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印记》唯有一天

4、或许曾经满足过

　　“爸爸要送什么生日礼物给我呀？哈哈！”我不停地踢着水，双手捧起大朵大朵的泡沫，趁妈妈低下头的时候用力一吹，泡沫便轻轻地飘到了妈妈的头发上面……

　　她无奈地拂了拂头发，用毛巾擦洗着我的脸，

　　“你乖乖听话，爸爸回来就会带好玩的给你了，呀，这孩子，别动……”我看见恒言在窗户上探出一颗脑袋，兴奋地冲我挥着手，我咯咯地笑起来，越发不安份了起来……这时电话响起，母亲擦了一下手，起身走进客厅，恒言的身影闪了进来，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都是汗，但脸上依旧挂着兴奋的笑容，

　　“秋儿过了明天就四岁了呀，想不想要生日礼物呢？”九岁的恒言冲我眨眨眼睛，我笑着捧起泡沫吹到他的脸上，

　　“言儿，言儿，言儿……”每次我学着爸爸妈妈这么叫他的时候，他总是认输。这次也一样，

　　“好啦好啦！给你看就是啦……”他从背后伸出藏着的手，缓缓在我面前张开，现在每当回想起那个画面，依然还会有微微窒息的感觉……盛夏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恒言稚嫩的手，轻轻捏着一只淡紫色的蝴蝶，它的那双紫色的翅膀在阳光下仿佛是半透明的，边缘染着金色的粉末，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芒，我呆呆地看着它扑闪着翅膀，

　　“呀！”恒言突然把头凑过来大叫了一声，“哈哈，发呆啦！漂亮吧？我捉了一个星期才捉到紫色的咧！快叫哥哥！”他做了个鬼脸。我取过镜子，递给他，

　　“一样的吗？”他把镜子放到我的背后，我左肩上的那块淡紫色的蝴蝶胎记映了进去，随着那只真正的蝴蝶，好像也翩飞了起来。

　　“一样的呀！”我对着镜子咧开嘴，恒言在镜子里面也笑了，

　　“哥哥！”他说。

　　“哥哥。”我笑着叫他。

　　我们大笑起来，一不留神，紫蝴蝶从他手中挣开了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左肩感觉一阵剧痛，挣扎着醒过来，打开灯，吃下两片安定接着躺下，回想着四岁夏天的那片阳光，一切的色彩都是那样的清晰，仿佛可以闻见淡淡的沐浴液的清香和窗外的蝉声，笑声，笑声，随着钢琴的曲子流淌开来，铺展开来……

　　那是我人生里的最后一个夏天，后来的每一个夏天，我看不见任何色彩，也没有动听的声音，二十二年过去了，我告诉自己，夏天，就是这样的，那种美好，是一种幻觉……

　　“铭蝶，这周末有什么安排？”小彤修长的双腿搭在电脑旁边，左手托着一盘水果，右手正捏起一颗草莓，

　　“喂，问你呢?”她走过来靠到我身上，没等我回答，她把相机凑到我眼前，一条淡金色的狗，

　　“呵呵，澳洲牧羊犬，帅吧？JOE说要我好好养，嗯，叫Pitt怎么样？嗯？铭蝶？”她饶有兴致地问我。我看着照片，皱起了眉头，

　　“哦，对了，你不介意它和你的布拉德.皮特共用一个名字吧？”小彤眨眨眼睛。

　　“你……打算把它带回来……和……我们一起住？”我问。

　　“哦，我本来是打算和Joe一起养，当然如果你想让它和我们一起……”小彤搂住我的脖子，

　　“我知道你会喜欢它的……”

　　“我不要！”我打断小彤。和一条澳洲长毛犬睡在一张床上，怎么想也不是幅美妙的画面……

　　“JOE周末去教堂不陪我去接它，你陪我一起带它回来嘛……”小彤的头发蹭着我的侧脸。我一顿，

　　“哦，你自己去领回来吧，我有约了。上周陈法官找有个要紧的案子找我……我推了好几次的，推不开……”我拿起桌子上的眼睛戴上，翻起手里的资料，努力表现地自然一些，教堂……

　　“这样啊……”小彤放开绕着我的手，讪讪地端起水果盘又坐回电脑前。

　　“好啦，我买几盒罐头送给它做见面礼就是……”我说。

　　“嗯……”小彤旋过转椅，脚趾轻轻触了下电脑屏幕，是一张宠物罐头的图片，“要这个牌子的！”

　　我走过去，坐在椅子扶手上，从盘中拿过一颗圣女果，

　　“我是不是该多买点儿，免得某些人把罐头都偷偷吃光了，把皮特饿到没型以后上不了时尚杂志封面？”我把圣女果放进嘴里。

　　“好呀你，胆子大了，敢开我的涮!哈哈……”小彤想用腿把我从椅子上踢下来，但因为笑得没力，我一个回身她没踢到我反而一下子把拖鞋甩掉了。我也忍不住笑弯了腰，两个人笑成一团。

　　小彤整个缩在椅子里面，“亲爱的，把鞋子拿给我吧。”她笑得喘不过气。

　　“那不成，你欺负我我还得给你拾鞋？”我笑。

　　“乖孩子，给我拿过来，我给你讲故事。”小彤把挂着拖鞋的右脚搭到椅子扶手上，轻轻晃着，楚楚地看着我。

　　我把鞋扔到她脚边，她仍旧晃着脚，一边吃草莓，一边楚楚的看着我，我没理她，转身进了卧室，我听见她在身后，迅速穿上拖鞋跑过来。猫一样腻在我身上。

　　当然，她没有给我讲故事，而是在我从惊恐到无奈到无语言的注视之下拿出新买的GEO AngelColor一个系，让我躺下做美瞳。我自然没有屈服，我对变身洛丽塔还是没有太大兴趣的。

　　她这一次出奇的没有坚持，把隐形眼镜放到抽屉里就躺回床上，我把头靠在她腿上，她用指尖轻轻理着我的头发，间或拿过一缕，放在食指上绕圈，

　　“铭蝶，有你真好。”

　　我微笑，小彤指尖的温度和妈妈的很相似，很相似。

　　在秋儿每一天睡觉的时候，这种温度总是在我的发间轻柔的来回穿梭，在夏天，它会缓缓的渗进我明晃晃的梦境里，变成薄荷味的微风清凉，在冬天，它会变成暖暖的，暖暖的绒，和她的故事一起，裹住我下着雪的梦……

　　“小彤，你让我想起过去的事情。”我的眼睛里开始潮。

　　小彤的指尖顿了一下，继而仍旧理顺着我的头发。

　　“铭蝶，你说为什么人可以为了爱情背叛全世界，又可以什么都不为就背叛爱情呢?”小彤淡淡地说。

　　“呵，这就是原罪，是亚当和夏娃的过错。”我笑。

　　“就算没有JOE，我还有你，想到这个就让我很满足。”

　　“呵呵。”我不能说我只有你我就很幸福，小彤，因为我什么也没有。你并不属于我。不懂得恨的人总是容易满足的。

　　曾经满足过，那是一种没有欲求生活就会被快乐填满的时光，但是当满足变成了曾经，看不见，听不到，触不着……你抓的住的，只能是恨。报复，才可以让恨的欲求达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