步。可没有去阻止管德多去两家人那里耍赖求助的管方因为心里早有了自己的打算，所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儿子“闹”得不成样子，估摸着白天无法将自己“混世魔王”般的宝贝儿子赶走的小将军必然懊恼不已，多半会在夜里来对付他，因此这几日下朝后，他就放松了家丁夜里的巡逻时辰，并要求各屋早日熄灯睡觉后，就让仆从点亮了几个烛灯守在自己院内的外屋，等待着他想要等的人。

　　一连两三日小将军都没有出现，管方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错误时，这一晚他终于如愿以偿，等到了来人。小将军进院子虽然没有声音，可一向警觉的管方透过窗子，还是看到了一丝普通人不易察觉的晃动的黑影，就这样立刻开口请了来人进屋。

　　“上元节那夜的匪首是你吧？”

　　“是我劫走了人，可我不是匪徒。”料到对方会提起此事的慕容不凡不卑不亢地看着管方，
　　“事情是贵府的少爷引起的，他仗势欺人，诬赖好人入狱，我只是替天行道而已。”

　　“哈哈哈，好一个替天行道！虽然我儿行事鲁莽，不该惹是生非，可是，”管方眯着原本就小的眼睛，针锋相对地看着慕容不凡，
　　“你不等衙门里审清案子，就自顾自动用兵力从衙役手里抢走了人，难道不也是仗势欺人？还有，如果那日那个被你救走的人不是你老岳父，你还会这样替天行道嘛？”

　　被好口才的大理寺少卿管大人一番“指控”后，慕容不凡不由彻底语结了。沉默了一会，慕容不凡点了点头，

　　“管大人说的没错，此事我做的有些唐突。可即便那夜的人不是我老岳父，我知道了事情原委，一样也会出手相助的。可如论如何，私自动用了兵营的人行事，终究是不对的，”说着话，慕容不凡站起身，再次抱了抱拳，
　　“大人已经为我隐瞒了多日，如若要罚，慕容不凡没有怨言。”

　　“知错认错，善莫大焉。”管方笑着摸了摸自己颔下的胡须，伸手指了指慕容不凡的位置，改口不不再叫小将军道，
　　“世侄，还是坐下说话。“

　　”上元节之夜的事情你虽然行为有失，可引起事端的人却是我儿，若说要罚，他谎报案情，诬人入狱，也是一样要罚的。此事既然已经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重新坐回到位置里的慕容不凡皱了皱眉头，既然对方提出那夜的事情却又轻描淡写地打算不再过问，显然是为了别的目的，而大概猜到这个目的又最不喜欢自己被人威胁的慕容不凡立刻冲口而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管大人如果想拿此事要求我答应和令郎结交好友，那我宁可大人此刻将我捉了去交给我爹就是。”

　　“我既然说了上元节的那夜的事已经过去了就自然过去了。”管方的脸上还是带着他淡淡的笑意，口气也依旧是不徐不疾。

　　“我的确是希望德多和你多多来往，但绝不会以此事来威胁你。若说有，我也只是希望你念着我因为自己的这个不成材的儿子为你保守秘密的这份心而给德多一个机会。”

　　看到慕容不凡要开口的管方轻轻摆了摆手，
　　“世侄听我说完再拒绝也不迟。”

　　闭上了嘴，慕容不凡坚信即使“管爷”有三寸不烂之舌他也绝不会听进去而动摇自己的决定，可听完了对方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语后，慕容不凡还是迟疑了。

　　“我不讳言也不想推卸责任，德多到今日今时变成这个样子，的确是被我和他娘给宠坏了。现在再来管束，也已经是力不从心。”这一次，管方叹了一口气，从自己的椅子里站起来，背着双手在屋子里缓缓地像是排泄心中的郁闷般走来走去，而他的神情与其说是在和慕容不凡说话，不如说是自己在后悔谴责自己。

　　“我年岁已大，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你也知道，我历年来办的不少案子牵扯到大小官员无数，虽然因为办案还算公平，得了不少人的赞扬和感谢的同时，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拿我没办法，日后自然是会拿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下手。若是他能少在外造些孽，也许还能躲过一劫，若是他继续执迷不悟下去，我担心总有一天连我也保不住他。”

　　说到这里，管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里，语重心长地看着慕容不凡道，
　　“你我两家交往不多，自那夜我知道是你吓晕了德多后，我其实心里反而很高兴，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可以帮我管教他，让他学好了。”

