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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第十六章、为谁风露立中宵(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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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迟早会明白的。”重楼深呼吸了一次,除此一句,不欲再多加辩驳解释。
他扣住飞蓬的肩膀,将人搂起,看着那双清凌凌的蓝瞳,既无奈又庆幸地低语咕哝道:“我其实很高兴,幸好是我想歪了,而不是…”
话音未落,重楼便被蓝眸中猛然炸开的明亮笑意吸引,一时间沉沦在那双灿如星辰的瞳眸里,竟忘了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
“哦?”飞蓬笑盈盈地反问一声,语气是显而易见的玩味调皮:“而不是什么?”
不让碰完全不重要,我就怕你反悔了,觉得我危险还恶心,一定要和我绝交。话至唇边,重楼觉得太像装可怜,更不好意思出口,倒让神色平添了几分无奈:“咳,对,幸好是我想歪了,而不是…不…”
重楼急得快要出一头汗,已经猜到他接下来本想说什么的飞蓬,却倚靠他温热的胸膛,憋笑憋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噗咳咳!”
“飞蓬…”重楼这一回,是真的面红耳赤了:“你别再逗我了。”
飞蓬抬起头时,已强行忍住笑。他积极回答,但丝毫不认账:“我可没有!我真的只是在赏景!”
但重楼在那双碧空如洗的蓝瞳里,分明瞧见了更多的捉狭笑意。这让他心里微微一松,就算不解飞蓬心情好转的原因,也极乐意看见这一幕。
在笑声里沉默片刻,重楼算算时间刚好,抱起飞蓬道:“抱歉,是我回来晚了。虽然你穿了斗篷,但雪很大,你还是得泡个热水澡。”
“我真的不冷!”从回房间开始,就以因重楼生出的笑意去强压打喷嚏的欲望,飞蓬维持许久的笑容,顿时就垮了。
重楼不说话,只赤眸一眨不眨看着他。
对峙片刻后,飞蓬无力扶额:“好,我去。”重楼也太小心了,不就吹了会儿风嘛。
他“无力反抗”地被押进浴池,又在洗完后“无力反抗”地饮了姜汤,被热得脸色红润、蒸得昏昏欲睡,还嘴硬地怒道:“你出去,我今晚要一个人睡!”
重楼迟疑一下,把窗户关小了不少,再把恒温阵法打开,才出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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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在床内躺了好一会儿的飞蓬,悄悄想掀开被褥开大窗户透透气,便被站起身的重楼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
“你不是说,想一个人睡嘛,我就打地铺了。”已备好明早食材,重楼回房后坐在黑暗角落的椅子里,原本没被飞蓬发现。
现在,他脸色如常地移动到床前,一手把被飞蓬掀开的被角压回去:“放心,等明天你体温正常,如果还这么要求,我立即搬出去。”
飞蓬:“……”他悻悻地翻过身,睡回到床内,终于不再抱有贪凉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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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阴云小雪。
“哼!”飞蓬精神极佳,起床时接过滋补汤羹,还斜睨了重楼一眼:“都说了我不冷。”
重楼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目光定在飞蓬脸上没移开。
你是不冷,但确实发烧了。不然,怎么会夜里几次使劲掀被子?好在全被我塞回去了。
“真甜。”被重楼盯得脸上烧得慌,飞蓬品尝了几口汤羹,忽然赞了一句。
重楼怔了怔,其实没放多少糖啊。他灵机一动再瞟向飞蓬,只见那耳垂是红的。
“是很甜。”重楼移开视线,低头端起碗,也舀了一勺子汤喝。嗯,确实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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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之后,重楼突然说道:“飞蓬,我们得谈一谈。”
“哦?”飞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谈什么?”
重楼认真地回道:“先私后公。”
是那个小仙族的事,还有六界如今局势与天诛之事吧。飞蓬了然颔首:“本将刚好想去魔宫一游,不知魔尊可愿成全?”
重楼真的有些意外了,可他与飞蓬对望几瞬,还是在那坚定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好,请。”
一道紫光在一神一魔面前凝为空间隧道,对面正是魔尊书房,此刻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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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宫,书房。
飞蓬坐在重楼对面的座椅里,桌案上有茶、有果汁、有酒水、有糕点。
“本将之事,目前还有几人知情?”听完小仙族的情况后,他彻底放下了心,便姿态端正、神色淡然地过问起正事来。
重楼轻轻挑眉:“魔族里除了本座,只有青竹、游弋。其他人的记忆,该封都封了。”
“天诛最近也没在此方面下手。”飞蓬若有所思:“看来,他还是想着手各族战事。”至今没有传出自己和重楼的流言,天诛必然是想借战火逼迫重楼。但如果自己没猜错,如今已是魔界即将大获全胜了,他到底还有什么招数?
