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希三月

1、苏安

　　三点，苏安醒来，房间被巨大的窗帘遮挡的密不透风。苏安推了推睡在身边的那人下床，拉开包摸出了打火机和烟走到窗前，用力拉开窗帘，顿时城市的繁华，和喧嚣闯入眼睛耳朵。
　　十月份的夜晚已经很凉了，外面有细微的风声，像是喘息，只是出的气是刹凉的。
　　苏安点了手中的烟，朝着远处的隐忍的楼宇吐出了一圈烟雾。公路上只有偶尔的几辆车呼啸而过，远处的霓虹灯散发出模糊不清的温暖，城市的夜晚总是充满着诡异和无法言语的寂寥。
　　屋子里传来鞋摩擦地的声音，像衣物一寸一寸的撕裂声，苏安厌恶这种声音，就像是一种无名的炫耀，比如女人高跟鞋的走路声。
　　一双手扶在了苏安的肩膀，用力一拉，苏安的上身便倒在了男人的胸膛，苏安仰起脸朝他吐出了一圈烟雾。
　　“女人吸烟的样子很有韵味，尤其是你”他说
　　“是吗”苏安微微一笑，瞟了一眼男人冷俊的面庞。
　　男人转身坐在了苏安对面，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气吹的他打了个冷颤。
　　“真的，我见过那么多女人吸烟，大部分眼神迷离，都像是挑衅着男人的欲望，可是你眼睛很空。”他说
　　苏安没有理会他，继续吸着她的烟
　　“你跳舞的样子真寂寞，又那么风骚像是想要所有男人的怀抱”
　　“反正我没想要你的”
　　男人笑了笑，把苏安抱起转身走向了屋内。
　　风吹的窗帘摇曳着，屋子里的空气也凉凉的，昏暗的光线从窗帘的四周透进来射在地上
　　“现在看着你的摸样竟是这样好看，像一朵黑色的玫瑰 ，充满着诱惑”
　　他的手再次在苏安身上游走，暖暖的喘息声冲入苏安的耳朵。
　　他从她身上爬下来时，气喘吁吁的说“你真的很女人，要经过多少男人才可以练的怎么温柔舒服”
　　“比你想象的多而且每一个都比你好 ”
　　男人苦笑了一下“你好的让我的巴掌不忍心打在你的脸上”
　　六半点，天开始泛滥着朦胧的气息，苏安穿好衣服拿好包走出了房间，空气还是那样的冷，穿入骨髓，外面的人已经起了不少，大多都是为了生存奔波的小商小贩。匆匆忙忙的路过。
　　苏安回到出租屋，放开摇滚乐，煮了一袋泡面，慰劳一下昨天晚上只装过酒的胃。镜子前是因为缺乏睡眠像黑色的眼袋，加上苍白的嘴唇，苏安用力咬了咬嘴唇，鲜红饱满的嘴唇又出现了 。吃了饭苏安沉沉的睡了一觉。

