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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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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味道如何?”

      他慢条斯理的给她收拾甩了一桌的文件,从左到右,手指白皙修长,阳光映照下几近透明,简直是妖孽。他抬眼看见她近乎痴呆的表情,反而纵容的笑,伸手端过茶杯放在她面前。于是她条件反射的接过来喝了一口,回神皱眉。

      “什么味道!我要咖啡。”

      “你感冒着,还喝那种东西?”他语气严肃,随即又缓和下来,“这是东方的茶叶,好不容易弄到。有提神的效果,但是不如咖啡对身体危害大。”

      她改皱鼻子:“你果然和米莉串通好了来陷害我。”

      他笑起来不露牙齿,如同春风拂面。卡嘉莉又将将要看到失神,及时打住。

      “你刚刚说要由你亲自去送机体到PLANT的事情,我不同意。”

      “为什么?”

      “这……”一时找不到理由,不由得手舞足蹈起来,“曙光社那么多技术员工,比你能说会道的多得是,为什么非要是你?”眼睛一亮,“比你会交际的也多得多!你上次去PLANT,差点拖了一船的年轻女性跟在后头,我不能不做点考量。”

      阿斯兰简直啼笑皆非:“阿斯哈代表,你要同我翻旧账吗?”

      “没有!”她响亮的否认,“反正……就是……不行!不许你去。你要是敢去,我现在就把你扒光挂在行政府门口风干。”

      阿斯兰并不习惯这样具有画面感的威胁,耳根淡淡的红,“卡嘉莉!”

      “哎呀哎呀!你领会这个精髓就好!”

      阿斯兰很是拿她没办法的叹气。时间静止了那么几秒,他坐回她对面的椅子,正了正身体。卡嘉莉发现他敛去了笑容,风雨欲来的趋势。

      “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卡嘉莉。”

      “什……”

      “为什么不直接同我说,PLANT有要求引渡我回去接受军事法庭审判的声音存在,拉克丝正在斡旋,但是并不乐观,所以你不允许我去PLANT?”

      “你怎……”卡嘉莉发出了两个音节,发觉鼻音浓厚,连忙清了清嗓子,“你怎么知道的!”

      他默默低垂了眼帘。她很熟悉这个动作,一般昭示着这个男人开始了深深的自我嘲讽。

      “阿斯兰!”她想安慰他,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知道一味地叫他名字,“阿斯兰!”

      PLANT在二战时期损失了百万的人口。幸存下来的人们却不知道该找谁给这些灾祸买单。尤尼乌斯7事件时,蓝色波斯菊引发了反PLANT狂潮;镇魂曲唱响后,大批的百姓喊着大西洋联邦去死。人类负能量积聚,亟待宣泄,需要有个人撞在枪口上寄托恨意。二战时迪兰达尔选择了logos,和平时期轮到他倒霉。不过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他的力量强大,家底肮脏,两次叛离ZAFT。这样的劣迹斑斑,不找他找谁。

      “我总不能一味逃避,在你们的羽翼下获得庇荫。如果我躲着不做声,对我、对你们反而没有好处。”他缓缓开口,“我说过要保护你,是不是?所以,请你不要再继续保护我。”

      卡嘉莉恨恨的看他,眼里好像有火在烧。

      “对了,”他假装没察觉她在生气,径自站起来,右手越过宽大的办公桌,手指轻巧两下拨开她衬衣领子,冰凉的食指点在悬在她锁骨上的那条银质细链中央,微弱的红光怯头怯脑的展现着存在感。阿斯兰眼角眉梢漏着一丝悲凉的笑意,“如果我这次能安然回来,戴回它好不好?”

