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牧兔少年小蚊

5、四、笑你太疯癫

　　三年里，狄容炤日日夜夜都想再见到皎皎，然后一剑了结她。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二人再相遇时，她会变成这幅样子。
　　她破败的声音、她布满伤痕的脸、她踉跄的步伐、她失去的记忆……
　　最可恨的是，他竟还会为她心痛。在她那样对待他后，他还是会无法抑制的心疼她遭受的苦难。
　　狄容炤抓着皎皎的手，问道：“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皎皎见实在挣脱不开，索性放弃，没好气的回道：“我不知道啊！公子说我三年前脑子摔坏了，他捡到我时我就是这个样子……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我俩不是旧识吗？到底有什么渊源？”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是三皇子，你是月盈公主，我爱上你，你毒害我。”
　　皎皎愣住，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她呆愣了好一阵，忽然猛的抽回手，转身跑了出去。
　　狄容炤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低声说：“进来吧。”
　　御医来到他近前，报告道：“殿下，我已查看过，朱狈叶确已成熟。但那位公子不肯割爱，称过些日子有办法使殿下痊愈，只是要求将此事列入《朱雀堂笔记》中，看来这位公子也是逐名逐利的世俗中人。”
　　“随便吧。”狄容炤不关心这些，“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人恢复记忆？”
　　御医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事，想了想，说道：“这得看病人是因何失忆的。”
　　狄容炤起身下床：“走，我们去找原因。”
　　花厅中，公子正在燃香煮酒，见他二人到来，便斟了两盅递给他们：“独门酿制，尝尝？”
　　狄容炤不接，直截了当的问：“三年前，你在哪里捡到皎皎？”
　　公子也不恼他无理，回忆道：“南翼……南翼密林边上。”
　　“当时她……”狄容炤深吸了口气，“是什么样子？”
　　“她啊……”公子自斟自饮了一杯，缓缓道，“一脸的幸福快乐，正要进林子给她的情郎寻什么东西。”
　　狄容炤一惊，瞪住公子。
　　公子微微笑了一下：“三皇子，朱先生，如果觉得浑身乏力不用惊慌，是这香起作用了。”话音未落，狄容炤与御医双双瘫软倒地，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公子笑得一脸善意，将无力动弹的二人搀扶到软榻上，和蔼可亲道：“别担心，这不是什么毒药，效果也就十几个时辰。”
　　“公子。”
　　公子回头，见皎皎站在花厅门外，不解的看着他。他笑道：“皎皎，来。”
　　她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满面焦急神色的狄容炤，最后还是走到公子近前，问：“公子，为什么把他们俩放倒啊？”
　　公子将桌上的碗递给她：“刚去看了朱狈叶，已长成了，我就摘了给你捣碎了，你赶紧吃。”
　　“哦。”皎皎脑子坏掉后思维简单，公子说什么就听什么。她接过碗，将朱狈叶粉末倒进嘴巴。
　　公子满意了，示意皎皎坐好，抽出银针刺入她的右手腕。皎皎轻哼一声，默默忍了。狄容炤在一旁看着，又急又痛，却无计可施，而御医早已晕死过去。
　　“皎皎，”公子抽出银针，仔细看了阵上面血液后温言道，“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皎皎点头：“好。”
　　公子勾唇，拿起桌上的布条将她绑在椅子上。
　　“公子，”她疑惑，“你这是要做什么？”
　　公子不理她，将椅子搬到狄容炤对面，说：“三皇子，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月盈公主会失忆？”
　　狄容炤戒备的盯着他。
　　公子笑容满面的将皎皎的头发撩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在脖颈中线处，赫然插着三根银针！
　　狄容炤瞠大双目，震惊至极。
　　公子轻抚着那三根银针，笑道：“若没有它们，我又怎么能得到个心甘情愿的药人？”说着，忽然手下用力，将那三根银针生生拔出！
　　“啊！”皎皎痛呼，登时晕了过去。
　　狄容炤咬紧牙关挣扎着，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突。
