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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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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被禁足于延禧宫,这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皇宫本就像个大牢笼,只不过现在牢笼小了一点,但又有什么不同呢?
只是如今从前朝到后宫,大家都在说小九是个蛊惑皇帝的骗子,说她装成过世的九公主进宫骗得皇帝的亲情,享受荣华富贵,惹得死者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不惜现身将自己白骨一堆呈于御前,以揭穿这个骗子的伎俩。
炎阳帝是个心软,耳根子也软的人,因为相貌着实太像的缘故,他对小九还存有一丝希望,可谁能保证他不会哪一天经不住流言,治小九的罪呢?
也许哪一天,她突然就被拉去午门斩首了,斩了首,不过这样,她就又能回地府了,虽无颜面跟冥王交差,但总算能回去了,也不算是件坏事。
那日在钦央殿上看到白骨,一直被小九记在心上。别人都没有发觉,也许发觉了也没人敢吱声,只有小九注意到,白骨上有星星点点的黑斑,九公主上一世是被人毒死的,毒性在她幼小的体内积累了十二年,显然已侵入骨髓。
当年谁害死了九公主,如今就是谁想害小九。
她找来如颂,又一次细细问了安神汤的事,“你真的确定是黛妃的丫鬟下毒吗?”
如颂不假思索地点点头,看小九严肃的表情,想了半天,又努着嘴摇了摇头。
“这么一说,我其实也未见其人。”
“怎讲?”
“那日我和燕檀一起去煎药,刚走到后厨,就看到一个人影从厨房跑出来,燕檀说,那不是黛妃房里的粉儿吗?我一看也是。”
“你们到底看到她的样子没有?”
如颂摇摇头,“只看到是个穿粉色宫裙的,黛妃房里的丫鬟都不穿宫中制式的宫服,嫌样式太丑,都穿戴妃给她们准备的样式别致的宫裙,每个宫女颜色都不一样,这事是皇上特许的,后宫人人皆知。粉儿穿粉色宫裙,双髻各挽一个翡翠铃铛,跑起来一响一响的,很是特别,只有她才这样打扮。我那天看那个人背影,打扮是一模一样的,再加上燕檀一口笃定,我也就毫不怀疑地认为是她了。”
“你这个傻丫头。”小九睨了如颂一眼,“燕檀呢?找她来。”
“她……最近时昏时醒的,这下怕是又睡了……”如颂小声道。
小九叹了口气,“等她醒时再说吧。”
就算燕檀不认,小九也心中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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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屋里燃着蜡烛,小九坐在桌边没有睡意。忽然,头顶传来一阵瓦片被踩动的声响,小九抬头一看,直接迎上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四目相对,她认出这是杨疾。
杨疾自知被发现,也不再躲藏,跳下屋顶,进入小九房内。
“你还真是不怕死,每次混进宫里来都花样百出,这次倒好,上梁了!”小九嘴上嗔怨,心里还是因他的到访而感到高兴的,毕竟这是禁足以来第一次有人来探望她。
杨疾的脸色却并不好看,“朝中都在议论你,裕王为首的那帮人,都在劝皇上杀你。”
小九却十分坦然,“谢谢你来告诉我,不过我已做好了准备,人死也叫归西,尘归尘,土归土,没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任务还是失败了,不想了,反正冥君她一定会有办法。
“可是我……”杨疾急切,心里火烧一般,但看小九如此镇定,自己也不好表现地像生死离别那般惨烈,“我活了二十来年,睡的时间多,醒的时间少,朋友寥寥无几,知己更是少之又少,你却算得上其中一个。”
小九怔了怔,朋友吗?不该在人间交朋友的。
“那可就不好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总是要走的,因为我并不属于这里。”这阳世里的一切对于小九来说,不过是一场失败的任务,可她说出这番话时,却还不知道在杨疾心里造成了多大的阴影。
杨疾皱了皱眉,并不说话。摸着黑闯皇宫,上房顶,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可一想到小九可能要被处死,就顾及不了那么多,就算不被处死,永世禁足于延禧宫也是免不了的,这就意味着他们几乎没有再见的可能。
本来他还带着一壶酒的,最后还是放下了,那样就太像是送别老友,他决不想让这一次相见成为诀别。
看杨疾不言不语,为了打破尴尬,小九决定说出实情,“其实我是从地府来的,总要回地府去,不知道哪一天……”
“我走了。”杨疾出言打断,表情好生冰冷,“其实我是想说,有个法子是可以救你的。”
“啊?”
