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失调》袖里糖

55、55

　　“看到这里，你应该在骂我恋爱脑吧？”唐不尔揉了揉眼睛，是在心里下意识骂了一句来着，他都能想象得到于斯写完这句话的表情，他必然还停顿了一会儿，调整完情绪之后，才继续往下写。
　　“我不是送死，我也很想活着，想见到你，想天天都见到你。我会小心的，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结局，万一没有任何改变，我允许你难过，但不能太久，你可以记得我，但也要尝试忘记。”
　　“虽然抱着一定会再见到你的决心，但做出这种郑重告别的时刻，见不到你本人，还是会觉得遗憾。那么，期待下一次见到你。”

　　以前，唐不尔以为于斯要救的人是汤心蕊，现在想想，于斯真正要救的人或许是他。
　　唐不尔抱着那些信总算睡着了，罕见地做了个梦，梦到了他之前以为的，自己人生中最难过的那件事。
　　那天天气不错，他做完当天的工作，打算出门买些菜，吃顿火锅犒劳一下自己。

　　一个人住，吃火锅很考验勇气，无论怎么想好，怎么记得要少准备一些食材，最后都会剩下。
　　唐不尔不喜欢吃剩菜，也不愿意浪费，于是每次都是放在冰箱里直到放坏为止，等食材变质就心安理得告诉自己，没办法，必须丢掉了，倒掉的时候，满心的愧疚感。
　　他是在超市遇到于斯的，很久不见的高中同学，唐不尔还在考虑要不要跟他打招呼，对方就朝他走了过来，并且主动跟他打了招呼。

　　“好巧。”
　　唐不尔在之前的犹豫之中怀疑于斯可能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对方这么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估摸着于斯是知道他是谁的，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记性真好。
　　不过奇怪的是，在他原本的印象中，于斯不是这么自来熟好相处的人。他当时看着他的眼神，就跟他们已经很熟悉了一样。
　　“是啊，好巧。”

　　他们一起逛超市，随口说了彼此的近况，于斯买了一些清洁用品，他提起自己刚刚搬家，需要用到这些。
　　“你搬来了这附近吗？”
　　“不是很远，但也不是非常近。”

　　“那为什么来这家超市？”
　　“这是附近最大的一家超市。”
　　唐不尔当时并不知道于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只是看他的样子有些奇怪，不像是专门买东西去的，而是像……闲逛。可是真的有人喜欢在超市里闲逛吗？这里面又吵又挤。

　　不过这跟他没什么关系。
　　唐不尔在犹豫一件事，他想，既然这么巧遇到了，而对方看起来没有什么事情很闲的样子，要不要邀请他跟自己一起吃火锅呢？
　　不过邀请的话，就要去他家，到家里一起吃火锅……他跟于斯的关系好像还没有熟络到这个程度。

　　还在犹豫的时候，有人给他打电话，一拿出来发现是他妈妈，唐不尔很惊讶。
　　他下意识看向于斯，家里的情况他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于斯也很善解人意，转身去了其他区域看其他商品，唐不尔这才接了电话。

　　如果他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情，估计无论如何都会希望那个时候的自己不要接起那通电话。
　　妈妈邀请他参加自己女儿的满月酒，唐不尔纵然落寞，但还是打起精神来，同意了。
　　他试想过很多次，父母都各自有了新的家庭，那么有新的孩子不是顺理成章的吗？妈妈之前生了个女儿的事，他是知道的。

　　唐不尔已经长这么大了，他了解自己，不会跟之后诞生的兄弟姐妹亲密到什么地步，而且以他真实的性格来说，接受他们的存在本身就非常困难了。
　　只是，人生不就是这样的么，无意义的蹉跎和各种不得不直面的折磨。
　　唐不尔灭了吃火锅的心思，直接离开了超市，恍恍惚惚回了家。

　　等他坐在客厅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跟于斯告别，他赶快拿出手机，发信息道歉，于斯回复挺快的。
　　“没事。”
　　他往上翻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没有其他内容了，就跟刻意清理过似的，他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很多东西。

　　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他跟于斯本来就没有多余的交集，又怎么会有很多聊天内容的记录呢？那些东西又是什么？
　　他说不清楚哪里不对，或许是今天于斯的表情和眼神，以及在他身边那种被他忽视甚至下意识抹掉的区域疏离感，让他产生了他跟于斯非常熟悉的错觉。
　　想起来也有些可惜，如果他们能做朋友就好了，他也不至于现在这种时候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今天的于斯看起来，会是个很温柔的朋友。可惜没有如果。

