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平安风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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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天色尚早，鸟儿清脆悦耳的鸣啭透过软障传入耳内，拉开新一天的序幕。
德川理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一只飞鸟投射在殿内地板上的影子从被子边一掠而过。她不自觉露出微笑，伸手从枕边拿过发带，一边随意地把长发绑了一下，一边走去隔壁厢房，洗漱穿戴。
用于与本丸联络的云外镜不注入灵力时就是普通的镜子，德川理对着它穿上鸟童子手缝的汤帷子，系好腰带，带上和纸、折扇、印笼等一应小物。
和服难穿是近百年重新约束后的结果，江户时代的日常和服其实是几分钟内就能独自穿好的款式。鸟童子手缝的这件汤帷子少许参考了她之前穿着的白衣蓝袴，再加上麻织物本身好定型，穿起来轻松容易，行动上也没有任何不便。
青色与淡青色构成的女郎花袭色在日光下越发美丽，暑气未消的七月里看到这样的颜色更觉赏心悦目。德川理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本来十分满意，忽然发现衣服上落了一片不自然的阴影。
白天也有妖怪出没吗？
眼看着那片阴影忽大忽小，摇来晃去，还出现了眼睛的圆洞和大张的嘴，德川理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摇动屋子里的神铃，喊髭切过来除鬼。
等等，髭切？
思考功能重回大脑，德川理忽又冷静下来。
她都醒了，没道理髭切还没醒，况且膝丸也到任了，什么妖怪敢挑这时候来闹事，嫌命长吗。
唯一的解释是……
「鹤丸。」
「哈哈哈哈，吓到了吗？」
一手掀开软障竹帘，扯下用丝线悬挂起来的床单，一身雪白的付丧神从上方屋檐轻盈落地，溢满笑意望着她的金眸澄澈闪亮，比天光更加明媚。
「啊呀，真是好大的惊喜啊。」
正准备从腰带里抽出折扇打人，不，打刀的时候，就看这名喜欢惊吓的付丧神反而一副被惊到的样子，对着她眨了下金眸，神色纯净：「特意换上的吗？让人目不转睛啊，吓到了吓到了。」
这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位坦率地赞美了她的新衣服的刀。德川理叹了口气，握在手里的折扇在手上转了一圈，放回腰带：「早安。」
沿着寝殿外的走廊走到寝殿正面，着任的付丧神都已经在庭院里了。
负责传令的管狐式神背着名为风吕敷的方巾小包裹，从三日月身边来到她面前：「策士大人，恭喜您达成先行作战任务，接下来的主作战也请加油，一鼓作气完成攻略。这是兵法所派发的先行作战奖励，请您确认。」
解开风吕敷上的活结，一只贴着封条的棕色箱子出现在眼前，传达完毕的小狐狸摇摇尾巴，行礼离开。
「是家具箱啊。」
德川理打开看了一眼数额，脸上顿时露出有点高兴的神色。展开随箱附送的最新家具清单，很多家具都达到了购买条件，还开放了两页新家具。
她回寝殿拿来本阵卷轴，放到文台上展开以后注入灵力，卷轴上冒出丝丝缕缕的雾气，很快变成本阵的微缩模型。在特殊术式的作用下，只要伸手点一下家具清单上的单品，那样单品就出现在微缩模型上相应的家具点，预览起来非常方便。
「要买新家具吗？」
「嗯，寝具和浴具都要换掉。」
本丸和本阵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放松修整，以这次任务来说，本阵最主要的功能就是提供一个可以放心沐浴就寝的地方，所以寝具和浴具的更换是优先级最高的。
德川理翻了翻清单，为付丧神把睡眠用的「畳」，其实就是榻榻米，换成更高级的高丽小纹包边青畳，又为自己换了一座名为御帐台的寝具。
仅看清单上的缩略图，感觉是在青畳外面加了白绢床帐，让德川理想起她某年冬天去英国旅游的时候，住的旅馆里提供的睡床，四角是高高的床柱，柱子上支起高高的顶盖，四面垂下柔软的床帘和精美的流苏。
不过放入本阵模型拖曳放大之后就能发现，这座御帐台非常华丽，垂下的长长白色布幔外覆盖着一条条黑红拼色的丝带，里面是黑漆架挂白绢布的几帐和垫高的闪着光泽的榻榻米。
接下来是没存够家具币时就看中的温泉浴池。
出于实用主义的考虑，德川理为自己选了建造以后离淋浴房更近的半开放式内汤，美丽的花岗岩温泉池隔着一层薄薄的竹帘，正对着假山竹林构造的小型庭园景观，白天可以观赏竹叶的青翠，晚上可以观赏石灯笼烛光中的假山流水。
「你们这边的话……」
她偏头看了一眼付丧神，少于十人的投票都是平添矛盾的愚蠢选择，有了分歧听谁都不好，所以她只是略微一想，便自己拿了主意：「换成室外温泉池吧。抬头是闪耀壮阔的银河，近处是屋檐下悬挂的明灯，身边是蒸腾的热气，泡汤也好，观赏夜景也好，烫点清酒放在浮盘上饮酒也好，都很享受。」
