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Danana

4、04

　　04.

　　他临睡前还想着，第二天要不要给沈然发个简讯，问一问对方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过这点小小的意外，在心宽如太平洋的方奕这儿，就是泼进大火的一滴滴水，屁用没用就蒸发了个干净。
　　他第二天早晨被电话叫醒时，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只知道冲扰人睡眠的王八蛋怒吼“你他妈谁”。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用有几分耳熟的声音道：“方导，我没记错的话，您是通知我今天来试镜吧？”

　　方导因为睡眠不足糊成一团浆糊的脑袋转了又转，终于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了一个名字，试探道：“周......周维？”

　　那边轻飘飘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方奕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彻底收起了他刚才粗鲁暴躁的态度，连声音都温柔了三个度：“是你呀。”
　　要这时损友林霖在侧，必定会吐槽这一出变脸绝活，以及瞬时间三百六十度扭转的音调。大呼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被方狗用这么恶心的语调对待。
　　可惜这时连个能让他自己看清表情的镜子都没有，他于是就继续保持着温和到诡异的笑脸，试图和对方嘘寒问暖：“你新上映的那部电影我抽空看了，演的很棒，怪不得你这几年蹿红得这么快。就是看起来太瘦了，要不要我和你们公司说说，别老让你节食了？”

　　周维被夸奖一番，似乎也完全没有被取悦的意思，照样是来一招挡一招：“谢谢方导谬赞。但我的身材问题我自己心里有数，不需要您额外的关心。我现在已经在前往您约定地点的路上，希望我们能把公事留到见面再谈。”

　　方奕把嘴张了又张，憋出一个“好”字。
　　世界上不顺他意还能不被炸一脸灰的人，除了他爹妈，就属沈然、林霖，和这位说话跟木头一般直来直去的周维。
　　沈然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他对人家有种与生俱来的保护欲；林霖是臭不要脸，在他深刻懂得怎么发火，这货都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以后，就渐渐不浪费火力了；至于周维，答案是更为肤浅——因为人家长得好看，特别特别好看那种。

　　周维作为如今娱乐圈里最炙手可热的小鲜肉，从五年前出道开始，围绕他最多的话题，就是究竟是有多被命运偏爱，才能长出这么一张脸。
　　圈里比他更加英俊不羁的有，比他更加精致美貌的有，偏偏没有一个人，能像他这样说英俊又毫无攻击性，说精致又不带一点娘气。
　　加上身材出众，出道时演技就可圈可点，即使常有人爆料性格过于直接到近乎无礼，依然有大票的粉丝爱他，有无数的广告商、导演向他抛出橄榄枝。

　　而方奕真正对人家没有半点脾气的原因是，他没追到他。
　　其实坦白来说，周维并不是方奕一贯所偏爱的乖巧软甜型，相反身材高大脾气不怎么样。但那张脸实在长得太过分，只要是个人都很难不被吸引。
　　可惜方奕用尽了浑身解数，在人家那儿依然是客客气气的一句“方导”。
　　得不到的永远最好，就为这，向来霸道跋扈的方导至今没对周维甩过脸色。

　　他在家里匆匆忙忙整理好了仪表，开着车直接赶往试镜地点，生怕晚了惹大美人不高兴。
　　虽然他作为人形泰迪，在三年前追求未果后，没少交半个男朋友。可白月光依旧是白月光，他势必要在对方眼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至于沈然莫名其妙的态度，谁还有空管那个？

　　方奕大学毕业在国外进修了两年，瞎拍过几个文艺短片，回国后才算是正式踏入电影行业。
　　这么多年来，秉持着钱要赚口碑也不能丢光的原则，基本是去年拍粉丝电影圈钱，今年就用心拍一部争奖项，明年接着玩群星云集。
　　他当然也乐意拍一部既赚钱，又能赚足口碑的电影，奈何国内客观、主观条件都不太允许。
　　他这次要拍的是部文艺片，讲一个对生活心灰意冷，计划好了在半个月后的某一天结束生命，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打乱计划的故事。主要从男主角的角度拍摄，走灰暗风，整部电影唯一的亮色，就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当初剧本一送到他手上，他就认定，周维是可以胜任男主一角的。
　　一部文艺片，基调沉闷节奏缓慢，靠得就是导演对镜头的掌控，以及演员的个人魅力。
　　在新生代的年轻演员中，周维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因此他连试镜的机会都懒得给别人，只通知了一个人，要周维这天早晨十点，务必来他的工作室试镜。

　　方奕一脚踩了刹车，把车乱七八糟的一停，足足占了两个车位。他也不管这栋写字楼楼其他的办公人士，特别潇洒的朝电梯大步走。

　　工作室是他六年前靠粉丝电影捞到金以后成立的，那时候他爹还咬着要和他断绝关系不放，只能靠自己。原本只租了一层楼的空间，是这几年赚得越来越多，才慢慢扩展到了五层。
　　他一出现在门口，前台小姑娘就极有眼力见的告诉他，周维正在五层，他的办公室等他。
　　方奕这个基佬，弯都弯得不安分，含情脉脉道：“Alison，你今天的妆画得真完美，我要喜欢女孩，一定会立刻邀请你共进晚餐。”

　　Alison面无表情道：“方导，周先生已经到达十分钟了。”

　　方奕调头往楼梯跑得飞快。
　　他进门前，还借着玻璃门的倒影确认了衣服和发型搭配够不够完美。

　　时隔大半年再见，周维仍然完美得毫无瑕疵。

　　方奕面带微笑的和人家对视了几秒，突然被一个疑问击中了：我真的能找一个演技二流，皮相勉强过得去的小明星，来和周维对戏吗？
　　他在周维僵硬客气的笑容下，深深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