“我想问你愿不愿意。”
“我……”
“现在我却不想问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做决定。”
小九并不知他决定了些什么,说完那番奇怪的话,杨疾便走了,直到那日赵公公来找她。
“公公公公……公主……”那日清晨,小九才梳洗完毕,只听外面传来小应子急促的声音,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连滚带爬地跌到小九面前,“出大事了公主!”
“什么事这么急?”小九暗想,莫非是斩首的圣旨下了?
“公主,杨家向皇上提亲了,说要娶九公主,皇上这次居然……”
“圣旨到——”小应子还未说完,圣旨就紧跟在后,后边的话,似乎也不用他说了。
赵德顺拿着圣旨宣读,小九就这样被许配给了杨将军独子杨疾,婚期就在本月十五,离今天不过八天。
跪地领旨谢完恩,赵公公走了,小九则是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她想不出装疯卖傻也要逃脱婚事的杨疾为何在这个时候改变主意向皇帝提亲,有那么一瞬间,她更宁愿来的是砍头的圣旨。
也没想到父皇会答应,也许他也是无奈,再不把她嫁出去,真的就经不起各方威压了,恰巧这时杨老将军前来提亲,就允了。
这几日延禧宫的气氛哀怨极了,大家都知道再过几天,公主就要以戴罪之身从这里嫁出去,嫁给一个傻子。虽嫁服首饰,凤冠霞披一件件如流水般送进来,可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敢有半点喜气。
可皇后殿中却是喜气洋洋,这不到几天的工夫,皇后就解决了两个心腹大患,从此以后,总该再没有人碍她的眼了。
更让她开心的是,趁着这几天九公主的婚事定了,她也终于能够向皇上提起云升与侯府世子张承熹的婚事,云升十分讨得父皇开心,炎阳帝一高兴,便赐了婚,婚期就在小九的前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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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升公主大婚这一天,皇宫大摆宴席,长安街红妆十里,场面恢弘。
夜里,烟花绽放,照亮了整座长安城,如同白昼。
小九在延禧宫看一簇簇炸开来的烟花,心里亦沾了些喜悦,但想到两日后就要轮到自己,这喜悦立即像绽放后便蓦然消失的烟花,匆匆地就灭了。
来阳间的这一趟,就这么不容易吗?被鬼骚扰,被下毒,被狐妖挑衅,可这一切都比不上被嫁人。
不过是任务一场而已啊,还是冥君把她丢下来之前,故意对她隐瞒了这任务的难度?小九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是不喜欢杨疾,可两人关系从初见到嫁人,这节奏简直是百米冲刺,成亲比不得寻常相处,成亲了就得那样,那样,和那样……一想到,小九就头皮发麻,也不知这杨疾是怎么想的。
“不好了公主!”如颂匆匆跑过来,跑地太急,一个不小心摔了个人仰马翻,“哎呀呀呀呀……”
“还有什么更不好的,我倒是想听听。”小九叹了口气,把如颂扶起来,心想雀宴看不上如颂而专去骚扰燕檀也不是全无道理的,头脑简单的人往往邪祟不侵。
“燕檀她不见了!”
小九这才想起来,已经好几天没见过燕檀了。
如颂喘着粗气接着道:“从昨天起就没见过她了,今天一天我把延禧宫翻了个遍,连影子也没见到,她这几天整个人像鬼一样,醒的时候也自言自语,飘飘忽忽的,我怕她出事了。”
小九听了倒吸一口冷气,她已经忘了这延禧宫还住着一只鬼,下毒的事已经破败了,为何这只鬼还是不肯放过燕檀?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好,我今天就照它个遍,海棠可都别想给我睡了!”小九拿起桌上的红烛,纵然起身,提步往海棠院走去。
燕檀正在那一片海棠的中央,如颂惊叹:“刚刚来找过明明不在的。”
小九举着蜡烛,厉声喝道:“她只是奉命行事,你又何苦纠缠不休?再不放过她,我就把这海棠院烧了,你终日流连于这里,想必很是不舍吧!”
话音方落,燕檀就像一颗被雷劈中的树一般,猝然倒下,如颂和几个跟来的太监们赶紧上前,将她扶了回去。
风又大了,风中一个凄惶的声音瑟瑟飘过,“她是奉命行事,难道我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