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院中布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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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燕眼前已经看不清来人，也早就听不见周遭一切声响，她的脑中轰隆一片，鬼使神差，一步步走向静立不动的那人。
她勉力收住不断涌出的泪水，忍下立刻逃跑的念头，抬手，竟在颤抖。
他比秦燕高出一头，秦燕需要踮起脚才能摸到面具的绑带，他也不推拒，任凭秦燕一言不发，只静默大哭着一把掀起他的面具。
眼前之人，却也熟悉。
秦燕一瞬间的清明也只是自嘲，她早该猜到，故人怎能死而复生，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江钰的眼神，深刻莫测。哪怕是清醒时候的秦燕都猜不透，此刻则更是看不出情绪。
这场面实在太过诡异，秦燕便只顾着强忍泪水，却丝毫不见效果，江钰则安安静静站着，脚边，落着一副精美的面具。
周围的人慢慢有了察觉，间或有几个人好奇看了过来。
江钰眼波微动，抬手抚上了秦燕的头顶，秦燕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兀自身体一僵，就感觉脑后什么东西似被扯动，还未有所反应，脸上的面具便被江钰拿在了手里。
秦燕心下略惊，抬手想去拂面，不想抬至半空却被江钰擒住了手腕，随后顺势一拉，不期然便跌进了一个坚实却温暖的怀抱。
脑中的轰隆声便在那一瞬间，忽然止住，余下的只有满心疲惫，那根紧绷的弦，忽然便松了下来。
或许是那个怀抱太舒服，又或许是一直以来她都太累了，秦燕将头埋在江钰的胸口，不管旁人看到会说些什么，放声大哭。
此刻相拥，不知几何。
秦燕回过神来从江钰怀中挣出时，江钰的外袍已经被泪水浸湿一片，见此情景，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幸好今日未施粉黛出门”。
场面前所未有的尴尬，纵使脸皮厚如秦燕，也自觉无法堪当，索性一言不发，转头便走。她走倒也并非走得急切，华街上行人太多，若是多有冲撞反而会引来更多注目。
当街搂抱痛哭已是相当丢人，秦燕脸上的面具还在江钰手里，此时大摇大摆走在街上，秦燕的头恨不得低到地上。
前面的慢吞吞的挪，面上神色青红，甚为精彩，后面的便亦步亦趋的跟，没有表情却时刻没让前人离了视线。
七拐八拐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行人甚少的清净巷口，秦燕闪身便钻了进去，不时，江钰便也跟来，踏进小巷子之后，却慢慢停下。
秦燕转身去看，江钰的半个身子隐在阴影昏暗之中，唯独俊素如玉的脸仍处在琳琅灯火中，眸似点漆，晃的人不能直视。
“今日之事…”
“将军仍是不能信我？”江钰抢先一步堵住秦燕的话头，声音全没了往日的淡然谦恭。
秦燕皱眉，不置可否。
“江某人今日独自出门，不曾携带一名仆从，将军若是此刻将在下解决在这小巷中，明日正午，日头照进此处时，在下的尸体才会被发现，毁尸灭迹，也无人证，如此计算，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
江钰停顿的间隙，秦燕的眉头蹙得更深，将绑着袖箭的右手向身侧藏了藏。
“在下自知来的唐突，之前对于将军也谈不上以诚相待，但至少未曾怀疑将军对在下图谋不轨。况且请将军扪心自问，你我相识以来，将军又是如何待我的？”
借着江钰的话，秦燕心里倒真将遇见江钰以来的种种细细顺了一遍。
初见之时便是他同苏晋并肩而立，风华气度却丝毫不逊于皇族出身的世家子弟，此类人物出现在京州，便叫人不得不多看几眼。后从穆诚口中得知江钰的江湖身份，不由得惊异于他的才能，心中也不免多了几分探究。
之后在宫中相见，那种惊艳震慑之感愈发强烈，所以她故意激他弹琴，在醉仙楼与他接近，甚至暗中还让穆诚派人调查过行止阁，纵是日久，仍是查不出任何问题。可越是如此，秦燕心中就越是觉得不对劲，因此不管何时与江钰相遇，她的态度都自然而然带出几分探究与疏离。
今日华街上再遇，收拾好失控的情绪后，竟也开始怀疑江钰出现的意图，甚至真的动了杀心。说她多疑也好，谨慎也罢，在江钰面前，秦燕似乎总是敏感多虑的，细想之下却也全无来由。
“纵是退千万步说，将军就算不信在下，难道堂堂端王爷，将军也不信吗？”
一句话，不偏不倚，正敲在秦燕心坎处。
苏翊是当朝最为显赫的一位异姓王爷，不仅位与亲王相平，还深受越王卓向宇的敬重，几十年来，自有一套识人的本事，断不会将对自己不利的人放在身边。