　　下午六点的铃声叫醒了苏安，苏安突然想起上学期间老师经常讲的一句话，每天叫醒你们的不能是闹钟，不能是室友，不能是起床铃，只能是梦想。苏安想了想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话，没有想到答案，却想到了昨天的男人，二十八九岁，很黑的眉毛，不羁的笑容，和很霸气的从别人身边强过苏安跳舞，他很像一个人，那么的像，连说爱你身体的语气都像。
　　苏安画好了状，涂了黑红色的口红，眼睛画的很大很黑，像猫眼，苏安看见自己的样子笑了笑。
　　七点，路上人很多车很多，这都是苦逼加班的人，大多是也称作白领的人，衣装革履，但大部分显得很疲倦。自行车，摩托车电车混杂在一个车道上，十字路口八个角站满了人，焦急的等着绿灯，绿灯一变，想抢金子一样冲到对面，拼命的想的逃脱贫民的帽子，却怎么也挤不进去富人的圈子。
　　九点的酒吧准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一群群疯狂的男女早已迫不急做上吧台。舞池中央总少不了斗舞，也不时有人成为主角。
　　酒吧里的气氛很让人迷离，苏安总是在一个角落的沙发上点一杯冰水看着疯狂的男男女女。
　　十一点一个穿着黑色超短衣裙的女子站在了舞台上，耳朵上挂着一双亮闪闪的超大耳环，一个黑色蝙蝠面罩，黑色的嘴唇，台下一片欢呼。
　　这个少女是本店的台柱子，无数的男人想得到她，拥吻她，只是谁都没有摘下过她的面罩，每天不知道从哪里来，走的时候是老板的车亲自送。
　　劲爆的圆舞曲在耀眼的灯光下回烁，女孩的身体柔软的像是天空中黑色的丝带，时而略过天空，时而在地上旋转，又像是一条妖艳蛇，婉转起伏，欢呼声，口哨声一阵盖过一阵。这是夜色最好的礼物，疯狂与放纵。
　　凌晨一点，酒吧的后门照例停着老板那辆黑色的奥迪，一个穿着丝透连衣裙，带着黑色线帽和硕大墨镜的舞女进入了开着门的车里。
　　苏安走出门口看见那辆车消失在夜色的尽头。城市的夜从来都是斑斑点点的黑的，像是杂毛狗上的毛，真正的夜是无法诉说的冷静与诡，这是很多很多有着不同欲望的人装点夜色，一点点都没有韵味，苏安想。
　　回到出租屋一经近两点了，苏安卸掉了满脸的粉末，在化妆台上留下白色棉签的尸体，还有七道八落的各种化妆品，镜子里的女孩素面朝天，脸色发白，嘴唇有些发紫，皮肤有些干燥，细细的皱纹躺在脸上，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完美，苏安的手狠狠的砸了一下玻璃，转身直直的砸在床上，又起身倒了杯咖啡。
　　苏安不是一个生活在白天的生物，晚上让她的思想无比的活跃，眼睛早以适应了模糊不清的光线，每次见到阳关苏安总是眯着眼，像是会被随时灼伤。
　　睡意朦胧四起时苏安看见了小宁站在她身边，抚摸着她的脸，她说“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这世间没有我们想要的温暖。”小宁还穿着走时的那件黑色的紧身薄毛衣，外面是一个小型的外套，和一双黑色的靴子。
　　苏安想起了她说过的那句话“小宁，我们都是孤独的孩子你相信吗”
　　小宁说“我不信，我会有爱情，你也会有，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我们总要去寻找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苏安说“这世间没有我们想要的温暖”

　　苏安很清楚的记得，那个带走小宁的男人，淡淡黄色的头发，眉毛很浓，冷冷的眼睛瞪着自己，一双手紧紧的拉着小宁，好像小宁真的会被苏安活吞下留下，苏安也死死的瞪着他，想要活活的剥吃了他，小宁 哭着“苏安，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你就让我走吧，我回来看你的，我幸福你高兴的对吗？”
　　小宁走的很决绝，头都没有回一下

　　苏安第一次见到小宁是在三年前的酒吧，素面朝天，嘴唇的线条很美，棉质的衬衫和一双有些泛白的鞋子，拿着一瓶white wine 和苏安身边的那人说“老板为什么不换种口味尝尝这个呢？”冲着苏安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苏安很冲动的把她带回了家，退去黑色的连衣裙，她站在门后，她说“你说给我钱我才来的，你说只是让我陪陪你”
　　“你就没长眼睛看到那个龌龊的男人看你的眼神吗？”苏安狠狠的恶吼她。
　　小宁起身打开了放在桌子上酒“既然都来了，就聊聊吧”
　　“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苏安正在往脸上贴一张绿色的脸膜。
　　三天之后，苏安下班回来发现小宁正趴在楼梯睡着了，还流着口水，苏安把外套脱下放在了她身上，关了门悄悄的看着她，知道黎明小宁醒来，敲着苏安的门“让我陪着你吧，我不要钱，真的不要，只要你让我住在这”
　　苏安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拉上重重的窗帘，在黑暗中绽放。
　　每天小宁准时在苏安的门前醒来，敲门，咚咚咚，每一下都带着倔强的气息。
　　“你爸爸妈妈呢”
　　“死了，那个女人把我赶出来了，我打坏了她女儿的耳膜”女孩站在苏安面前，直勾勾的看着她“我自己跑出来的，什么都没有”
　　“我叫小宁”
　　苏安给她换上自己的衣服，为她梳了一个马尾。
　　苏安想起八年前的一个小女孩，因为把碗盖在了一个女人的头上而被赶出家门，她的父亲在一旁紧促的站着，没有一句话，一个眼神。她消失在夜里，躲在一棵树上透过窗户看着女人指着父亲的头。从此她就开始了一个人生活。
　　小宁和苏安一起生活了三年年，从小宁的十六岁到十九岁，苏安教会她喝酒，跳舞，和怎样赏识男人。
　　小宁很大部分都不知道苏安去了哪里，从来不问一次 ，苏安也不知道小宁每天在干什么，就像生长在一起的两朵寂静的花，各有各的阳光与水分，无需争抢也无需谦让。
　　苏安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男人喷着让苏安厌恶的气息“做我的情人，你想要的一切都会给你”
　　苏安冷笑拉起了衣服和包，点燃了一支烟，苏安重重的关了门。
　　删，苏安进去，卸掉装，给自己煮了份面。等她的面煮好，小宁和男人已经走了。
　　小宁说“我爱这个人，要和他结婚”
　　“你不能去，只能陪着我”
　　小宁红肿着眼睛和苏安厮打着，像两个争夺食物的疯狂的野兽，只为嘴里的那一块带着鲜血的肉。
　　苏安替小宁擦着脸上的伤“小宁，求求你不要走”
　　小宁抱着她哭着“我想要一个平凡的家，安静的生活，每个晚上回的是个温暖的家，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它像冰窟一样的冷，黑暗。
　　苏安到底还是没有留住她。
　　这样繁华的城市，每个人的走走停停都无法确定，不过苏安确定小宁一定会回来的，她们两个注定是孤独的。