　　“管大人，”一向吃软不吃硬的慕容不凡看出了管方的一片爱子之心，再一想到自己的爹娘，原本紧绷的脸立刻松缓了很多。可是想到管德多那个混人，自己爹娘都拿他没办法，却要他来管教，所以正要开口，就被管方再次打住。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比德多也就大了一两岁，他那个性子肯定不大好管，可是他去找你的原因，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了是为什么。不错，就是你的那个假媳妇。”管方不去理睬刚刚缓和下面色，听到提起自己媳妇后又耷拉下来脸的慕容不凡此刻的心情，继续自顾自说着话，

　　“你那媳妇儿我虽然没见过，可从德多嘴里说出的遭遇，我看也是一个泼辣的小姑娘。只要你肯接受与我儿做朋友，自然他回常去你府上拜访，那时你和你媳妇儿一起好好管教我儿就是。”

　　“管大人爱子心切，我也大概明白些，可有什么事找我既是，为何扯上我媳妇？”慕容不凡的语气甚是不快，冷冷地看了看管方，
　　“还要我同意我媳妇能和你儿子见面，管大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觉得太荒唐吗？”

　　“说起你媳妇儿，我记得不错的话，她可不是你的真媳妇，而且你们好像还是拜过异姓兄妹的不是吗？”

　　“那又如何？总之，我是不会答应的。”慕容不凡毫不退让。

　　“你这么说，难不成世侄是怕了？”

　　“怕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怕我儿常去你家里，你媳妇儿和他多接触后，对他有了好感，日后他们在一起了。”

　　“哈哈哈，”慕容不凡抬头爆发出一阵大笑，果然老话没错：子不嫌儿丑。就管德多那种长相和人品的人，小毛根本是连看都不会多看对方一眼。

　　“世侄可能觉得自己样样比我儿出色，可是这种事也是很难说的，毕竟我比世侄痴长了很多年，见过的风浪都比你吃过的饭多，”管方并不介意慕容不凡脸上流露的对他儿子的不屑，还是微微一笑，
　　“有时候女子更在乎谁能让她更开心一点。”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世侄啊，你如今天天上朝可有时间陪你那个年轻的小媳妇？日后，你可又有心真的娶她？我儿就不同，现在就有心娶媳妇，而且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着人。还有，现在天下太平，可谁又知道日后北方的狼不会再来侵犯？如果还来，世侄你不是还要披甲冲锋陷阵，厮杀在疆场？。”拿起酒壶管方又给慕容不凡斟了一杯酒，
　　“这上阵后，一来二往，刀枪无眼，你不要怪我说不好听的，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愿意看到你那小媳妇儿和长平公主一样要守一辈子的活寡？女子终究心里是需要安定的生活的，你能确定你那个小媳妇就和你真的一条心走到底？”

　　虽然和小毛之间的情谊看来是越来越好，可从来没有细想过未来的慕容不凡也不得不承认姜是老的辣，这每一个问题敲打在心上都让慕容不凡深深的陷入了沉思。

　　日后，你可又有心真的娶她？
　　有！

　　从没这么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的慕容不凡在听了“管爷”的话后，听到自己心里立刻给出的答案时，不由还是吓了一跳。

　　小毛年纪尚小，平日里对我的好，也许如同对待雪珊这个姐姐一样，只当我是兄长，亦或是大真小天般的好兄弟。而我每日里上朝陪伴小毛的时间本来就少，若是日后果真上了疆场，长年在外，谁知会不会战死沙场，可能会做寡妇的命运，小毛能接受吗？
　　念及自己的大嫂长平公主是皇上给大哥赐的婚，一心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子能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而不是赐婚而来的慕容不凡真的很想知道小毛此刻的心思。

　　看着默默无语显然在想心事的慕容不凡，管方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所以，何不答应我的提议，我儿和你做了好友，如若日后可以改邪归正，也了了我这做父亲的一桩心事。只要徳多能浪子回头，他娶媳妇的事我这做爹的不急。而世侄你呢，若是真对自己有信心，你小媳妇儿也是真心待你，就根本不必担心我儿会出现在你府，因为他再死皮赖脸也一样得不到你小媳妇的心。”

　　“既然如此，”慕容不凡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帮你调教令郎，他若是还有一丝心向善，我会尽力完成你这个做父亲的心愿，只是要打要骂随我，大人不会心疼吧？”

　　“我眼不见为净！”

　　“那就一言为定。”慕容不凡说着话，拿起酒壶，这一回他替管方和自己个又斟满了一杯酒。

　　那夜回到慕容府，没有直奔自己院内的慕容不凡来到了小毛的屋外，默默站着看了一会。

　　也许这世上还会有人喜欢你，可我会比他们对你更好，你若感受的到，有一天你心同我心，我今生定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