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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玄罗刹（I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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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诧愕然中，众人把目光重新投递到我的身上。印入眼帘的是我异常艰难地抬起头来，牙齿紧咬、试图双手撑地重新站立起来的身影。
“一、二、三……”，裁判员走过来、半跪在我身边开始计时。
大殿一片鸦雀无声，听到的似乎只有裁判员的话声和自己心跳的声音。
终于，在他即将数到十的时候，我捡起素月，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
抬起头，我看到对面玄罗刹眼中惊疑难以置信的目光。
“采燕，好样的，一定要给那个僵尸点儿厉害尝尝啊！”
“江才燕，加油！”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来自青龙国队伍的惊人的欢呼和周围其他人不自觉的抽气声。我纤细柔和、满身带血的外表，和我表现出来的固执，形成了惊人的反差。
一丝微笑，不自觉地浮现在我唇边。这么多年，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从飞扬的尘土中爬起来。宁岳曾经玩笑地说我是一只背着龟壳慢慢爬的乌龟---
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指尖传来金属冰凉的触感，那是我所握住千万遍的熟悉的感觉。渐渐，剑身逐渐亮了起来，发出雪亮耀眼的光芒，仿佛素月可以感知到主人此时心中的激荡之意，竟在与我遥相呼应一般。
隐隐中好似有一缕神识，自剑身上幽然而起，沿我的腕脉而上，无形之中缓缓渗透到我的四肢百骸。
“离结束还早呢！”
我伸手抹掉嘴角边的血渍，面带淡笑，语声平静地说---
似乎是我眼中的轻嘲激怒了他，又或是看到我形貌瘦小、面色苍白，却竟然这么久都战我不胜令他感到颜面大失，玄罗刹如蛇般血红的眼珠，死死盯在我的脸上，眼中凶光暴涨，哑声道，“既然你这么急着自寻死路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银色的剑光，再次“嗡嗡”祭起。
这一把原本秀丽轻盈、柔和似水的长剑，此时却隐隐散发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无穷力量。我整个身体，都笼罩在淡淡的荧光之下，飞旋的剑气，吹动我鬓边的长发，我苍白而肃穆的面容，在这美丽的银色光芒中，竟然带着一种令人屏息静气的庄严和神圣。
九阴梵罗斩划过一道黑红炫光，劈空而来！
只听玄罗刹长笑一声，怪叫道：“九阴梵罗---人神屠尽！”
利斩陡然发出尖利的啸音，凄厉入骨，斩影在空中幻出一张黑红的大网。玄罗刹身形飘转，仿若天魔，周围的生气似乎顷刻间被他抽取殆尽，唯见黑色光网在空中扭曲扩展，直向我头顶疾罩下来！
好像魔鬼张开了黑色的双翅，遮天弊日，巨大的强压向我迎面压来，直挤得我五脏六腑似乎都叠压在了一起。眼前一片血红，影影绰绰间无数厉鬼铺天盖地而来，发出撕天裂地的嚎叫，又似无数道血红的暗流在穿梭奔流，仿佛冥府的血池在一瞬间洞开……
“方寸有大道，得失皆随缘---”
忽然，一声清啸，如凤鸣莺啼，响彻行云，在黑暗血红的天空蓦然响起！
“清心而淡欲，天地有乾坤---”，我吐气开声、贯真力于胸臆之间，一字一句，大声唱起了从小一入学园起就学会的《清心正道歌》。
我知道，要想克服九阴梵罗斩，必须摒弃心魔，虽然不知道这样做究竟能否奏效，但是我必须一试！
清越的歌声，如在铅灰沉重的彤云中划开一道亮光；又如一眼流水涧泉，潺潺流进干枯凄冷的沙漠荒滩。
渐渐，由梵罗斩所引起的恐怖与黑暗，终于被歌声冲开一道空隙，人们不由精神一振。
歌声中，剑随声递，光影纵横，漫天的黑光竟是淡了一淡。
我提起精神，更加大声地念唱出来，胸中的烦闷似乎也随着出喉的歌声渐渐减轻---
“明镜无微尘，洗欲现正道，无为亦无过，随意出天然……”
声若鹰雏，清越激荡，我随歌随舞，剑随意走，身似飘鸿，剑似游龙。
