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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呵套住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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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辰谷的内线传信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零五分钟了,曲言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不由眨巴眨巴眼睛舔舔嘴唇,手掌上下交叠放在小肚子上方做规则的圆圈运动。如果不是墨黑大眼睛时不时流露出的期待和几分若有所思,也许更像只饿急了软趴趴瘫在床上等待主人喂食的大型宠物。尽管,他也的确是饿了。
再次不甘心地打开通话记录,点到刚刚打过六次的号码拨了出去,不出意外的仍旧是冰冷的女声响起。
曲言翻了个身把之前扔到门边又捡回来的枕头揉吧揉吧塞肚子下面,暖暖软软的触觉让他隐隐有些胃疼的小腹舒服了许多,紧接着手脚并用地扑腾几下,调整好舒服的位置后小孩便懒趴趴望着床头的小台灯不再动了。
不久前接到的辰谷内线电话,对曲言来说,里面隐藏的潜在信息异常丰富,也许一直以来自己所察觉到的亲昵和偶尔孩子气不符合年龄的任性,都不是某人突发奇想的行为,而是源自于陆路从心底对自己的信任接纳和宠溺。换言之,哥哥,应该是爱上自己了,从很久以前开始便是。
这个忽然间被板上钉钉的事实让曲言忍不住嘴角上扬,眉眼弯弯说不出的自在与好看,自己喜欢了许多年的人正好也喜欢着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样幸运的事儿更让人满足呢?
只是…...一想到陆路还不够完全信任自己,或者说仍然把他当小孩子看待的可能性,曲言亮晶晶的眼眸便瞬间暗淡了下来,如打霜的茄子般焉了吧唧提不起精神。
什么叫“他依赖我喜欢我,我却不能确定那是哪种喜欢,小孩子都喜欢对他们好的人”,我会笨到把自己交给一个又懒又笨不爱做家务而且厨艺也一般的男人么?而且还要冒着几十年之后也许自己会被先抛下孤零零送他离开的风险,怎么看,这都不会是一个合理的投资方案好吧。
曲言瘪瘪嘴,右手食指探进枕头和小腹中,温温热热的感觉瞬间包裹了指尖。然而这股温暖的触觉仍旧提不起他的兴致,事实上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更愿意抓住陆路因为外出被冻得冰凉的双手,拿到嘴边哈哈气,然后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感受男人冰凉的体温一点点被融化再一点点被燃烧的变化。
如果那时陆路仍一脸宠溺地笑着揉揉自己的脑袋说些什么“我们小言心疼人的方式可真像个孩子”,曲言咬咬牙,那自己就上手揍他,揍完之后再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警告“再把我当孩子我就掐死你”,恩,最好再象征性地呲呲牙增强威胁性,总而言之,一定得高傲高冷高雅。
至于接下来怎么做,如果陆路告饶的话那自己就一巴掌轻轻拍到他脸上,指尖懒懒上挑着下巴,用异常淡定和平静的语言调戏他,“说说看,我哪里像个孩子了,恩?”。
当然如果他仍不知悔改,傻乎乎带着那副好脾气和时刻流露的“我就是在纵容你”神情的话,那更简单,自己什么都不用说,直接扑上去就可以了,反正何青文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笑陆路的机会,更何况是脸上被恶狠狠咬了几口的惨状呢。
不过呢,事后青文哥哥肯定会倒霉,没办法,谁叫他欺负我的人呢,即使当时我是首肯了的。
一想到陆路被咬上牙印却熬不住某人的死缠烂打去公司上班,再被下属们以惊异惊奇和惊悚的赤果果眼神洗礼后,连叹气都带着无奈与懊恼,曲言就乐得在床上裹着被子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儿,太好玩儿了!
