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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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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忽而一阵骚动,紧接着传来年近五旬的老者颇有些暴躁的声音。
“哪来这么多闲人,围在冰室干什么?都起开!”
柏寒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眸微转,侧身让开道路站在一旁。
她低头,语气不失恭敬:“蔺前辈。”
鬼手蔺不知又在哪里受了气,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见着柏寒依稀记得是熟面孔,也懒得打招呼了。
他略一转身瞧见歧不言,眼珠子上下一扫,不愧是活成人精的老油条,凭着歧不言脸上黑铁锻造的面具就将他身份看出个大概。
“这年头真是口袋里装钉子个个想出头,天宫的人都要跑下山混饭吃。”
他收敛表情变得正经起来,摘下染着各种药剂的手套,随手丢在一旁垒起的货箱上。可见身处乱世他也很难免俗,不愿随便怠慢天宫的半仙们。
“请教阁下名号?”
歧不言默然而视,眼睛在鬼手蔺身上搁了不到半秒。
柏寒一看两人这架势就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开口打圆场,就见歧不言十分高冷地转身,眼角余光只在玄冰上稍作停留,便径自寻着楼梯所在大步而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洒脱不羁,只留下可谓孤芳不可一世的绝尘背影。
鬼手蔺一时没反应过来,抱拳而握的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他虽擅长的是旁门左道,但也曾有过肉白骨活死人的先例,在七国中地位超然。论资历,那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幽冥宫还得排在他之下。若非生平第一次见着从天宫出来的大活人,天大的面子才尊称一声阁下,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人家根本不屑和他打交道。
老头一把年纪被气得够呛,吹胡子瞪眼骂:“我呸!黄口小儿也敢这般无礼,囚攮的,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柏寒冷汗如雨:“前辈多担待,何必跟先……跟那囚攮的置气?老人家身体要紧……”
……叫先生叫惯了突然改口还真有些费劲。
鬼手蔺不听,仍是蹦高骂。
“还半仙儿呢,修仙就不要懂礼数了?我鬼手蔺后半辈子一个天宫的都不救,你听好了,一个——都不救!”
柏寒:“……”
说实话除了歧不言,鬼手蔺这辈子估计也遇不见其他天宫弟子了。
只可惜他一通骂也没能消气,转身进到冰室里,一眼就看见长生坐在他那块宝贝玄冰上,顿时整个人又不好了。
“哎呦我的败家祖宗,你就不能不碰它?你看看,又化了一个角。”
此言纯属胡扯。这玄冰从天山之巅百丈寒冰下凿出来,非百年不可成。想让它化开光长生自个儿可不行,至少还得烧一炉三昧真火。
不过鬼手蔺心疼也没错。这些年全靠它护住君侯脆弱不堪的心脉,不仅减缓了整个机体的新陈代谢,还将其周身消耗降至最低。
这样的好东西天下无出其右,更何况是眼前这么大一块。百年前南楚有奇人异士只弄到指甲盖大小的玄冰,精心炼制成魄,据说人若服下可保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所以当长生将这玄冰放到鬼手蔺面前时,他几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她的所有要求。
至于这玄冰到底从何而来——当年长生就是个身无分文的逃犯,天大的本事也弄不来这稀罕物。是歧不言求了他师父三天三夜,才将这天宫的镇门之宝要到手。
长生的体质特殊,不大怕这玄冰。常人若像她这般靠近还坐了这么久,冻伤是必然的。
她不知道为何,这只是她一次次尝试得出的结果。她换了个姿势跪在玄冰前,手掌覆盖君侯冰冷的掌心,眼帘低垂有些失落。
“蔺前辈,我失败了。”顿了顿,“我没拿到麒麟珠。”
鬼手蔺深知长生的能力,却没想到她还会失手。随即直白道:“反正你这身体能撑多久你自己心里有数。你头一次拿回来的珠子能以假乱真瞒过你的眼,可见沈姜王对此早有防范。你栽过一次,难道还不能长长记性?”
所以才说,人心隔肚皮。姓沈的也该是个只手遮天的王爷,平日里如何海誓山盟,到了大婚之夜深情款款拿传家宝作定情信物,却原来是个假货。
不然她好歹也要过几天王妃的瘾再动手啊。
更可气的是,她与沈未卿撕破脸之后才发现,他当初根本就是故意给的假珠子。
二进王府她不幸被绑,姓沈的不知廉耻还用麒麟珠威胁她。
“你想要那珠子并不难。你让我睡了你,说不定我一开心……”
这算什么?