「不是我们用的温泉吗？为什么你说的一副遐想的样子？」
走过来的膝丸本来在她身边观察微缩模型上的温泉池，越听越觉得奇怪，不由转头看她。
「因为不忙的时候我可以把你们赶出去，自己来泡，我已经观察好了。」
德川理用手里的军配折扇在下巴处点了点，微笑地按了清单上的购买：「盂兰盆节之后应该还有扫尾任务，到时候估计有机会去泡。」
（这个人真是自私得理直气壮。）
薄绿色头发的付丧神被她意外的直爽哽住，一时就不知该如何回答。
「今天早饭吃什么？」
丝毫没有受到这个小插曲影响，德川理收起本阵卷轴，询问身边的付丧神：「你们今天谁当班？之前睡了一天所以应该轮到鹤丸或者膝丸，是鹤丸？」
虽然是询问，但说着说着就顺口推断出了答案，她把目光移向了一身雪白的付丧神。
「哈哈哈，让刀准备早饭呀，这可吓到我了。」
「……」
「不要露出那么失望的表情啊。」
像是变魔术一样，鹤丸用她看不清的速度从不知哪里拿出了一只黑色莳绘漆器食盒，在她面前打开：「看，小光准备的。因为时间太紧，又听说你要先睡一阵，所以是拿了事先捏好的饭团，刚刚热过了。」
大概是在她挑家具的时间拿去热的吧。
以前也是这样，再怎么抱怨马当番和畑当番，但只要把任务交给了他，实际就从没有一次让她失望过，毫无疑问是心思细腻的京都刀，分寸上把握得非常得当，而且一到正事总是非常可靠。
「是光忠做的啊。」
她伸手拈起一只饭团打量，晶莹饱满的米粒，热而不烫的温度，浸了醋的鱼肉的香气，如果是现在在她身边这几位付丧神做的饭，她还是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吃，但烛台切的手艺是可以放心的。
鹤丸和膝丸立刻就要复命，没时间现做一份便当，这个估计是做好以后储存起来，给付丧神饿了的时候当零嘴吃的简易小饭团，以防万一起见才让他们带了过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我开动了。」
一口气连吃两只，腹内的饥饿感消退一些，可以略微思考。德川理想了想，很有心机地停了下来：「你们也都还没吃饭吧？难得来一趟平安京，有什么推荐的美食吗？」
她最先看向的是三日月。
活了这么久，在平安京期间又一直被堂上家收藏，对平安京美食应该了如指掌吧？
「嗯……主人的时代有哪些推荐的京料理呢？」
更有心机的付丧神不答反问。
「料理的话，贺茂茄子、九条葱一类的京野菜大概是最有名的，其次就是千枚渍一类的京渍物，和菓子也精美绝伦，完全是贴着京都商标的艺术品，根本舍不得下口。有名的老料亭根本不接受生客，我也只去过几家，印象最深的是怀石料理和豆腐宴，能把东西做的那么清淡还那么好吃也就只有京都了……你该不会要告诉我平安京也是这样吧？」
「哈哈哈……京都人比较恋旧，一千多年了，口味上似乎没什么改变呢。」
「所以我饿了三天最后就只能吃草吗？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听他这么一说，德川理也想起来平安贵族崇尚素食，对肉类的厌恶几乎培养成本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吃肉，身体太虚弱，被医生要求吃肉也比吃药还痛苦，以至于专门在日记里记录不得不吃肉的苦闷心情，现代京都料理以清淡素食最为有名其实就是这种历史习惯下的产物。
「如果是野味的话，源氏倒没有这个忌讳。」
就在德川理对平安料理感到绝望之际，一旁的髭切用温柔绵软的声音开口：「放鹰狩猎是秋天去坂东最好，野鹿和山猪或切成薄片，下锅烫熟，或穿进松枝，架火烘烤，配上松茸之类山珍都是很享受的。现在夏季还没过完，大阪湾的海鳗和琵琶湖的香鱼都正应季，纵鞭驰马到近江，身上出一些汗，这时候买来新鲜的活鱼，抹盐烤了以后用来佐酒再适合不过。」
他的描述画面感过于强烈，如德川理这样想象力丰富又三天没吃饭的人更是连烤鱼时树枝与火堆发出的哔剥声、鱼身上散发出的香气，淋上去的酱汁都如在眼前，事不宜迟，她拍了拍衣服，准备动身去牵马：「那我们现在就去买鱼吧，烤鱼需要什么佐料你知道吗？能买到吗？会做吗？」
「不知道呢。」
在她愕然回眸中，浅色头发的付丧神面带柔和微笑：「做刀的时候完全不理解人类的口味，所以没印象呢。」
没印象你说得那么诱人是想怎样？？？
「哈哈哈……」
眼见室内的空气骤然冻结，鹤丸忽然笑了出来，明朗的神情让空气恢复流动：「这就是所谓的『饿着肚子怎么打仗』吗？了不起啊，有点大将的风格了呢。」
膝丸对他的缓颊不以为意：「只是因为她想吃吧。」
一句话让他的缓和全部泡汤，气温甚至比之前更低。
鹤丸伸手捂住脸，不忍再看下去。
「膝丸。」
三秒的安静后，德川理声音沉稳地开口。
「……什么事？」
「带上你兄长，把他刚才提到的东西都带回来，不论你是用买还是别的什么手段，总之中饭时间之前我要看到，全部。」
「欸！？」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平安风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