　　唐不尔想跟阿乔说他妈妈叫他去吃满月酒的事，又觉得矫情，就此作罢。
　　画面一转，来到了满月酒当天，当时，当地。
　　唐不尔手脚都止不住地在发抖，他不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个孩子，抱着那个女人，亲昵地叫她妈妈，而那个女人，原本是他的妈妈。
　　在唐不尔的认知里，他的妈妈只是多了一个亲生女儿，刚刚满月，那那个个子已经到他胸口的男孩儿是怎么回事儿？
　　两个人都看到了他，准确来说是男孩儿先看到了他，觉得他的反应奇怪，大概是有些可怕，怯生生地摇着妈妈的胳膊，叫她一起看。

　　女人转过来看到他的瞬间，脸色变了，心虚溢于言表，不用再多说什么，一切都很清楚了。
　　唐不尔竟然止不住地笑了一下，然后沉下脸来，直接转身离开。
　　妈妈追了出来，跟他解释：“我之前看你因为你爸的事闹那么大的情绪，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们都怕伤害你，瞒着你也是为你考虑啊。”

　　唐不尔嘴唇都在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喘着粗气压抑着愤怒的样子似乎吓到了妈妈，她向后退了半步。
　　眼看唐不尔又要走，她急忙拉住他：“今天这种场合，你帮帮妈妈好吗？给我个面子，来都来了，现在走了算怎么回事？刚才那么多人都看到你了。”
　　唐不尔低着头不说话，可确实没有再执意要走的样子，妈妈放开他：“我是打算今天告诉你的，真的，我想跟你当面说，好好谈谈。你也长大了，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自己要学会照顾好自己，父母不能陪伴你一辈子。很多场合，你要懂事些，你毕竟是哥哥。”

　　这话点燃了唐不尔情绪的炸点，他又笑了一声：“我没指望你们能陪我一辈子，毕竟我的童年都好像占用了你们太多时间，导致你们没办法及时奔向各自的自由。我甚至都想跟你们道歉，我应该跟你们道歉吗？”
　　他喉头滚动，眼圈红了：“我一直都想问你们，你们这样的父母，生孩子做什么？作孽吗？”
　　唐不尔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脑袋就已经偏向一边，随之而来的感觉，就是脸颊上火辣辣的，他把手敷上去，摸到了滚烫的温度，轻轻把头转回去，看到已经跟他印象中年轻的母亲大相径庭的陌生女人，也是满脸满眼的愤怒。

　　他好像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女人破口大骂，歇斯底里，唐不尔脑中充斥着她暴怒的尖叫，什么都听到了，却好像什么都听不懂。
　　唐不尔怔怔地站在那儿，女人对他拉拉扯扯，大哭大闹，路人都在看他们。
　　扫视周围的无意间，唐不尔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就站在马路对面。

　　自己看起来一定很落魄，很狼狈，那个人却干净，整齐，面上没什么表情，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他眼底的东西，于斯就那么玉树临风地站着，看着他们这边的闹剧。
　　唐不尔出奇的冷静，他缓慢地推开了眼前的女人。
　　“我不会再来烦你，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唐不尔转身就走，走着走着耳朵里一阵轰鸣，似乎后面的女人在狂怒喊叫着什么，他不管不顾，等反应过来之后，发现自己一直是在奔跑着。
　　他停了下来，察觉到自己距离刚才的那个地方，已经很远了。
　　唐不尔蹲了下来，情绪终于得到宣泄的机会，眼泪刹那间夺眶而出。

　　这边人没有刚才那边那么多，有过路的一两个侧目看他，又擦肩而过没有停留。
　　这个社会是被眼泪时时刻刻浸泡着的，谁也救不了谁，大家都忙，连看热闹的时间都就没有。
　　唐不尔哭了很久，抽泣着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口袋里有东西硌着他，拿出来一看，那是他之前准备好的礼物，两份，一个银锁给孩子，一条项链，原本要给他妈妈。

　　他把那两个东西扔了出去，刚好落到一人的脚边，那人捡了起来，朝他走过来。
　　“退回去好歹也是钱，再不济留着，以后还能送给别人，扔掉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知道什么。”

　　唐不尔语气不善，朝那人看过去，他这才看清了于斯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