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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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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确定我不是你欠了钱的人,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多看你一眼?难道我是你亲戚或者恋人什么吗。。。。。。”我不死心地继续追问,话刚脱口瞬间恶寒了一下。
“不是。”他出乎意料的抛出一句硬邦邦的否定,却不解释这不容置喙的语气到底缘由何处。
“哦,那好吧,看来我今日就在此重新做人,”我眼珠子一转,心想,说了这么久,光被你套话了,关于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这可不太公平。“对了,这位小哥,既然在我心里你那么重要,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这样不好吧?”
似乎有什么触动了他,眼中的红色散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明显的,屋内紧绷的气氛改变了,我在他眼中似乎不再具有威胁。他的目光穿透我,凝视着我身后朦胧深厚的绿色,渐而目光又逡巡回转落在我身上,但他并不直视我。颔首低眉,深幽的目光在转明的光线下,如同一滴黑墨汁落入池中逐渐被周身清明的池水吞没,黑与清澈的纠葛在几秒钟内灰飞烟灭。惊诧、犹疑、否认、迟疑,渐趋于平静,情绪如同疾风骤雨遽然而至、戛然而止,他绝不让人看出内心的惊涛骇浪、暗潮涌动,也没人能明白那瞬间静如止水的目光里到底透着什么故事。他只是摇摇头,站起身,什么都没有说,朝房间门口走去。
门打开,门关闭,开关两个动作流畅而又自然,没有丝毫停顿,一如往日离开时熟练的动作,疏离而冷漠。徐徐闭合的木门如同一道闸,被离开的人拉上,亲自关紧所有柔软的阀门。
我默默盯着眼前紧闭的门,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接着又是砰的关门声,他应该是出门了,这下,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躲避着逐渐增强的灼热日光,我侧耳倾听窗外,这似乎在一片茂密的林间,窗外聒噪的夏蝉响亮的嘶鸣惹人一阵躁动,窗外隐匿的蝈蝈零星几点急促而清脆的吱吱声透着从地底潜上来的丝丝凉意散落丛中。泥土清新的气息带着湿热的暑气蒸腾上来,脱离了日出前灰蒙蒙的冷清,所到之处,全部沾染上溽暑的苦闷。
太无聊了,我长叹一口气,因为要躲避太阳,连窗外风景都看不到,太无聊了。不行,枯坐等死可不是我的风范。想到这里,我立刻弹起来,朝门口飘去,习惯性地去抬手开门。然而下一秒,密密麻麻的针刺感席卷了我全身上下,痛觉从穿透房门的右手指尖水纹般逐渐放大到四肢百骸,我迅速抽回手,那种被针扎了的尖锐痛感才缓缓淡薄,但周身仍遗留着轻微的震颤。看来我被阻止离开这个房间,恼火却无可奈何,盯着最先接受刺痛的手指,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空荡荡的房间内,有什么在我眼前浮现。老旧落灰的书架上散落着同样灰扑扑的书本,散乱的样子和破碎的纸张,清晰地给出了有人故意撕扯后甩在书架桌子上的线索。而且实施者愤怒而狂乱的行为不仅局限于书架桌子两处,整间屋子都遍布着被人肆意毁坏地明显痕迹:灰蒙蒙的木质地板上洒满了瓷质器具破碎的残片,卷成一团的被子随意丢弃在床头一角,床上还散落着几只变了形的木质棕色相框,看得出经受过猛烈的摔打,与相框同生的照片却不翼而飞。屋子角落里已经结了厚厚一层蜘蛛网,分明写满了荒废已久的破败。
一个孩子嗖的从我眼前蹿过,急促的奔跑在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回声,继而倏然骤停,满怀欣喜地朝刚进门的年长孩子怀里扑去,然而瞬间坠落到一片郁葱茂密的森林中,孩子吃痛般的在空中蜷缩起身子,怯生生得等待坠地刹那剧烈的疼痛如期而至,可疼痛终究失约了,温暖安心的怀抱轻轻把它推开,将瘦小的身子抱了个满怀,继而半恼火半无奈地开口,开口说,说了什么呢?是叱责,嗔怪,或是担心?孩子笑嘻嘻地紧搂住宽阔的臂膀,扭了脚也不难过,在那样难得舒缓沉静的时光里,有什么值得真正悲痛欲绝、肝肠寸断的呢?
夕阳就快要落山了,在最后光明的时刻里,竭力铺撒的余晖如愿展现出最绚烂的色彩,大片大片橘色的晚霞从地平线向四面八方绽放,地上的人、天上的云,无一不被染上哀伤的明亮。孩子瞪大的眼中流动着橘色的光芒,小小的人被昼夜更迭前波澜壮阔的序章震慑,敬畏的打量这熟悉的天空,在内心重新写下崭新注脚,然而他不知道,眼下紧紧依赖的温暖也将以这样无法抗拒的姿态从他生命中永远抽离。
似乎所有被认为的理所当然,总会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变换出新的面目,赤裸裸地袒露在你自认为严密构架的世界面前,强迫你做出选择:是痛苦地敲破原本依赖的秩序重新构架,抑或厉兵秣马严阵以待,堤防新潮如鬼魅伺机而动的侵略。
黑夜终将来临,再坚固的城墙也会重归粉齑,新的注脚一次又一次被不断篡改,黑夜里,是谁在悄声抽泣,滚落的呜咽声撞击在黑暗的角落里复又弹回,绝望的死寂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蜷缩在角落的黑影团团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