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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自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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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少年们还未熟识时就已经混在一起四处奔走了。金凌和蓝景仪似乎是天生的不对付,蓝景仪若是不闹金凌一阵就浑身不舒服,而金凌从小被骄纵养出来的坏脾气搁在蓝景仪面前全然无用——不管金凌怎样发火,蓝景仪照样闹,照样玩。
在走尸为祸的那段时日里,少年们经常几个人聚在一起,设置陷阱,守候走尸——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的,大人们似乎都很忙,没有时间亲自带领教导,均采取了放养式。就连江宗主这种护短出了名的,也没有亲自带金凌。
莫名和蓝家小辈组队的金凌内心是郁卒的,偏又无可奈何。
蓝思追在他们一行人当中能力是最出众的,性格也好,大家都更喜欢跟他相处。金凌对他也是持着欣赏的态度。但蓝思追的身边总跟着蓝景仪,若是金凌走过去跟蓝思追说话,少不了会对上蓝景仪。
“呦,大小姐,又来找我们家思追说话啦!”
蓝家的家风端方严谨,偏生教出了流氓一样的蓝景仪,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捡来的吧——金凌有时也会这样猜想。
蓝景仪与蓝家小辈如此不同,定然是捡来的无疑。
不理会蓝景仪的调侃,忽略掉蓝景仪搭在蓝思追肩膀上的手臂,金凌把该问的问题问了。若蓝思追刚好知道,便当场回答了。若是蓝思追也不知道,他会在回到蓝家后找长辈探讨,然后在下一次夜猎时告诉金凌。
两人一问一答,倒也是默契,看得站在一旁的蓝景仪颇不是滋味。
若论学识,蓝景仪是比不上蓝思追的,因为蓝景仪的性格较为跳脱,不耐烦那些晦涩拗口的道法佛经。而蓝思追又是含光君亲自教导,自然更有机会接触到一些较为隐秘或生僻的书籍。
“喂,我说,金凌,你莫不是把我们家思追当成工具了——有问必答,省却了自己查书的时间。”
被两人忽视掉的蓝景仪表示他要生气了。
“我是问思追,又不是问你。”
蓝景仪若是发难,金凌也是不惧怕的。
“你……”
“景仪!”蓝思追连忙劝阻。
虽然年岁相近,不存在代沟的问题。但性格差异太大,也是会闹矛盾的。蓝景仪和金凌两人就很好地诠释了何为气场不和。
“其实金公子今日问的这个问题,我恰巧知道答案,权当复习了。若是不知,可以回去查,亦或询问长辈,也算增长见识。”
说着,冲金凌笑了笑。
“金公子若有疑问,但请开口,无妨。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思追!”蓝景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金凌倨傲地抬高下巴,斜着眼看蓝景仪。
蓝景仪正欲发作,金凌却低头颔首,转身离去。
“喂喂喂,我刚才是替你打抱不平呢,你什么意思?枉费我和你一起长大,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不满于蓝思追的临阵倒戈,蓝景仪捶了蓝思追胸口一记,气呼呼的走了。
蓝思追揉了揉胸口,倒也不是真的很在意。
蓝景仪一路走到河边,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脚下的动作却是出卖了他。他几乎是一路踢着石子走到了河边。
为了设置可以捕获走尸的陷阱,一干少年在下午时就进到了山里作准备。因为不是第一次合作,沟通顺利,手脚麻利,很快就搞定了。现在闲来无事,只等着天黑。
孟冬时节,北方的一些地方已经呈现草木枯槁,枫叶转红的景象。山里的温度往往较之人多的地方低些,也更显萧索。大片大片的芒草分布在田野、河流边上,映着夕阳的余晖,摇曳着。偶尔能见到白色的花序被风吹起,飘向天空。
黄昏,在扶桑似乎被称作逢魔时刻。
是妖冶的魔物伴着夕阳款款走向人烟之时。
这时候要收敛心神,小心魂魄被魔物勾走。
蓝景仪并非学识浅薄不爱读书,只是他偏好些虚诞荒幻的志怪小说,尤其喜欢那或嗔或痴或怨的情爱故事。
喜欢狐女的天真曼妙。
喜欢牡丹精的才学美艳。
还喜欢鲤鱼精的一往情深、无怨无悔。
这些,是不能随便说给人听,让人知道的。
若是让蓝老先生知道,罚抄是必然的,搞不好还要请家长。
蓝景仪可不希望他身为公主的母亲跑到云深不知处,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数落他。
近来有段时间没下雨了,河水慢慢降了下去,露出河床。河边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颜色称不上色彩斑斓,无非是白的、褐的、黑的,但浩浩荡荡的铺展过去,其视觉效果也算赏心悦目。
清浅的河水映着夕阳,波光粼粼。
一身浅色轻衫的金凌蹲坐在河边的大石上,垂眸敛目。宝剑被搁置在身侧,不远不近,伸手可及。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蓝景仪,于是放任悲伤的情绪流淌在周身。
金凌他,无父无母呢。
通常这时候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应该已经下学回家了。即便玩性正浓,兴致正好,这会儿也只能相约改日,各自归去。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
而失了双亲的雏鸟又当如何。
不知归处。
无以为家。
这一日的夜猎进行得颇为顺利,不仅成功地将走尸引入陷阱,擒拿斩杀,还得到了随后前来的长辈们的赞许。
少年们虽然修为不够,但脑筋还是很好用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即便走尸的级别高出预计,还是拿下了。
众人之中就属欧阳子真最为开心,料想平日里欧阳宗主没少嫌弃埋汰他,能够得到个赞许的眼神,就够他乐上好长一段时间。
“真不知道平日里他在他老爹面前是个什么样子。”
“大概经常被骂。”
“或者被罚?”
“说到被罚,景仪,你还剩几遍家规?”
“求不提。”
江宗主也有露面,但没怎么说话,上下扫了眼金凌,见他没受伤,转身就走,让金凌跟上。
可以看出金凌是不悦的,但他偏偏硬气地一声不吭,别扭地跟在江宗主身后。
“当真是,大小姐脾气。”
蓝景仪照旧嘲讽一句,但语调和心态似与往日不同,引得蓝思追好奇看了过去。
“干嘛!走啦,走啦!我肚子饿了,回去吃东西去。在外面只能吃干粮面饼,我都快吃吐了。”
说着,一边与蓝思追勾肩搭背,一边呼朋引伴,吆喝着要去洗劫云深不知处的厨房。
“云深不知处,禁喧哗。”
“……我说,蓝思追,这还没进云深不知处呢。”
“我只是提醒你,莫要再犯了,以免被含光君罚抄。”
“无趣,无趣,当真是太无趣了。你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会如此无趣。”
蓝景仪摇头晃脑,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然而蓝思追只是笑,不予置否。
——彼时年少,不识情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