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牛肉汤/昼（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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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冬天不但冷，还有雾霾，一年当中最可怕的季节就是这样。
装饰高档的写字楼到了中午就有很多人三三两两的从擦得光亮的旋转门里走出来，在园区好吃不好吃的各个店里寻觅午饭。这样的天气人总是容易不舒服的，因为刚从装修得高大上且空调打的很足的楼里走出，就会被迎面而来的肆虐冷风吹得一阵僵直。同行的伙伴中还有两位已经因为急速的降温和空气质量太差开始咳嗽。
楼下有一家味道颇为优良的牛肉汤店，老板娘喜欢窝在收银台后用小电视一遍遍的看着《甄嬛传》，店里则弥漫着精纯的肉香。
在这样地方存在如此小店绝对是上天的眷顾，在想不出吃什么的时候，永远可以去点上一小肉菜俱全的汤，求一场温暖。
大口吃肉，而且还是味道很不错的肉，有这份享受连对天气的吐槽都少了些。
今天的生活也是如此——孙策熟门熟路的叫了一锅牛肉再加一份牛肉，虞翻进门就嚷嚷着我一定要加一份粉丝，张纮则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点了一份白菜和一份菠菜，太史慈举手：“我能喝可乐吗？”
张昭阻止：“吃饭喝饮料对身体不好。”
张纮附和：“饮料里面都是食品添加剂和色素，少喝点。”
太史慈已经自顾自的加了单，满不在乎的说：“我喝饮料，可是我锻炼身体啊。你们两个整天连路都不肯走，吃蔬菜有用吗？”
孙策眉毛都不抬一下，管住嘴迈开腿，他们几个永远是管住腿张开嘴，还整天高谈阔论如何让自己更健康。
小锅咕嘟的牛肉带着香气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虞翻仔仔细细的盯着锅里，精准的夹起一块牛肉浸了浸汤汁：“老大，今天吃完准时回去，下午两点有个面试别忘了。”
这家成立了不到八个月的公司主做安全业务，长期接外包，外快则靠程序员业余时间给微软IBM这样的大公司抓漏洞换奖金。
初创人员有五个，但是其中有一个财务和两个业务——这样的配比和同行们一群程序员猛怼的效率比起来有些吃亏，尽管有孙策所向披靡一键十行自命小快手，太史慈心细如尘号称BUG杀手，两人加班加点仍是赶不上需求，孙策痛定思痛，优质程序员是第一生产力，忍不住在自己的博客上吐了几句槽。
结果就这么收到了一些简历。
“老大，你那个博客那么有名，投了简历的肯定是仰慕你的人，好好挑一挑，培养一下还是可以的。”
“可是仰慕的人跑来我们只有五个人的公司一看会不会特别失望？年轻人，现实是残酷的，饭碗，是很难的……”
平时吃饭时间，话题总是很热烈并且跳跃性极高，但是今天话题不断的跑偏被带到招聘上去。所有人都对下午的面试充满了好奇，或者说，对于有可能成为他们这里第一个招聘来的员工的人充满了好奇。
“喂，你们看。”
孙策手里的筷子指向窗外。
他们恰好坐在店里靠着一侧墙的位置，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人，他们那栋写字楼层数不多，一楼是大堂，二三四楼是一家制药公司，五楼他们占据了一个小角落，其余的被一家手机游戏开发商租赁，六楼和七楼现在没有人，不知道谁在那放了张乒乓球台子，八楼和九楼是一家智能玩具的研究公司。大家总是同乘楼里的三部电梯，久而久之楼里的都混到脸熟。
顺着孙策的筷子看去，有一个生面孔正从门口向着他们那栋楼里走。
“会是来面试的么？”孙策看了看时间，刚刚一点而已。
“老大你想多了吧，你见过哪个程序员扎着辫子来上班的？我看那八成是隔壁新来的美术。”
“你对美术是有什么偏见？”
“也不一定是美术，如果老大扎了辫子从后面看上去不也是那个样子嘛，嗳，真的长得有点像老大嗳？”
“这人耳朵好忙，又要戴口罩，又要听歌，我觉得也有可能是个设计师。”
引发了热情讨论的生面孔斜着身子，只能看到一个留着长头发的背影。个子高挑，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手捏着手机。手机上伸出两根乳白的线，插到耳朵里似乎在听什么歌。今天的风已经够大了，可是他像示威一样的长腿大步走路还要带风。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美术。”孙策沉思一下，吃了口白菜，“你们看，他的牛仔裤没有破洞，说明他是个很严谨的人。”
他们这会在牛仔裤上穿大衣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老板孙策。老板夸陌生人，其实也是在夸自己。
而且孙策这么穿时总是昂首挺胸，充满自信，长腿男则风度翩翩，优雅高傲。
这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话题的当事人在楼门口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机，右拐去了另一栋楼——那里有一家MC咖啡。众人遗憾的把心从八卦上收回来，重新关注着牛肉锅。
孙策带头夹了一块肉送到碗里，教导自己的人生哲学第一金句：“好好吃饭！”
说是好好吃饭，大家还是颇有默契的比往常提早了一点吃完，一边聊着天，一边晃悠晃悠的往回走，半是贪恋办公楼里的暖空调，半是怀着对下午要来的面试者的好奇。孙策看了看只剩下两张卡和一张纸钞的钱包——“我去取个钱，你们先回吧。”