不知是谁说过,情绪是一种飘忽不定的东西,也许某一瞬间你恨得牙痒痒,可过了那个点儿,你连生气都使不上劲儿了。明明懊恼却无从下手,简直让人抓心挠肝地迷茫以及……痛苦。
很幸运的,陆路回来的时候,正好赶在了曲言自娱自乐的函数线最高点,而且出乎意料地没有和往常一样,热乎乎凑过来将曲言从被子里抓出来,然后揉揉脑袋说些让他不乐意听的话。
陆路手里拿着曲言之前忘在曲妈妈那里的身份证和学生证,在他眼前晃了晃,“今天还不到7点老爷子就打电话让我过去拿这个,老家那边有个很亲近的长辈去世了,他们急着过去吊唁又担心你这段时间要用。”陆路说着走到床头蹲下身将证件放到抽屉里,“那个伯伯人很好,你八岁那年来过家里一次,不过应该已经记不清楚了,毕竟那时还小,而且又内向不爱说话。”
整理好证件的时间明显比想象中长了许多,而且曲言发现陆路今天格外健谈,“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忘了戴手套手指都快冻僵了,”挥手在曲言面前晃了晃,还没等他像之前计划好的那样紧紧握住,陆路便将手从被子里钻了进去,冰冷的气息在离小孩几厘米不到的地方静静融化着,却终究没有贴近被子下光滑的皮肤。
陆路仍在叙叙说着开门的时候遇到隔壁一个小孩,估计是本来已经和爸妈约好去哪玩儿的,结果那家大人忽然有事取消了计划而且急急忙忙要出门,小孩就顶着一头乱糟糟毛茸茸的头发,扒在门口死死抱住爸爸小腿不松手,不哭闹也不说话,任父母怎么威逼利诱也不放。僵持一直继续着,直到陆路乘坐的电梯门关上,女人明显有些上火的声音还顺着空气缓缓传来。
说到这,陆路抬头看了曲言一眼,“你说,最后他爸妈留下了吗?”曲言无意识地皱皱眉,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陆路进屋之后第一次与他对视,只是几乎一瞬间便又逃开了。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陆路一向平整的衣服另一侧口袋鼓鼓的,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曲言不动声色地继续打量着,“没有吧。”
隔壁那小孩他也认识,偶尔还会看到小家伙忽然间打开门睁着大眼睛看电梯的方向,如果不是爸爸妈妈出现,便会耷拉着脑袋转身回家,“那小孩也挺可怜的,父母几乎不在家,除了保姆定时来做饭,几乎都是一个人。”
陆路赞同地点点头,“恩,我猜也是。说起来那小男孩小小的萌萌的,还长得特别好看,看起来也懂事乖巧,他爸妈怎么忍心丢家里呢?”
“我当初也小小的萌萌的,还长得好看,模样也乖巧懂事,你那时又是怎么忍心把我丢家里的呢?”曲言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安静的淡淡的,找不出一丝愤怒,可就是把陆路堵的哑口无言。
昨天晚上他们才热情如火缠绵似水地在这张床上滚过床单,现在距离陆路回家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面前这人居然关于那事儿闭口不言,开始和他聊家常八卦,真想扑上去狠狠咬两口。
曲言这样想了,也确实这样做了,待到他整个儿带被子扑过去的时候,不出意料的,陆路完全被压到了地上,神色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曲言扒开间隔两人的被子冲着陆路脖子便凑了过去,就在陆路以为自己要被狠狠咬住的时候,覆上皮肤的,却是曲言浅浅碎碎的亲吻,从耳垂到锁骨,带着灼热的气息,留下若干个无迹可寻的吻痕,“你说,为什么舍得把我一个人扔家里。”
也许是并不期待陆路的答案,曲言没等他说话便缓缓动了动身体,把碍事的被子从两人之间踢开,“那时候我也一样,总是听见电梯声就急急忙忙打开门,明明懊恼生气得要命可总是会在开门的前一秒眉眼弯弯露出笑容,可你却很少回家。”
陆路的衣服仍旧带着些许寒意,紧贴的身体分享着冬天的温度,“你还记得那次我死死扒着不放要跟你回家,结果被我妈拎回去揍了一顿的事么?我小时候几乎没挨过打,所以那时妈妈的巴掌打在屁股上时,那陌生的痛觉让我感觉天都要塌了,当然最糟糕的是——哥哥不要我,不许我跟着回家。”
陆路的双手缓缓抱着曲言的身体,温热的掌心在背上来来回回摩挲着,像是小时候偶尔曲言耍赖时那样,抽抽搭搭地滚上大床寻求安慰,而自己却只是静静抚着小孩的后背不说话。
曲言双手一路往下停在腰际,“今天早上,当我醒来没看到你的时候,我的脑海只闪过一个念头。”
“曲言,我……”陆路想翻身起来却被死死压住,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曲言眼底流露出一丝狡黠转瞬即逝,而明显分心的陆先生完全忽视了某人一点点靠近衣服口袋的左手。
“呵呵”,曲言轻笑了声,随即覆上陆路想解释却被打断微张开的嘴唇,短暂一吻,干净不含任何情欲,“如果陆路还是不要我,我就养条小藏獒,等它长大了你老了,我就带着它游走在大街小巷,然后把你抓起来关禁闭。”
曲言嘴角好看的上扬着,说道这眉梢都带着笑意,“爸爸说某人小时候被藏獒吓得尿裤子后来还有了心理阴影,是吧?”