      卡嘉莉生硬的推开他的手指,把衣领理整齐,抿起唇角与他对视。这个表情代表她要开始陈述一些真心话,并且是他不怎么乐意听到的那一种。

      “我们现在还不能谈论这个。至少——在局势稳定之前。”

      抛开他所有身份不谈,他是个调整者。奥布秉行调整者和自然人和平共处的理念,对一切与之有关的问题宽容对待,但投射到政府的目光却仍然处处计较。说什么一致对待!他想。调整者不可以,自然人就可以。对于权利,人们要求公平;对于义务,便自然而然的把自己放在弱势的一方。所谓劣根性,就是永不肯放弃既得的利益。

      阿斯兰和卡嘉莉曾经一起去导师家看望基拉和拉克丝。马吕基奥收养了许多流离失所的孤儿,卡嘉莉和他们玩的非常好。他知道她是喜欢孩子的,可如若他们结合,却注定不能有,或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能有属于他们的孩子。

      他们外表虽无差异,但基因却完全不同,已是两个物种。奥布大大小小的报刊社会板块最不鲜见的就是自然人与调整者所孕育的后代不能存活的讯息。之所以这种新闻能一直见报,是因为这样的混血儿想要见到光明的欲望愈发的强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种种研究结果纷纷指向了一个事实:只有通过对受精卵进行特异性改造,他们才能成为正常的胚胎。

      调整者和自然人的孩子,只能是调整者。但她卡嘉莉·尤拉·阿斯哈的孩子,必须是自然人。

      “失礼了。”他站回原地,敬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礼,“那么,回去后我会写一份正式的申请,届时还请您允许西蒙兹主任签字。”

      他转身离开,再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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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忘记的第三件事,原来是他同她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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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拉回去PLANT没多久,外交部又收到伊扎克·玖尔议员的入境申请。

      按照米莉亚莉亚·哈乌的意思,就该把他丢在港口吹西北风;可是身为奥布代表的秘书长,她只能立在凛凛寒风里对他扯出一个笑脸。

      “访问是走过场,我来的主要目的,是来收殓阿斯兰·萨拉的遗物。”坐上车他同米莉解释。

      “他的遗物?为什么要归还给你们!”

      伊扎克嗤笑,“那个小子一向话少,连留份遗嘱也懒。他的父亲母亲都葬在PLANT,凭什么轮到他就要孤零零的留在地球?他没有尸体是真,但PLANT不至于同奥布一样小气,衣冠冢也不给立。”

      米莉立刻出言维护上司:“不要这样说卡嘉莉。她只是接受不了事实。”

      伊扎克用看草履虫一样的眼神看她,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松了松领结,愤愤的把头扭到一边去。

      米莉耸耸肩低下头研究行事历,他突然毫无预兆开始另一个话题:“你是不是很希望来的是迪安卡?”

      米莉愣了一愣,转而反问:“为什么?”

      伊扎克别别扭扭,“他很喜欢你。你们分手,未免可惜。”

      “我们分手自然有原因,不是说可不可惜就能回头。”

      “我听他说过你之前有过一个自然人男朋友。但他已经不在,你总要试试向前看。”

      米莉无言,渐渐露出一个愤怒的表情,“你这是在侮辱托鲁。我有些坚持,并不指望你们能理解。”

      伊扎克的神情好像是不知所措。随即他自嘲似的哼了一声,看窗外树木飞速倒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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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斯兰死后,他在曙光社的宿舍便一直没有人去过。一方面出于艾莉卡·西蒙兹的示意,另一方面,这房间唯一的钥匙在卡嘉莉手里。

      磁卡从上往下刷过,红灯转绿灯,“滴”了一声。气垫门在她面前轻巧滑开,室内空气混浊,扑面而来,带着铁锈味。摸索着打开灯,白光一瞬间让她感到刺眼。

      房里设施无比简洁,一桌一床一椅,角落摆着一台老旧的电视机。窗口朝西,却不潮湿。床上单调的白色床单,被子叠的方方正正,置于枕边靠右侧。桌上有一个小小的钢制工作台,与木质相接的边角油漆剥落,显出老旧的颜色。桌沿靠墙的位置摆了一排工具零件,卡尺斜斜歪在笔筒里,边缘积着厚厚的铅笔屑。除此之外,小小方寸之间竟然再没有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卡嘉莉看到书桌某一个抽屉是锁着的。非常明显,原本把手的位置悬着一把古旧的密码锁。她蹲下来,是六位密码盘。

