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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刀婶一号Ⅲ【下】 ...

  •   【丸间事Ⅲ】

      吃过晚饭后,铁碎牙对着明显面怀期待跃跃欲试的众人,十分平静的推辞着要回房间调整紊乱的灵力,然后干脆的往房间方向走。

      明明之前今剑的衣服对她还算宽松,不过一顿饭的时间现在却是恰好合身,看来这幅形态也会随着灵力的逐渐稳定而恢复正常大小,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她最好都还是回房待着。

      明明是这么打算着的。

      铁碎牙挑挑眉,看着拦在门前的某位付丧神,这个习惯了的表情放在现在的身体上有点伪和。
      她不开口,对方也就单刀直入示明来意。

      “听次郎说你前几天买了套旧代的衣服?”鹤丸蹲下身来和她平视。
      “嗯,平安时代的,去万物采购的时候他有兴趣又刚好碰上买一赠一的活动,就顺道买了,”没什么好否认的,铁碎牙点头,“其实本来是说好等到今天一起换上,说是他还可以帮我挽几个平安时代的发式,结果没想到——”

      “结果没想到明明是该待在本丸的他却跑去远征今天根本回不来?”鹤丸接上她的话,无辜的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笑了,“嗯没错,跟他打赌换班的人就是我哦。”

      审神者淡然看着他。

      “我也没想到刚好就是这一天啊,当初明明是他先冲动要来玩那游戏的,”鹤丸耸耸肩,“怪不得他输了后就拉着我去手和了还不甘心嚷着要三局两胜...不过,打乱了你们的计划还是我的错吧,所以,当当当——”
      他眼里光芒亮起,变魔术般掏出了颈口系着红绳的白瓷骨瓶,瓶身上温润的乳白色衬得他举起后衣袖滑下露出的小臂处的肤色更为苍白。

      “万屋超一品限量江户风味顶级纯正的大吟酿哦!”他有些得意的用浮夸的推销口气夸赞着手中拿的酒。

      内心里住着一只大酒鬼的铁碎牙当然认得出这是什么,她盯着瓶子看了几秒后目光流转到拿着它的主人上。

      “......没记错的话今天早上才发的工资。”
      “嗯没错全花光了!下个月的也预支了一半了呢!”鹤丸依旧用着十分自豪的口气笑着对她。

      “......你比我想的略为败家啊本丸的二把手先生。”
      “那你不喝吗?”他反问。
      “喝!”刚才还表情复杂的铁碎牙闻言立即豪气的拍板喝道,“小判算什么酒值得就好了!”

      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
      审神者在心里补上一句。

      “那我过会再来找你?要恢复原来的大小还需要点时间吧。”
      “好。”
      她一口应下。

      【月下酌】

      然而实际上等的时间,比双方原先以为的都要长得多。
      已经理好了其他琐事,甚至是泡了趟温泉回来后,鹤丸发现审神者的门依旧紧闭。

      他并没有多少在意,盘腿在门口处坐了下来,静静等待,无聊就对着院子思索着,顺带感受着自日暮后就动荡不定的灵力在一点点的衰减,最后隐约才有滞留在了一个微薄阶段的趋势,那才是人类正常范围内的灵力纯度。

      不再雄厚的灵力支撑着本丸数十位的付丧神的活动已经十分勉强,自然没有余力维持其他。

      鹤丸看见铺满地面的灿烂红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曲起,伴着熊熊燃烧般耀眼的层层枫林,一齐褪去了那绚丽色彩,继而又像迷雾般开始散去,随后,温度骤降。
      眨眼间,一切已换了景象。

      时间差不多了。
      他想。

      俊秀清瘦的青年似有所感的抬头望向深沉的夜空,无边暗夜映入他的眼中,泛起点点的莹白纯净的光。
      一片朦胧的飞雪恰好悠悠飘游,吻落在他单薄的唇瓣上。
      纤密漂亮的眼睫一颤,转瞬之间那抹浅白已经无声化开,只留下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绵湿凉意。

      身后的和门也真巧在此时拉开,里屋投射出的橘黄灯光映照在赫然出现的雪地上,暖色的光晕仿佛都快要将积起的薄雪蕴热融化。

      他垂眼,看不出神情,静静对着倒映在自己几步外的身影,怔了怔,带起笑意的转过身来。
      “这等的可够久的啊。”

