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嫁秦始皇的太爷爷》风稜御史

50、五十章

　　赢疾丞相的身体已然恢复，芈夫人的情况也在好转，看起来江边村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孟和心里却始终有个疙瘩。
　　——这场天花来得突兀极了，不是天灾，实在像人祸，当初搜出来的那枚荷包，里面塞着染了血的布条，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这并非一场意外。

　　是谁呢？
　　孟和心里隐约有些猜测，却又不是十分的确定。

　　时间缓缓而过，等到江边村最后一名病患从隔离区走出来的时候，外头积厚的雪已经融化了一半。
　　江边村的村民们从紧闭的屋子里奔跑而出，在空旷的雪场上欢呼着，庆祝着劫后余生，甚至还有人将嬴稷簇拥在了人堆里，高高的抛起，又有百十双手稳稳地将他接住。

　　孟和也差点被扔上去，还是顾及到她女儿家的身份，才让她逃过一劫。

　　等嬴稷终于脚踏实地的时候，他的发髻早已经松散，衣襟也开了，乐乐呵呵的，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孟和忍不住“噗嗤”一笑，上前帮他整理起衣冠，还不忘调笑道：“你这幅样子，可比当日在草原上你我初遇时还要狼狈。”
　　嬴稷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回忆着在草原上的遭遇，又侧过脸看着孟和，认真道：“当日将你从义渠草原上带出来，我便下定了决心要护你周全，这几日我看你总有心事，一直闷闷不乐，是在担心什么？天花的事情吗？”

　　孟和哑然，她没想到嬴稷竟然如此敏锐。
　　看着嬴稷认真的目光，她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次的天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一切实在是太过刻意。”

　　果然是这样。

　　嬴稷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远方：“这事确实是人祸，准确的说是远在咸阳的惠后派人下的手。”
　　“包括我和母亲在义渠草原上遇险，也是惠后派人做的。”
　　“父王在世的时候对我十分疼爱，听母亲说，在立嗣的事情上父王也曾几番犹豫，最终才定下了荡哥哥为嗣君，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吧，惠后心里总有芥蒂，将我和母亲视作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她将我和母亲赶出来，远远地打发到燕国，又派了人一路追杀，陷害……”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即便我真的没有觊觎王位的心思，可她就是容不下我们母子。”
　　“倒是连累了你和江边村这么多人，甚至还差点让赢疾丞相也丢了性命。”

　　孟和听了半晌，眉头越皱越紧，听到最后她忍不住开口道：“难道不能找到证据去治她的罪吗？我听说大秦律法严明，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她就算是秦王的母亲，犯下这样的大罪，难道就不能制裁她吗？”

　　那可是天花啊，虽然在后世已经湮灭，可在这个时代，天花代表的是比死亡还可怕的瘟疫。
　　如果让这样的瘟疫大面积传播开来，死的可就不只是一两个人了！
　　而是成千上百万的无辜人。

　　若真是让疫情传开，又不知该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嬴稷沉默了。
　　他知道，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他很清楚，即便是做下了这样不可饶恕的事情，惠后还是会安安稳稳的坐在高堂之上，成为万人敬仰的惠后。
　　因为他的母亲和赢疾丞相已经达成了共识。

　　最终，他也只能无力的说一句：“抱歉。”

　　医者父母心，他知道以孟和的性子绝对看不得这种轻慢他人性命的事情。
　　可说到底，百姓的性命在那些人眼里不过是草芥一般。

　　***
　　终于把天花的事情给弄明白了，可孟和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虽然理智告诉她，封建统治阶级总有自己思想落后之处，可对于她来说，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于是在终于收拾好了，准备出发前往燕国时，芈夫人敏锐的发现了这两人之间的异常。

　　她看向桑仪，问道：“这俩人是怎么了？”
　　桑仪姑姑抿嘴一笑：“许是闹别扭了吧，这几日总见稷儿围着姑娘打转，百般讨好，可姑娘像是赌气一样，就是不肯给他个笑脸。”
　　“如今夫人大好，我瞧着稷儿也有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之前夫人重病之时，里里外外许多事情都是稷儿一人担着，虽说奴婢也很欣慰他的成长，可到底他还是个孩子啊。”
　　听这意思，桑仪姑姑也不知道他们在赌什么气。

　　芈夫人点点头，她病中不知道外头的事情，只想着天塌了也有赢疾丞相在撑着。
　　万万没想到，等赢疾丞相也倒下了，还有个小男子汉，用他稚嫩的肩膀给他们撑起了一片天。

　　想到此处，芈夫人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她笑了笑，道：“由他们去吧。”

　　这主仆二人只当孟和与嬴稷是小孩子赌气，却不知道嬴稷为了哄孟和，头都快要挠秃了。
　　他琢磨了几日，本想着投其所好寻本医术来哄孟和开心，奈何出发的时候他们母子俩都是轻装简行，想要带些竹简实在不容易。
　　想来想去，唯有一人能帮他的忙，便是芈夫人。

　　芈夫人是个好学的人，在楚国做公主的时候就喜欢看各种各样的杂书，后来又得秦惠文王的宠爱，更学了不少东西。
　　嬴稷的启蒙知识便来自于自己这位聪颖的母亲。

　　听了嬴稷的来意，芈夫人忍不住笑的瘫倒在床上。
　　一直笑到嬴稷开始恼羞成怒，她才终于略略收敛了自己的笑意，打趣的看着嬴稷。
　　“稷儿长大了，也懂得讨女孩子欢心了？”

　　“母亲！您在乱说些什么？！”嬴稷只觉得一股热气“腾”的一下熏红了自己的脸颊，耳畔更是热浪滔天，他的手脚都开始僵硬了起来，嘴巴也像是被人给定了型一样，几次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恼羞成怒的看向芈夫人，那副样子反倒惹得芈夫人更加忍俊不禁。

　　嬴稷生得好看，小时候一张粉嫩的脸像极了个女娃娃，后来长大了，身材高挑，才渐渐褪去女相，有了一副秀气的男儿模样。
　　芈夫人还暗自遗憾了好久。
　　如今见嬴稷罕见的露出这副孩子般的模样，她心里不知道有多喜欢。
　　她也顾不上再去追问其中的缘由，只遗憾着不能把这一刻长长久久的记在自己心里。

　　半晌，她才叹息一声，带着些许的怀念道：“当初你父王也是喜欢这样哄我开心，哪日看了什么书，觉得哪一段有意思，总要来讲给我听，或是从民间得了什么奇书，也要拿来和我一起品读。”
　　只可惜如今秦惠文王已经入土了，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还得应付一个充满了嫉恨之心，伺机夺他们性命的惠后。

　　万幸，她的儿子已经长成了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甚至……
　　还有了自己倾慕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