果不其然,重楼不置可否道:“他们马上就要输了。”
“你想逼迫嬴政他们,让其中有人提出和天诛合作?”飞蓬闻歌弦而知雅意:“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走投无路的架势要足够真实,至少得能糊弄天诛见个面。”
重楼点点头:“天诛向他们示过好,只有瑾宸最少年意气,当众烧了信不说,还让天诛滚。”
他勾起唇角,玩味笑道:“知晓此事后,本座在瑾宸手中嫡系兵将损失殆尽后,给他去了一封私信。”
“这不妥!”飞蓬拧起眉头:“妖君可不是能当奸细传消息的性子,你是准备拿他当幌子?但天诛信你,只因同源。对他们,只怕开始传书就只是走个形式。”
几位界主挑选继承人的眼光毋庸置疑,他们不可能勾结外敌。虽从仇恨上来说,瑾宸可能恨透了逼妖族到绝境的重楼,确实是个好人选。
但那只小凤凰性子太骄傲刚烈,根本不是打入敌营的最佳人选。更何况,天诛从开始就不抱希望的可能性,其实蛮高的。飞蓬想着,直接点破道:“重楼,虚晃一枪太费劲,我也懒得再猜,你直说计划吧。”
“果然瞒不过神将。”重楼眼底的笑意漫了上来,他为飞蓬沏了一杯茶,才慢条斯理说道:“如今你我最大的优势,就是无人知晓,本座自废了帝王道修为。现在各界归属权尚在本座之手,若再将叛乱镇压,便举目无敌了,刚好行大典。”
飞蓬微蹙的眉梢舒展开来:“你!”他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重楼的肩膀:“这引蛇出洞玩得太大了,你就不怕天诛觉得人太多不来…吞噬你,那你就真的得登基重塑帝王道修为了。”
怕什么,我退位诏书都写好发给瑶姬,让他们上递长老院举行秘会了。无魔尊这一界主位,再多帝王道修为也如无水浮萍,我一拂就去、全无影响。重楼对自己的先见之明颇为得意,面上倒还是收着点,只勾唇悠悠然笑道:“你猜!”
“不猜。”飞蓬抬手把一盏烈酒灌入重楼口中,再往后一靠,似轻松地笑言道:“总之,魔尊的计划里,已经并不需要本将出马了吧?”
重楼的笑容微微一凝,他抿了抿唇,淡淡说道:“飞蓬,你是想问我,是否要反悔吧?”若天诛出现后执意吞噬自己,那原本以其欲和自己联手的假想,就算白做了,为了取信于天诛所做的一切准备,自然也白费了。
“是。”飞蓬没有避开重楼的眼神,他的表情是平静的,仿佛什么结果都能承受。哪怕是再次的背叛、欺辱和彻底的决裂。
重楼放在桌子上的手掌,不禁握成了拳头。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
“咚。”飞蓬的玉冠磕在桌角,鼻音与呼吸极重极促,却都被唇舌相缠的滋滋水声覆盖了。
水色溺满蓝色的瞳眸,但近在咫尺的温柔就算未能及时看见,也依旧存在着,并不会因此而错过。飞蓬感受到,重楼温热的手掌垫在自己的后脑勺上,小心地防范任何磕碰。
重楼终于松开彼此纠缠许久的唇舌,转而啃噬舔吮起飞蓬颈间的喉珠,带来极轻微的刺痛与酥麻:“瑾宸是第一步,让天诛知我为引出他已无计可施。”
“大典是第二步,让天诛知我野心勃勃从未悔。”重楼的声音很沙哑,带着难言的渴望,如鱼渴水,却毫不犹豫对飞蓬道明了全部计划:“合作是第三步,我亲笔一书邀他大典后一叙,问他…”
飞蓬怔然间,见重楼眸色沉郁而深邃:“如何才能,江山为牢、佳人永困…”他极力扯了扯唇角,问道:“你说,这样可行否?”
这让飞蓬沉默了许久,艰涩地反问一声:“你真没想过,假戏真做吗?”