为了便民，有MC咖啡的那栋办公楼里就有一台孤零零的招商银行取款机，孙策把卡插进去，输完密码等着慢吞吞如老牛的界面跳转时，鬼使神差的转了转头。一转头就看到了那个人。他手里捂着一杯咖啡坐着，头也不抬，还是在看手机。半开放的卡座里还坐着好几个人，也大多是这样低头看着小屏幕。
“都网瘾……”孙策腹诽，取款机特有的“滋滋”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拉回。等他取完钱转身离开时又看了一眼，原本那人坐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咖啡被遗弃在桌上。那人走了两步，快要出门的时候忽然又停下，从自己的袖口上扯下一根不知何时粘上的线头。
——然后孙策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把线头捏在手上，四下张望了一番，最后有些无奈的收进了口袋里。孙策一笑，飞快的从另一边门出去，进自己的那座楼，直接楼梯爬上五楼。一点五十五分的时候，他已经端坐在电脑前了。
虞翻从隔壁的小格子把一个薄薄的红色文件袋递过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这是下午要来面试的人简历，老大你赶紧抽空看一下。”
孙策低下头还没有翻开，玻璃门响起了礼节性的叩门声，一个不高不低、不急不缓的声音问：“请问，这里是EAST吗？”
本来在闷头做事的人像听到激活指令一般同时抬起头，太史慈立刻笑了：“果然是来我们这儿的。”中午看到的那个人正站在门口，如他的声音一般，脸上挂着不卑不亢，不急不躁，让人简直难以挑出任何毛病的完美微笑。
虞翻已经迅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以他的专业知识做出了评判：“老大，危险逼近，你以后就不是一枝独秀的帅了啊。”
孙策不理他，站起身一手按在文件夹上，脸上露出程式化的客套笑容：“是这里，请进，来这边会议室吧。”
来人微笑着点头：“好的。”
孙策带着他去会议室——虽然他们公司小，但是这层会议室还是多得很。推开会议室门的时候，窗帘没有拉，正午的阳光直射进来，过曝的亮度竟然让两人都恍惚了一下。阳光照在面试者的发梢和白皙的脸上，显出非常健康的气色。
“不好意思，你的简历我还没时间看。”孙策把文件夹放在桌上，靠着椅背，正面PK对方的微笑大喇喇还以颜色的笑着：“自我介绍一下？”
“周瑜，看到你的博客决定来找份工作。”周瑜说完这句，就停下了，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孙策，连微笑的弧度都没有变，也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就完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看简历呢？”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难道有八十个面试者我每个人简历都要看吗？”
“没有八十个，他们都不会来了。”
“……你说什么？”孙策抓住了重点。
“我黑掉了你的邮箱然后拿到了他们的简历和邮箱，然后用你的名义告诉他们不用来了我们已经招到人了。”周瑜顿了顿，“显然是邮箱服务的问题，我并没有挑战你的意思，老板。”
虽说这样，他脸上可一点不好意思的表现都没有。
而且他“我，你，你，我们”的代称用得十分自然。
孙策的头忽然有点疼。
“我们以前见过吗？”
周瑜想了想：“应该没有吧。”
“那你为什么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孙策迫不得已快速的翻了翻手里的纸张，“你的学校，奖项，这一堆东西如果是真的，也许可以拿到业内最好公司的offer。”
“我也不知道。”周瑜的嘴角弧度终于产生了少许变化，稍微轻松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第一眼见到就觉得好像可以这么跟你说话。Offer吗？不用也许，我已经拿到了，而且已经推掉了。”
孙策的头又疼了。
“我们没有好福利，高薪酬，也没有土豪砸了A轮B轮C轮，到现在为止，还是一家小外包公司，你确定要来吗？”
“没有什么关系啊。”周瑜好看的笑着，眼中看不出一点敷衍，“我从看到你博客的时候就非常想跟你一道工作。大家一起并肩，从头开创事业，我觉得这样非常有意思啊。”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十分顺口，说完之后却卡壳了几秒。
他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可原本想说的却并不是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用这样的遣词说了出来。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刚才的那一瞬间，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孙策也顿住了。
似乎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突然间从指间溜走了，他想抓住看个究竟，但没有抓住。
“我们以前见过吗？”
周瑜这下皱着眉头认真想了想：“应该，的确没有吧？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牛肉汤/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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