      对方却没有直面回应,她迈开步子走近他,目光却侧过投向廊外,对这完全不同的冬景并不吃惊,只是感慨,“现世已经入冬了啊。”

      维持本丸景象的结界已经破碎自动解开,他们现在看到的是真实的现世景象,连带着气候温度也大变。
      “希望刚才其他人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不会太吃惊。”她说。

      鹤丸看了眼正站在自己一臂之遥的审神者。
      白色的单和绔,外套几枚绯红色挂衣,纷纷红叶融作血点散落其上,错落成秀美雅致的图案纹路。
      女子低眉对着景色淡笑不语,手中握着把打开的桧扇。细绢制成的扇面上,五重盛大的花骨层层堆叠,互争艳色,扇面上散布着的金银箔折射出些微流光,衬得彩绘艳丽生辉。扇骨节末处的轻薄红带逶迤而落,被她缠起绕在手腕处。

      以扇掩面,细密的黑色羽睫半掩,只露出流淌着浓丽笑意的金色眼眸,一头顺滑乌亮的长发似黑纱般披落在身后盖住了背部。

      不得不说,安静下来端起架子的铁碎牙,完全具有可以匹敌他的外表欺骗力。
      明明只是贵族女性的日常装束,她却也能撑出雍容华贵的仪态,举止间竟然也隐约带出几分平安时代最为著称的优雅与风情。
      顿住,鹤丸国永后退一步打量着她,“我以为你会穿赏唐衣来着的。”

      “十二单衣?”只是,一开口依旧是那股掩不住的随意闲散,铁碎牙满脸嫌弃斜睨他,“穿着二十多斤重的衣服不好我蹦跶。”
      “啪。”
      猛然合起的扇骨击出薄板摩擦间的脆响,她摇头补充,“而且贵。”
      歪头思索了会,铁碎牙再加了句,“博多会念叨我。”

      说完这几句后,也不装什么贵女矜持了,铁碎牙一捞繁琐层叠的长袖,直接的就跟着坐在了长廊下,曲腿支臂,还顺便怕了拍旁边的空位朝他示意。
      “坐。”

      一壶温酒,两盏平碗,夜凉如水,肆意放达。
      两人各自斟酒,对着茫茫雪色对饮了起来。

      酒无疑是好的,清而后烈,香而不过。月色也是冬夜偶有的清明淡远,原先枫树林所在的地方现在成了竹林,疏叶影影绰绰,将审神者的居所与本丸的其他地方隔开空间,此时显得更为静谧。

      只是——

      “有点无聊啊。”
      二人一同发出感叹。

      “其实,单纯赏月的话,还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我也觉得,果然我们还是风雅不起来吗。”
      “只是喝酒不干些别的没想到意外的这么乏味。”

      铁碎牙用手撑着脸看向外面,眯起了眼,“仔细想想,每次喝酒都有太郎次郎这对兄弟陪着,御手杵和青江酒量也不错,长谷部跑来教训那群醉鬼们的场面也很有趣。果然还是人多起来玩闹才是重点吗。”
      “喂喂喂这是在质疑我的酒量吗?别忘了你手中的酒可是谁买的啊。”鹤丸郁闷的扭头朝她喊着,白净的脸颊两侧染上了几抹酒气熏出来的微红,他浅色的金眸里水色涟涟,漂亮异常。

      然而对方根本不看他,伸出素手朝外轻巧一点。
      “景色其实也看腻了。而且我中意的还是秋景。”

      鹤丸抿了口酒杯,若有所思的发出自己的意见,“我倒是认为冬景也不错。”
      “把你袍子套上放中间我都怕你白得直接化在雪里面认不出来了。”
      “...还行吧,不过都现在了再去叫人过来也不太好,看那边这么静。”
      “倒也是,这么晚了。”

      铁碎牙拍手,移开了眼,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

      “所以,谢谢。”