　　“别激动。”公子安抚的看看他，“待会就轮到你。”他拿出匕首，在烛火上烤着，闲聊似的说道，“你认识月盈时她几岁？十六岁？你知道我认识她时她几岁吗？刚刚出生而已。那么小的一个奶娃娃，那么小。我却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她的母亲在孕育她的时候每天都会泡我提供的药浴，安胎养神的，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样泡出来的小孩是做药人最好的材料。”
　　皎皎的眼睫微微颤动，但公子似乎沉浸在某种美好的回忆中，并没有注意。他笑着继续说道：“我等啊等，终于等到我的小药人长到十六岁，再几个月她就足够成熟，只要我精心培育，她就会成为我最完美的作品。”公子梦幻般的笑容忽然凝注，阴冷的目光瞪向狄容炤，“我怎么会想到半路能杀出你这么个东西呢？你这混小子，胆敢偷我的东西，要不是看在你还给我的小药人留着处子之身，我早就宰了你……不过，我有的是好玩的招待你。”他摸摸自己的唇，又点点狄容炤的唇，诡异的笑道，“记得那天早上吗？迷魂香的滋味如何？我的吻你满意吗？三皇子。”
　　狄容炤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挣扎得更厉害，睚眦欲裂。
　　“哈哈哈哈——”公子很享受他的挣扎痛苦，继续说道，“本以为给你吞了我的药，你也就废了。没想到竟让你找到四方门朱雀堂不传之术。”他一手抓过狄容炤的胳膊，另一手抽出根银针插进去，转了转后拔出来，观察了一阵，说，“蛊虫之毒已攻心，你抗不了多久了。不过算你走运，我的药人刚刚制好，便宜你了。”说罢解开捆着皎皎的布条，用刚烤好的小刀在她莹白的胳膊上划了一道，瞬时鲜血直流。
　　皎皎呼吸急促，却没有醒来。
　　“住……手……”狄容炤口舌麻痹，耗尽全身力气也只能说出两个字。
　　“还能讲话？你的意志力真叫我佩服。”公子调侃道，随手将匕首搁在皎皎腿上，转身从柜子中取出个小巧的琉璃酒盅接她的血，接满一盅后掰开狄容炤的嘴灌进去。
　　“感觉怎么样？”公子仔细观察着，心情愉快的说，“如果连你都能治好，那我的药人就一定天下无敌了。师父也会佩服我吧？我的天资和技巧都高出师弟许多，他却从来看不到我……”公子的注意力都在狄容炤身上，没发现他身后本应昏厥的皎皎已经睁开眼睛，咬牙瞪着他。
　　公子抽出八只针刺入狄容炤的身体，一一旋转后又抽出：“让我看看……好像起作用了，还需要一点……”
　　他边看着银针边转过身，冷不丁抬眼，登时吓了一跳！
　　皎皎眼神清明的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匕首，在他愣住的一瞬间，她将匕首狠狠扎进他的身体。
　　公子错愕不已，无法置信的看着自己迅速殷红的腹部：“你……怎么可能……”
　　皎皎毫不手软的拔出匕首，又狠狠扎进去，喘着粗气说道：“第一下是为我，第二下是为他……我当傻子时也没那么听话，你给的那些药都便宜外面那棵树了，瞑目了吗？”银针脱离身体时她有一瞬间的晕眩，但因为吃了朱狈叶却没有公子的汤药配合，是以她并没化为行尸走肉，反而神智逐渐清明，记忆纷纷回笼。听到公子疯魔似的言语，她明白了来龙去脉，心中震惊愤怒交织，最终化怨怒为动力，趁他不备结果了他。
　　皎皎一把将昏死的公子推倒在地，踉跄着扑到狄容炤身前，颤抖着伸出双手抚摸着他的脸。
　　狄容炤动容不已，漆黑的双眸中蕴涵着无限情意，深深凝望着她。
　　皎皎探身过去狠狠亲亲他的唇，之后在他身上摸出联络暗卫用的信号烟火，跑出去放了。皎皎奔回他身边，拿着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又划了一道，直接喂给他。
　　狄容炤当然不愿接受，强烈的挣扎着。皎皎不耐道：“好了赶紧张嘴，你要让我的血浪费掉吗？你不张嘴我就不止血，你看着办吧。”
　　狄容炤没办法，只得接受。咽了几次后他咬牙，倾力抬起手臂，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够了……止血！”
　　皎皎止住血，握住他的手，犹豫了一阵才缓缓道：“当年，我也想送你份礼物，才走到林子边就没知觉了。醒来时就被他绑住。他斥责我不检点，毒哑我的嗓子，划花我的脸，最后拿走我的记忆……”她说不下去，痛苦的闭上眼。
　　他心中大恸，努力回握着她：“皎皎……最漂亮……”不知是不是她的血起了作用，他喘了几口气，力气回来了些。他将她拥在怀里，亲吻着她脸上的伤痕，轻声道：“我的皎皎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你已经答应嫁给我了，可不许反悔！”
　　皎皎不说话，狄容炤腾出一只手抄起匕首就往自己脸上比划。皎皎连忙拦住他，怒道：“疯了吗！？”
　　他看着她，执着道：“你要是敢因为这点破事离开我，信不信我会更疯？”
　　两个人怒目相视，半晌，皎皎先噗笑出来，埋首进他怀里，嗔道：“你是不是有病！”
　　狄容炤心满意足：“是，早已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