黑吃黑?
想起这茬长生的脸色就发青。原来沈姜王多情是真,阴险狡诈也不假。对自己心爱之人都不能坦诚相待,活得也真够累。
或者说,他所谓的情也不过如此罢了。
柏寒见两人气氛有些僵,生怕方才一幕再现,慌忙做和事佬。
“蔺前辈,不是主子不挂心,此事实在难办。主子为此差点送了命。”
鬼手蔺八风不动:“要是好办我觍着老脸就去求来了,还用得着你们?”
长生知道鬼手蔺也是好心。她深深看了鬼手蔺一眼,掷地有声:“这次,我绝不失手。”
“……这次?”
柏寒顿时想起方才长生说的红牌子一事,涌上一阵极是不祥的预感。
“主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
长生没说话。依照柏寒对她的了解,她此时不答话,那十有八九就等于默认了。
柏寒面色一沉,跟着噤了声。只听长生又对鬼手蔺道。
“麻烦蔺前辈,我需要一张人.皮.面.具。”
鬼手蔺司空见惯的语调:“有是有,只不过我这儿的贵。你要什么样的?”
长生沉思:“不挑,倾国倾城的就好。”
鬼手蔺又怒:“倾国倾城还不算挑?我一个糟老头子,何来倾国倾城的造法。”
“没有就再做。价钱你随便开。”
这话可算说到他心眼儿里去了。他这见钱眼开的本事,倒跟忘川的风气一脉相承,且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到了登峰造极之地。
他当即改口:“你跟我上楼,给我画个模子。这面具改到你满意为止。”
长生却道:“老规矩。半个时辰,我自会上去。”
鬼手蔺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多言,朝柏寒使了个眼色,两人就一前一后离开了冰室。
***
三天后整装待发,大公子在花楼天字号房间为长生和柏寒饯行。
他和柏寒一样,明显对长生这张新脸不大适应。席间眼神飘忽摇摆不定,不自觉就要往长生处看,一旦和长生对上视线又被嘴里没咽下去的桂花酿呛个半死,脸红脖子粗地四处找手帕。
怎么说呢。此等相貌,确实美得过分。
鬼手蔺口口声声说自己没见识,做出来的人.皮.面.具却是一等一的精致。不仅形容酷似真人,戴上去根本看不出是假的,且与长生原本的五官构造十分契合,就算几日不摘也不觉得憋闷。
更重要的是,他做的比长生画的还要好看。
妲己相貌出众那是公认的,长生画图时很大一部分借鉴了妲己本人。她想不明白,怎么鬼手蔺做出来,她一戴上去,就跟妲己天差地别了。
至于美到什么程度。
长生端酒,敛去平日气势,兰花指柔若无骨堪称拈尽风情。随即莞尔一笑,对大公子媚声道:“这杯酒,小女子敬大人……诶诶,大人你还好吗?”
大公子整个人一晃,手中酒杯应声坠地,眼神间一瞬的迷离耐人寻味。
“……我没事。”
讪然咳嗽着捡起酒杯,心有余悸地坐远了些。
“你这样子,歧不言可有见过?”
长生点头:“当晚就去勾.引过他,可惜卖弄风骚老半天他一脸冷漠,然后就一掌把我拍飞了。”
大公子和柏寒同时:“……”
“他知道是你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他为何拍飞我?”
早知道皮相好使,不然妲己也不会这般爱美。只是易容太麻烦,且长生接的任务大多也没那么肤浅。
就好比沈姜王。当年她能轻易混进王府可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美,而是因为她神似桃息夫人。
长生吃了口菜,又道:“我走之后,你多看着歧不言。他一旦离开忘川就报信给我。”
大公子翻白眼:“我这忘川开善堂了?刚把那要死不活的齐国人扔给我,现在又多个歧不言。”
“阿言不会久待。我怕他又突然出现打乱这次的计划,那就得不偿失了。”
柏寒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他两次都是为了救你……”
长生瞪她。她哆嗦了一下埋头啃鸡腿,不再吱声了。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只听妲己莺声燕语笑得娇柔:“大公子,听说你今天在花楼用膳,怎么也不叫上人家一起……”
脚步戛然而止,美人儿呆立在门口,看着长生半天挪不动视线,眼中满是惊艳。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