      一丝模糊几分沙哑,女声仓促而涩然。

      院里风更甚,吹得低矮的树丛沙沙摆动。
      月洒浅光,屋檐都仿佛沾染了薄薄的霜。
      夜阑人静,铁碎牙那一声太过低微,被风吹散在唇齿间几欲不可闻。

      鹤丸眨了眨眼,也看不出是否听到了那声似是莫名的道谢。
      他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慢条斯理的晃着杯中液体,看着水波荡开,轻笑,近距离甚至可以看见他洁白的牙口,配着狡黠的神色反多了点狐狸的感觉。

      “这酒真的很贵呢。”他学着铁碎牙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所以,要不给我涨点工资”
      “死心吧。”铁碎牙果断秒答,一口回绝,“小判全是博多在管,连我都是靠他给我发的工资过日子。”

      说着与对方相望一眼,不禁一同哑然失笑。

      铁碎牙低头盯着酒碗发呆,却并不觉得再次安静了下来的氛围有哪里不适。
      鹤丸和次郎是否真的有打什么赌她不清楚,只是手上这酒是在出征回来路上就买好了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她变成了人类模样之前。

      指尖点着碗沿而过,她垂下眼盖住眼中异色。

      仔细想想,因为和他合作一起计划着各种各样的恶作剧,接触的时间比较多后也许就在对话的不经意间被察觉到了点端倪吧。

      “好歹有了人身,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啊。”
      这是审神者的口头禅。
      听起来既随意又不正经,只是在她自己看来,含句咀字,里面藏着自己都没看明白的情绪。

      她的刃生其实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被制出,被封印,开始还被一个半妖接手被当作废铁对待,就这么误打误撞随着那一群凑在一起的家伙们踏遍四野,也渐渐见证着自己的持有者从莽撞到逐渐成熟。
      看他们日常的打闹玩笑,看他们历经挫折日愈强大,再看他们彼此之间悄然生出的爱恋之情。

      然后,归于终点。

      目送着那一群人也终于分别道过,因无法抵抗的岁月而渐渐老去。
      不老的只有那只半妖。

      注视着自己的主人抱着他那老妇模样,气息已尽的恋人,在两人最后共赏的瑰丽落霞拂照下,面色平静得近乎死寂,坐在悬崖边的巨石上,久久未动。

      明明是半妖,却为情所困。
      他哥也是,他父亲也是。这一家子怎么统统栽在了人类的手上呢?铁碎牙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但她又明白,他们对此,有多么的甘之如殆。

      之后就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毕竟时间是最残酷的存在。

      刀刀斋把她回收到了最开始的地方,那座巨大阴冷的坟墓,犬大将的安眠之处,永无天日。

      漫长到连刀身都几欲腐朽剥落,望不见头的悠久岁月,古朽的令她昏昏欲睡。

      她再也没有出鞘过。
      再也没有人拥有挥动她的资格。

      放弃了无用的等候,同许久之前一样,她选择了沉睡,放任自己的意识被淹没在绵远绝望的黑暗深处。
      再次睁眼,却发现已经是数千年后,再也找不到回路的现代世界,陌生得可怖。
      然后,被收留自己的神社那处人推荐,就这么成为了审神者。
      不过就是三言两语轻易道尽,这般无趣的刃生罢了。

      拥有了自由的身躯,以及人类的感知,对刀剑来说应该是幸运的吧,只是自己所拥有的这一切和前主相似得几乎是让她觉得讽刺。

      那么,朔月之夜对她来说又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妖力尽失,灵力锐减,变成孱弱不堪的人类,还有遏止不住的纷杂回忆勾起的烦躁情绪。

      所以,谢谢。
      铁碎牙将未说出口的话在心里补全。

      这么晚了,还陪在自己身边,即使一字不提她蕴而不表的异常。

      毫无缘由的,这一切令她回想起了许久前的某个夜晚。

      那一夜,与同伴分散了的犬夜叉和日暮戈薇在夜色厚重的森林中匆匆赶着路,黑发的少女窝在犬夜叉的背上,首先开了口,打破安静。

      “呐,犬夜叉,人类的寿命,对你们来说,很短吧?”
      脚下步伐一顿,复而又疾行,那名半妖的青年故作漫不经意的声音带着丝不稳,被夜风吹至身背之人耳边。
      “那是当然的吧,虽说是半妖,但寿命和人类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那么,”她收紧双臂,“我会比你先死去喽?”