      123456?太简单了,肯定不是。

      551029?他的生日。不对。

      550518?她的生日。也不是。他不是会玩这种浪漫的人。

      那么……285002.咯哒一声,开了。

      她抱着锁头失笑。这个家伙……果然懒得可以。她知道这不过是他在ZAFT的编号,据她的了解,音频里他按下的Infinite Justice自爆密码也是这个。他就是这种人,不喜欢在这种事上动脑子,一根筋死到底的那种。

      出乎意料的,拉开抽屉并没有多花多少力气。映入眼帘的是两份归类整齐的文件,再没有其他。细看原来分别是托利和哈罗的组装修理说明书。每一页都有他清秀字迹的眉批,专门针对基拉做了解释与标注。

      她不抱多少希望的抖了抖,居然真的飘出来一张A4纸,还有一个叮当作响的小玩意来。

      卡嘉莉首先把那个小东西捏在手里。是一枚戒指,模样款式都和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个一样。她不确定的捏起衣襟往里瞅了一眼。她把戒指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轮,不小心碰到侧里一个隐藏的按钮,红宝石的位置立刻随之亮了起来。不过也只是亮了起来,没有别的功用。她又摆弄了很久,最后沮丧的得出这只是一个半成品的结论。

      接下来是那张极为普通的A4纸。卡嘉莉捡起来翻过,的确有阿斯兰的笔迹没有错,只是非常凌乱。

      她仿佛能看见黑夜里阿斯兰突然醒来,仓皇起身,仓促间摸索着找到纸笔,就着窗外微弱的星光,连灯都来不及开。想说的话太多,笔尖在纸上迅速地滑开痕迹,字迹潦草到只有他能认清。偶尔遇到一两个生僻的字眼跟不上思维,来不及细想,索性统统用横杠代替。这些导致她需要连蒙带猜才能磕磕巴巴把这些线条连成一句话。

      “卡嘉莉,遇见你是我的荣幸,并且我非常希望能永久陪伴你身侧。我所做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决定,请你不要有负担。”

      笔迹很新,她可以推断出这是他出发去PLANT的前夜写就的。他很少这样匆忙,好像是不在那一刻写下来,下一秒他就没有勇气下笔了。

      “这个……傻瓜……”卡嘉莉笑骂。可是眼泪却停不下来一样的落下来,晕开了纸上的墨迹,更加难辨。

      他很清楚他这一去PLANT就很难回来,故而他欣然前往。因为生活太过艰难,所以他更加想要提早结束。什么样的结局并不重要,剧终两个字于他已是莫大的救赎。

      他肩负太多,然而一直隐忍。他很想为了卡嘉莉活下去,可是活下去的代价是要他苟延残喘,并且给她无限的拖累。时至今日她忽然明白当时他为何要同她求婚,因为他知道他没有未来,只是想完成一个心愿。

      她并未奢望他能遵从她给他设计的道路前行,尽管深知她是他的某样不可替代。卡嘉莉更深知的是,他心里还有更多的不可替代,最重要的那个也不是她。

      卡嘉莉一直以为她为他做了所有最好的选择,可直到他死她也不清楚她做的是不是对的。或者其实连阿斯兰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做的绝对不是最对的那件事。

      他最无法释怀的一件事有关父亲,无论是二战还是战后,阿斯兰也都在为挽回萨拉的名誉而努力。结束一切的代价是要他负累到底,死他一人挽救千万人性命。换而言之——他是要被牺牲的。他不值钱,可是凭什么。

      如果阿斯兰站在她面前,他一定会回答她,“因为我是阿斯兰·萨拉”。

      执念太深的人之所以不为旁人所理解,多半是因为他们表现的像个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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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嘉莉重新踏回初岛的时候,并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

      米莉早早等在停机坪,看她的眼神充满怜悯。卡嘉莉向她露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微笑,带头走在最先。

      “麻烦告知伊扎克,我已找到阿斯兰·萨拉的遗言,他要留在我身边。”

      对于悲剧或者喜剧的界定,只在于看的人选择让它在哪里结束。如若她和阿斯兰一生顺风顺遂,到老也免不了一人先于一人辞世的场景。真到了那样的离别,以前的一切也都将化为钝刀子上的碳分子,堪比凌迟。

      只有初遇时的篝火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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