人们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场中那个衣袂翩迁，剑光飞舞的少女。清亮的歌声，感觉不到一丝伤痛，充满着对生命全部的激情与执著，悦然回荡在青云峰巅。
渐渐，偌大的道威堂，似乎只能听见长剑飞舞和歌声回旋的声音。众人眼花缭乱，几乎看不清剑势走向，唯见剑上银光在空中流转不定，宛若游龙穿梭云间，巧妙地将黑芒挡在剑光之外。那个一身鲜血，却写意盎然，逆流行舟、拼力一舞的少女，成了人们记忆中久久难以忘却的一幕---
仿佛在苏醒，每一次交锋都会让我进步，每一招的使用都会令我领悟。我虽然在武学的道路上进展缓慢，但是一颗聪慧的心和不屈的意志，却像海绵吸水般，从每一次的格斗中不断吸取经验技巧，完善着自己的剑法和应变能力。
清光大盛，黑雾中玄罗刹隐隐现出一双浓眉下狠狠盯着人的眼睛，露出凶残与兴奋的光，好像一只蓄势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的狼。
看着那双凶厉狠毒的眼睛，我心臆一动，胸中一股豪气竟是冲天而起，久违的热血再次澎湃激昂---
“刷”的一声，银光激涨，冲霄而上。我轻叱一声，语中声调一变，带着金石裂云之概，高声唱道：“挥剑破云迎星落，鲲鹏展翅击长天，纵横四海荡邪魔，跨越千山斩群妖！”
“妖”字甫出，但见万千银光蓬然散开，陡然间化作无数霓彩，直透黑网而出，灿烂明艳，绚丽无匹。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眩目电光自下而上，旋转呼叫着疾刺向场中的玄罗刹!
那一剑，凝聚着我所有的功力与真气，仿若心血生命凝成，它冲到半空中时，却又蓬然散开，好像绚烂美丽的烟花，缤纷散落如雨；又好像耀目的闪电，顷刻间横空而过，带着迅疾无匹的气势，直刺茫茫宇宙，浩浩苍穹……
飞剑相击的那一刻，时间似乎完全静止下来---
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玄罗刹眼中狂暴的杀气，风中怒然直立的发丝，和九阴梵罗斩当头劈来时空中带过的弧光。
即使是在那之后的许多年以后，每当我回忆起这场场景时，还会禁不住地为那时清晰的记忆感到诧异---
宁岳曾说，高手对决，决定胜负的未必是内力、技法的高低。如果能在瞬息万变的比赛当中，抓住对方的弱点，在最恰当的时刻，给予致命的一击，用力巧妙、时机正确的话，同样可以达到以弱搏强、制敌要害，反败为胜的目的。
然而，打斗过程凶险万分，瞬息万变，要想看出对方的弱点，并找出最佳制敌时机，实非易事，需要极大的胆量与勇气。一个拿捏不准，反而会被冒动所害。我在与玄罗刹对决之时，先是以清心正气歌乱他魔音，消弱九阴梵罗斩上的威力，使他不得不再次催动体内真力，加重魔音之威，同时，用言语激起他的怒气，使他心神浮躁，犯下比武大忌。劲气在自强转弱，又由弱渐强之际，总有一个薄弱的区间。而我要赌的就是，能够窥准时机，在他功法最弱之时，施展我最强的冲天一剑，反客为主，出奇制胜！
“嘭”的一声，银光和黑气相撞，发出巨大的震动，仿佛来自远古的银色闪电，瞬间刺破黑云，炙热而耀眼的光芒，遮盖了整片天地！
玄罗刹低呼一声，圆睁双眼，九天梵罗斩脱手飞出，“当啷”一声，重重跌落地面。黑网催枯拉朽，瞬间而溃。
我平地飞落，手腕旋转，剑尖停于他的喉结之上---
“青龙江采燕胜！”
随着裁判的一声宣布，人们欢呼声四起。我晃了晃身子，软软地向地上倒去。即将失去知觉前，我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唰”地一下越过高高的栏杆，向场下跳来。在我身体即将接触到地板时，如闪电般接住了我。
看着他满是焦灼和痛心的神情，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双眼。真是没用啊，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爱哭的毛病。
“队长……”，在我陷入黑暗之前，我吃力地、气若游丝地一字字问道，“我，是不是，也有了一些改变呢？”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忽然用力紧紧拥抱住了我。
他抱得是那样的用力，我可以感觉得到他身上那股熟悉而温暖的气息，一滴晶莹在他墨玉般的眸子中灿然生光，似有泪花闪动。
我终于放心地陷入了无边的沉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