      没有回复,穿过树丛的沙沙声在无言中被无限放大。

      少女没有停止噪聒,絮絮叨叨着不肯停下,“呐,犬夜叉啊。”
      “嗯。”
      “我啊,说不出来那种祝你在我离开后,能够重新遇见彼此相恋相守的女性的哟,妖怪和人类,都不行。”

      “......”沉默。
      “但是啊,”她想了想,又不死心的用手指戳了戳他宽厚的背部,“我也不会说出要你殉情,或是带着回忆和那么多人对你的爱,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那种话骗小孩一样的话。”

      “我只想说。”
      “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现在是身旁,以后也许是在你的前面或者身后,无论是以怎样的形态。”

      “就算比你先走一步,我也会在等着你的。”
      “等着你,数十年,数百年,或者数千年。等着你,一步一步的,到达我所在的地方。”

      “...好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这几句话听上去也很奇怪幼稚,总觉得没办法表达清楚啊。”少女抓着头发苦恼的皱眉,“啊啊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让人有点烦啊。”

      “呐,犬夜叉。我是不是很任性啊?”
      “......”

      朦胧的月色被烟沙般的重重树影过滤遮拦,只有轻薄的清光被晃成片片碎影,在两人身上水波般飞快掠过,黑夜中,仿佛有细微蝉噪细线般绵延至无尽的前方。

      晚风涌来,吹乱两人披垂的发。
      日暮戈薇腾出左手压着飞扬的裙角,一手紧紧抓着犬夜叉的肩膀处的衣服,经历战斗不久的她原本便有些力竭,而此时被风吹得更是睡意阵阵。

      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听见了,风响蝉鸣间,前面人从唇角溢出的极为轻微的沙哑一声。

      ——“笨蛋。”
      他说。

      听到这个平时会惹自己生气的词,此时的她却忍不住笑起来,闭眼,对着那个人轻道晚安。

      而那个时候的铁碎牙,一面嗤笑着辣眼睛,一面,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唇角的笑意。

      人与妖,能够相遇。

      何其不幸。
      又何其幸运。

      思绪被遥远的记忆纠缠扰乱,又或许是此刻太过安详放松。
      总之,等左肩突兀的被压上一份重量的时候,铁碎牙没有像平时那样很快反应过来。
      接着才意识到这份重量是什么后的她刚打算推开的手一改方向,自然而然的挽过靠在自己身上的鹤丸,以防他倒在地上,还顺手把他手里空了的酒碗拿开放到了一边。

      一切动作都很小心求轻,顾忌着不碰醒陷入浅眠中的青年。
      气温降下来时鹤丸就套上了自己那件白色外袍,现在因他的动作幅度而兜帽半落,压着些许发丝盖住了他侧过的半边脸。
      睡着了的他神色平和,呈现出和平日里的生龙活虎截然相反,一如孩童般的的纯净气息。眉宇间的疲惫稍纵即逝,眼下方有并不明显的浅青色。

      铁碎牙侧过头,近距离的凝视着他沉静的睡颜,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开始被银辉侵染的长发。
      长夜将尽,日与日暧昧的分界线被时间模糊。

      不知是哪里的积雪,突然从不堪重负的枝头轰然而坠,砸在棉层似的雪地上,像摔开的棱镜,在这午夜时分惊动了阒然无声的周遭。

      灵力缓缓充盈起的这座本丸,重新被结界悄然覆盖,连照入的月光都像被洗过明上几分。
      但是飞雪依旧,她选择了维持冬景的面貌而不是换上自己先前还宣言是自己最钟情的秋色。

      铁碎牙眨了眨眼睛。

      鎏金淌开的双瞳润着水光弯起好看的笑眼,她对着前方的空无,唇形开合咬字极轻道。

      “ありがとう 【a ri ga tou 】”

      一如她能够遇见他们。
      是多么的幸运。

      【尾】

      次日,知道睡着后的自己是被铁碎牙公主抱回房间休息的鹤丸:“.........”

      铁碎牙:“哦,你还挺轻的。”
      “......先不要和我说话谢谢。”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刀婶一号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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