陆路笑笑不反驳,反正那时才五岁,也不丢人,“如果我偷跑了呢?”
“你不敢!”像是笃定了陆路胆小般曲言笑得愈发好看了。
陆路苦恼地皱皱眉,“可是我会寂寞,被关起来的话。”
“我陪着你。”曲言咧咧牙看起来稚气可爱又真挚无比。
“整天整天陪着?”
“整天整天陪着!”
陆路抱着曲言的手又紧了些,像是认命般咬了咬对方嘴唇,然后继续探讨着下一个问题,“那好吧,可是这么威风的藏獒要叫什么名字呢?”
曲言愣了愣,然后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恩,台灯?”
“……”陆路无语,“你确定?”
曲言墨黑大眼睛转了两圈,软趴趴乱糟糟的脑袋开始在陆路身上蹭来蹭去,好一会儿才停下,然后猛然抬头眼神亮晶晶璀璨得几乎能发光,“戒指,叫戒指好了,我喜欢。”
“恩?”陆路被曲言蹭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回过身来却听到这么个奇怪的名字,“戒指,这个名字好……”奇怪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曲言伸到眼前的左手晃得呆住了,白皙纤细的无名指上,一枚款式简单的男戒安静待在那里,明明朴素得要命此时却唯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陆路怔了怔然后叹气笑了,“傻瓜,哪有自己戴戒指的?”
曲言不以为然瘪瘪嘴,但眉梢的愉悦丝毫没有减退,“谁让你一直不拿出来,我以为不是给我的。”曲言说着低下头继续在口袋里活动着,“不过嘛,现在我戴上就谁也抢不走了!嘿嘿。”
曲言的话显得霸道幼稚,却不经意撩拨开陆路的回忆。也许这样的宣告看似孩子气,却是这么多年对方一股劲儿扑到自己身上,而自己却总是对他若即若离留下的后遗症——患得患失。这样的曲言,让他心疼,懊悔,也舍不得放开。
陆路从另一边口袋拿出戒指放到曲言手心,然后伸出自己的左手笑着望向他,像曾经无数次曲言做过的那样,满怀期待与希冀,将决定权完整地交给对方。
当无名指被戒指缓缓圈住,“呵套住你了。”像是在宣告所有权,曲言眼神亮亮的目不转睛直视着陆路,“看,哥哥,我套住你了。你是我的了!”
陆路的回答是一个虔诚的吻,连带着所有恋爱中能有的热忱与美好,完完整整地交付给对方,“恩我是你的了!”
当我们活着,当我们期待着,当我们相爱着,当我们为了抓住彼此努力着,无论曾经付出过什么,无论对方对这份付出知晓了多少,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也许陆路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抱着存钱罐站在冷风里迟迟不敢敲门的曲言是如何的不安,忐忑,紧张,却又充满斗志不舍得后退。
又或者曲言永远不会明白当初明明已经心动甚至沉迷却不得不因为顾虑一步步强迫自己离开小孩的陆路是如何的痛苦,无奈,挣扎却又舍不得放开。
但是当冬日短暂亦不够温暖的阳光从床头渐渐染上沧桑的台灯身上退却,命运的齿轮“哧呀哧呀”加速着,夹带着所有曾经衍生出的情绪,裹上厚厚的名叫幸福的结局,一点一点,在饱腹满满相拥而眠的午后,无限的静默的,被放大着……
而这一切,在很多年前,当曲言还是个孩子,当陆路还不算个大人,一切便悄然发生了。
很久以后,当曲言回想起这一天陆路明显比平时慢半拍的反应和难得的迷茫,还会偷偷笑出声。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一个男人不好意思起来会是那么可爱与……话唠。
曲言翻过身来静静看着已经进入沉睡的陆路,嘴角微扬眉眼弯弯,说不出地好看与满足,“我会握着你的手,一步一步,到白头。”
微笑着将自己挤进陆路怀里,然后紧紧抱住,片刻之后又抬起头来在对方嘴唇上轻咬了一口,才满足地闭上眼睛……到白头,陪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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