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不知道我也爱你,那应该是重铸帝王道并和天诛联手强扣我,再缓缓图之地吞噬天诛以巩固统治,更符合你的利益吧?反正,虚以为蛇并非背叛各界。
“答案,我曾告诉过你,现在换了个问题,也还是同一句话。”重楼轻抚飞蓬的脸,语气极平静地答道:“我绝不舍得让你绝望。”
飞蓬不吭声,却猛然搂紧了重楼,力道极重,抱得极紧。若非仅存的理智叫嚣着对天诛的仇恨,他几乎想把自己同样的心意,在此时此刻对重楼和盘托出了。
但即便如此,飞蓬也觉得眼眶发涩,似有泪在充盈。这是最初遭遇那场意外便生出的委屈,也是被关押太久酿成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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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静谧之中,神与魔躺在桌案上,紧紧相拥。
“啪…啪…啪…”重楼颇有节奏地轻拍着,哪怕肩颈微湿,都没有开口。但他眸中,分明有燃起的温柔和欣慰。
在重楼的轻抚下渐渐放松,飞蓬阖眸任由情绪随泪水涌出而散。
他低声说着一些看似七零八落的话题:“当年镇守神魔之井,我就知道魔界是什么样子,也清楚魔族是什么性子,各界是何等弱肉强食。”
“对。”重楼适时接上,也很明白飞蓬所言指的是什么:“飞蓬,你一贯温柔待人,但单纯并不是愚蠢。阳光下的阴影,处处都有,神界因你才成唯一例外。”
飞蓬原本说不出口的话,此刻倒也因一时意气说出了:“嗯,我知道。并不只魔族,仙族也是把战俘充作奴隶的,只有神族被我所禁。”
“可你之前只是知道,这次却碰上了熟人的后辈,那人还死于我魔族之手…”重楼抿了抿唇:“虽说魔族天性好战嗜杀,但…你真不觉得,我残忍卑鄙?”
飞蓬声音里的波动,慢慢恢复了平静:“不觉得。对敌人仁慈,就是对族人残忍。他是战死,他们落入魔界是战败,此等弱肉强食之事,每日每夜不分种族都在发生,又与你何干?”
“不过是生灵最正常、最原始的利益与欲望罢了,”飞蓬往重楼颈窝埋了埋头:“此番是魔界对战各界,可之前各界内、各族间,难道就太平?”
他越说越是洒然:“我是正直,但不是傻子!你立法定规,让魔界呈繁盛向上之姿,政策从无不对,本身也没有任何不偏本族、反帮外族的道理。此番纯粹是为我,才手下留情放那孩子一条生路。”
“这是因我而起的私心,也是你为魔尊,能做的极致。”飞蓬低语道:“这个人情,我承了,重楼。”
重楼放松了不少:“那都是小事。”他不再似强扣般把飞蓬揽得那么紧,而是轻轻拥住人,但话语堪称字字珠玑:“比起无能为力,你更后悔之前太冲动、不谨慎,导致短期内战争主动权完全旁落,让神界落了下风、错过潮流吧?”
飞蓬顿时不吭声了,他只把脸在重楼颈间埋得更深。事已至此,怎么会不后悔决策不当、不知自保呢?
但就算被重楼看破至此,飞蓬依旧偏爱他。
正如重楼违背魔尊的原则,放那个小仙族一马,也如重楼之前轻易松口,任由长琴他们一员不损地撤离魔界。飞蓬明白,这些都是重楼因他而起的私心。
他们或许还未心灵相通,但在给彼此特殊待遇上,几乎是从少时就做到了极致。飞蓬回忆着过去,悄然笑了起来。
情绪发泄至此,已彻底冷静下来。飞蓬刚准备抬头,却突然发现,重楼颈窝处的水迹,一下子蒸干了。
“……”他的耳垂登时发起烫来,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愿意真正抬起头。
重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血眸亮得像黑夜里的火花,专注认真、温存含笑。
“咳。”飞蓬险些再次把脸埋回去:“咳咳。”
他干咳几声,才险险稳住平静的表情,不得不强行拉回话题:“关于魔尊对付天诛的计划,本将放心了。”
“到时候,我只等你一个暗示…”飞蓬的唇角缓缓扬了起来,目光凛冽而锋锐:“便拔剑出手!现在,你我先约定好信号吧。”
重楼欣然而笑:“好。”他重新坐回椅子里,还不动声色把飞蓬的座椅也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