　　北方的城市夏天无比的干燥，一点点小小的热情就好像可以把整片的天空燃烧掉，苏安屋子的空调永远开在了十八度，她无比的怕热，每一次的出门回来苏安都要喝下大杯大杯的冰水。
　　小宁走了好久，具体是多久，苏安也算不清楚，日子总是走着的，几号和几号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每天和每天时间都是一样的，总是人不同每天才会不同。苏安站在窗台扒开了一点的窗帘看着外面，五点的阳光还很耀眼，天一如既往的热，路上各色的衣服好像闪了苏安的眼，苏安很烦的转过身。
　　手机的铃声叫醒苏安得时候，天已经黑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入耳，他说“你认识赵小宁吗两年前她和你住在一起，后来走了。。。。

　　苏安转到另一个城市的时候，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真冷”
　　一路上的清醒让苏安显得异常疲惫，红色的眼，白色的唇，凌乱的头发，和一件有着褶子的衣服。
　　小宁说“谢谢你还能来看我”
　　苏安说“你知道我肯定会来看你”

　　酒总会让人的意识出现恍惚，也会徒增很多的欲望，当酒后的男女共处一室的时候，总会衍生出许多模模糊糊的期待。
　　她说她叫小宁。
　　他试图睁大双眼仔细打量她的面容。
　　他说"你和一个人很像，都有着空洞的眼睛，和完美的床技。
　　她下床拿了一支烟点燃，从新走到他的怀抱，烟雾吐在他的脸上，他的双手还抱在她的肩上。
　　他痛苦脸扭曲在了一起，抬着头看她，血液浸湿了还有着他们温度的床。
　　她穿上衣服坐在他面前抽着烟，染得鲜红的指甲极像他的血液。
　　“你难道就怎么健忘，你把小宁从我手中抢走的，我们有两年半没见了吧！”
　　他眼前的她，素雅，像是刚走出大学的纯净女生，除了眼睛里冷冷清清，一点也不像两年前见过的苏安。
　　他含糊的声音叫着“苏安，苏安。。。”
　　她冷笑着。
　　他感受到自己血一点点的流失，她还是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着烟，他意识在游离，她不看他脸色在逐渐苍白。

　　半年前，报纸上登出的故事，也只是给此地生活的人们添加了一点小小的趣料。故事中的男人出轨，被妻子抓到，推让之间妻子意外坠楼身亡，一起死去的还有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中间刊登了一张现场的照片。面容苍白，头发铺散在地上，眼睛直直的望着天空，身上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被染上血液，像裙子的装饰，火红红火红的一朵花。也有人猜测妻子是小三上位，于是雇人来抢男人，让小三不好过。妻子是因为自身原因坠楼，男人判无罪。
　　有人为妻子心疼，毕竟还怀有孩子，有人愤愤不平，小三就应该得到报应。

　　苏安被警察带走的那个热闹的场面，淹没在繁杂的城市中，对于那些过路人也只是路上的一个不经意的见闻，唯一的重要性或许只是无聊时的消遣。苏安看着围过来的人群，手机不停得拍摄着，拥挤着，指着，说着，苏安听不到她们说什么，嘴角还是优雅的上翘。

　　法官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了苏安。那天城市下起了雨，苏安在进法庭时看见的，淅沥沥的声音，苏安嘴角上翘，向看守要了一支烟，点燃，坐在休息的椅子上，吐出的一圈圈烟雾在空中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