江钰是端王府亲自为苏晋选的老师，中间环节均由苏翊与心腹亲自监督，若是江钰有不妥之处，又怎可能轻易接触到端王的独子，苏氏一脉最后的皇亲。
江钰见秦燕脸色稍有缓和，心下安稳，略一思索，打算借此机会和盘托出便道“其实，在下此次北上，实为……”
话未完全出口，就见秦燕的脸色复又一变。
“将军？”江钰微眯起眼睛，出言相询，就见秦燕眼神渐渐失焦，而后霍然抬头，不顾眼前的江钰，自巷口奔了出去。
可没走几步，又忽然停住，回头对江钰说道“先生今晚若是没旁的事，且随我回一趟秦府如何？”
赶回秦府时索性还未有动乱，众人倒是对于秦燕出去晃一圈竟将江钰带了回来这件事很是不解。白芷犹甚。毕竟秦燕的心思，白芷最清楚，自家姑娘对他有所疑虑，虽然从未明说却时时表现在面上。
江钰也显然并不知道秦燕的用意，只一路跟着秦燕从后门悄悄进了秦府。
秦燕见府上尚无异状，先是稍稍安心，而后又换上一副严厉容色。
“我这次可是料错了，卓天松根本就不是要对付我一个人，他今晚怕是要拿秦府开刀。”
白芷听秦燕直呼皇子名讳，有些急切，警惕的瞥了一眼江钰，脱口道“姑娘慎言！”
没想到秦燕愣了愣，顺着白芷眼睛看向江钰，却摆了摆手“无妨，江先生是自己人。”
听了这话，不仅白芷众人，就是江钰自己也不免有些惊讶，随即眸色闪了闪，嘴角就慢慢牵起一丝笑意，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不过几句劝诫便从怀疑对象变成了自己人，岂不太容易了些？
正想着果然就听秦燕说道“江先生是我请来的帮手。”
江钰再度隐隐失笑。
这人却是一点亏不吃，先前他一顿严词教训，哪有那么容易就“化敌为友”了，想来他便是被临时叫来充了壮丁罢了。
秦燕起先以为卓天松是有意将她引出府，再施手段单独对付她一人，可走在街上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怎么都不知道哪里不对，而后又被往事牵住心神，直到与江钰交谈时才慢慢冷静下来，细想之下才察觉端倪。
若是卓天松的目标真的只是秦燕，那该自她出府之时便派人看着，否则华街人流如织，秦燕的面具又并不显眼，一旦混入人群，又怎么分得清那个才是她。
这一路，秦燕暗自观察却只能感觉到自家的护卫守在外围，偶尔也能瞥到京中其他贵胄的暗卫，但明显目标并不是秦燕。也就是说卓天松根本就不在意秦燕在哪里，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付秦燕一个，他的目标是整个秦府。毕竟只要秦府出了事，不管秦燕在何处都脱不了干系。
本来秦燕也没转过脑筋，只是看着江钰说话便想起了他那副鲲鹏面具来，想起晏云天也有一副相似的。
相似的...面具......
这才想到自己的面具不过是个华而不实，毫不突出的，便就有了猛然的惊觉。
当然这些她来不及解释，只先让穆诚带着之前随她出门的暗卫先不要现身回府，依旧在外围依令而动。卓天松派来的人此刻想必也在暗中监视秦府。
白芷自去安顿各院戍卫，秦燕特意交代，要做出倦怠之态，只留三分之一的人在明面上，其余的都藏在暗处。
做完这些，一院子的人却一时没了计较。秦燕至此，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用。
卓天松此人狡猾阴险得很，现在不知道他要用什么计策对付秦家，他在暗，秦府在明，就算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也不知道是否就有效。
踌躇间，秦燕便一个回神瞥见了一旁一言不发，抄手而立的江钰。眉间蓦然就舒展了一些，直接便出言问道“先生可有指教？”
叫他来帮忙却到了这会儿才想起他来。
江钰不觉又笑了。
“如此，在下便献丑了。敢问府上可有擅机巧奇门之术的人？”话音刚落，绿萝朝秦燕望了一眼，见后者轻一点头才站出来道“回先生，小女会。”
江钰颔首“够了，再来几个力壮的侍卫便可。”
点齐人数后，江钰便带着绿萝去了靠近府墙外围的几个院子，由他指挥，将柴房里用不到的各种杂物，从废锈的兵器箭头到扫帚生粉全都用了遍。绿萝在一边不断暗暗惊叹，便是她自己去设计那么些精巧机关便要用上整整一天，而江钰则是对着一堆毫不沾边的杂物凭空臆想，不过片刻就能完成，其间也只是偶尔在细节处对绿萝相询。不出半个时辰，几个院子均在暗处设置了绝妙机关。
一行人回到秦燕处时，秦燕正在书房看书。
一灯如豆，将一副挺拔却单薄的身影映在了窗格上。江钰也不进屋，便在房外细细描摹了一会儿秦燕的影子，沉默无言。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院中布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