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燕南归》凰小森

5、暗流汹涌

　　离开北地，前往京州，途中鲜有村落，漫漫一片苍凉荒芜。

　　秦燕有时想，越国与北燕的多年征战，争得也不过是这片不毛之地，就因为地处两国交界，又有险峻山势，便要一次又一次遭受战争的践踏，身不由己也是当真可叹。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此去归京虽然已经有了初步的心理准备，但事关国事，恐怕不会像以往那样好敷衍了。若是当初早些嫁了，怕是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若是当初......

　　强行刹住涌上心头的回忆，秦燕抬头望向远处灰色的城池。

　　再有半天便可到达京州城，先行派去的骑兵早已进城通报，明日飞燕营入城之时不知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秦燕想了想嘴角忽然牵起一丝苦笑，可怜了京州百姓，过了三年安生日子，如今京州一霸又回来了。

　　远处皇城巍峨无言，依稀可辨出轮廓，遥遥望去，渐与记忆中那个肃穆王都重合在一起。

　　第二天天还未亮，飞燕营便已开拔。

　　看着京州城近了，秦燕心中竟还生出许多酸涩，所谓近乡情愈怯大体便是这个意思吧。

　　守卫的士兵远远见了秦燕的队伍便打开了城门，身姿笔挺的立在一旁。

　　秦燕握紧手中倒提的长枪，一夹马腹，缓缓进了城。

　　熟悉的街道似乎三年来未曾变过一毫，却又似乎处处都有变化。南边李掌柜的茶棚换了新的招牌，西边赵大娘的包子摊看着好像又大了一点，路边玩儿着藤球蹴鞠的小童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一群，远处醉仙楼的金字牌匾倒是看着陈旧了些。

　　这条街上哪一个店铺不是她自小便熟悉的，又有哪一个人是没得罪过的。如今，那一张张脸孔又出现在秦燕面前，险些让秦燕泪目，心下思索却不知泪从何来，悲从何起。

　　余光中突兀的闪过一个青色影子，秦燕下意识的偏头，只见几只惊起的白鸽，却哪里有什么人。她微微蹙眉，眯起眼睛，面上虽未显露，实则对周遭的环境暗自留心起来，但直到她缓行至皇宫城门之前，那抹青色影子却再未出现。

　　飞燕营被直接带回了秦家演武场，秦燕则上了大殿。

　　大殿之上，越王卓向宇一身华服，王冠的垂珠之后，一双犀利深沉的眼睛射出两道精光，嘴角的一丝微笑，既不亲近也不疏离。

　　三年之间，卓向宇老了很多。

　　来不及想其他的，秦燕登上大堂，行跪拜大礼，俯身磕头之后久久伏地不起，再抬头时已是眼含热泪。

　　当然，这泪是她用指甲狠狠抠进肉里，硬生生疼出来的。

　　一见秦燕这副样子，卓向宇已然少了几分冷厉，声音中不觉带出几分亲切。

　　“平身吧，北地苦寒，辛苦你了。”

　　不称“爱卿”而称“你”，语气中含着几分疼惜。这让殿上文臣武将皆是啧叹。本以为三年时间足以将秦燕的恩宠磨去，如今一见，怕还是差得远。

　　“秦将军此番归来，风餐露宿，定是辛苦万分，今晚设宴御花园，众爱卿均可携眷前来，便当是给秦将军接风洗尘。”此番话落，早朝也差不多便结束了。

　　自朝上回了秦府，秦忠带着秦燕一头扎进书房。

　　“父亲，南凉的事情，启昭已经告诉我了。”

　　秦忠神色相比大殿上柔和了几分，望向秦燕的眼神也更像父亲而不是将领。

　　“南凉国此番求亲来得突然，为父猜想其内部恐怕生了变故。今日城中也是议论纷纷，说南凉的世子有意亲自来我朝求娶，以示诚心。”秦忠话未说完，秦燕心中已是惊讶不已。

　　素闻南凉内乱不断，其先帝因遗嗣众多，临近暮年之时又罹患癔症，根本无法嘱立遗诏，导致七子夺位，境内一片哀鸿，百姓苦不堪言。

　　两年前，南凉国王姜桓继位，先后斩杀了企图自立为王的亲弟和叔父，这才结束了南凉近十年的内患。

　　而现在这位南凉世子，便是姜桓的庶出长子，据称深得姜桓宠爱，而且资质不凡，是个文武全才。

　　这样一个千金之躯，姜桓又怎么舍得他冒险入越国求亲？除非，对世子来说，待在越国，比待在南凉国更安全。

　　秦燕对南凉的情况并不熟悉，她生来便知道要抵御北燕贼寇，却从未对南凉上心，以至于心里对南凉的那一些印象只止于其内战。在她想来，姜桓还是那个心高气傲，老谋深算的皇子形象，而如今这位南凉的世子，也不过是个她从未见过的半大孩子罢了。

　　“父亲，你的意思是，南凉境内，内战余孽未尽，又生变数，南凉国王这才急于向我越国示好，顺便求亲与我，借我秦家兵力，震慑一方？”

　　秦忠没有说话，只点点头，沉默了半饷复又说道“燕儿，此事关系重大，为父也无法估量，你自小心些，不可莽撞。”

　　秦燕应了，父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告退得闲，回了自己的院子。

　　还没到院门，远远便望见一个紫色的身影不安分的东张西望。

　　秦燕见了，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紫藤自昨日接了信儿便一直盼着，连觉都没睡多久，今日老早便候在门口，此番抬眼望去，忽然就见秦燕笑意嫣然的脸，心下大喜，嘴中“呀！”了一声便飞扑过去。

　　秦燕停步，展开双臂，准备好迎上雀跃而不能自已的小丫头，饶是如此，仍是被紫藤撞得后撤了一小步。

　　紫藤年纪最小，跟在秦燕身边的时间却仅次于白芷，平日里也最黏人。当初秦燕自请戍边，到头来却把紫藤留在了秦府看家，让紫藤难过了好一阵子。

　　如今自家姑娘终于回来了，比走时还瘦了许多，紫藤当即便有些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她不哭还好，一哭便有些刹不住，秦燕见了一时间有些无措，甚是嫌弃的看了眼粘在袍子上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白芷和绿萝从院中走出，也只是一边轻笑一边无奈摇头。

　　秦燕抬眼向自己院子里扫了一圈，淡淡问道“红鸢又不在？”

　　终于从秦燕怀里挣出来，擦干眼泪的紫藤抢话道“红鸢姐姐又到处游历去了，已经小半年了。”

　　秦燕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这种时候，她偏又不在，不知何时便可能出事......她不在身边也是麻烦。”这句话说得无心，却也只有紫藤一个人没心没肺的没放在心上。

　　白芷和绿萝闻言，神色都立刻变了变，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顿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