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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炼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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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景像啊---熊熊的烈火,吞噬着漆黑的夜空,耳际昏然杂响,不知是哪里的隆隆战鼓,不知是何处的金铁交鸣,也不知是什么人在厉声嘶叫。眼前一片恍惚,分不清人影,分不清刀锋,只觉一片惨艳的红,翻搅起浓浓的血腥,混着尸骸烧灼时的焦臭满满地塞在胸臆。周身火辣辣地痛,好像四肢都在燃烧。这里是炼狱吗?
无边的热浪席地而起,红色的火舌肆意吞吐,好像烈火的牢笼,将我牢牢束缚。空气炙热灼人,吸进的每一口空气都像滚烫的熔岩,在腔内蒸腾。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好像再有一刻,全身就要熔化。
眼前的景像如此真实,如此清晰,仿佛来自梦魇深处一段被忘却的记忆---“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拼命压抑着心中的狂喊,用剩余的最后一丝神智同幻影争斗。
忽然,好像听到了我的呼喊,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充满血迹、满是焦灼,穿过火与浓雾,朝我俯探了过来。
“妈妈---”不知为何,我心里竟然涌起一股想如此叫她的冲动。
女人微笑,俯身向我伸出双臂。
我迫不及待地想抓住她的手,虽然烟气弥漫中,她的脸显得遥远模糊,我却像要抓住生命般,向她伸出我的双手。“扑”的一声,利器穿透骨骼、肌肉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沉闷,在耳中蓦然响起。我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到一把尖刀从她的背后直透出来,刀锋不住晃动,同我近在咫尺。
女人的身体朝我沉沉俯压下来,鲜血如暴雨般喷下,淋了我一头一脸---
“啊---啊---”我疯狂地大叫起来,一声又一声,难以负担的折磨终于把我压垮,我忘记了幻术,忘记了比赛,只想叫出来自心底最深刻的恐惧---
粘稠的鲜血,模糊了我的视线,还在不停流下,好像血腥的海洋,要将我淹没---
我惊狂欲癫,所有的恐惧,似乎只能化作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忽然,背心处传来一阵冰冷,让我在烈焰中焚烧的身体顿感一丝清凉。接着,那冰冷源源不断地输进我的后背,仿若清凉的微风扫过,随着血腥和焦臭的淡去,鼻尖竟似能闻到一缕清香。渐渐,那丝微凉不断加深,仿若清冽的冰泉轻泻而过,闷热终于渐渐散去,全身竟好像浸入清寒的水中。一股凉意从心底沁出,扩散到四肢百骸。有人在为我输入真气---
我蓦然惊醒,转身向身后望去。
一双英锐清冷的眼睛,瞬间看进了我的眼眸。
我彻底清醒了过来。
“队长---”我嘴唇颤抖,无法抑制住声音中的哭泣。
“好些了吗,江采燕。”他沉声问道。
“好多了。”我不由点头道。
“那就继续前进,马上就要到出口了。”
“可是---”我脑中一片混乱,还未从震骇和混沌状态中恢复过来,看到眼前宛如神兵天降的他,嘴里无意识地发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我委靡茫然的样子,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再不走的话,就没有时间了---你是我们小队的最后一个了。”
好像一桶冷水从头上浇下,“啊---”我咧了咧嘴,彻底清醒过来---原来大家都已经通过了。
无力地耷拉下脑袋,我心中一阵颓然。无论怎样努力,我始终追赶不上大家前进的脚步。
看到我一副受打击的样子,他的眼中忽然拂过清风般的微笑,“不过,你大部分的路程都表现得很好,出乎我的意料。”
“队长,你一直都跟在我后边吗?”我惊讶地问。
他轻轻点头。
原来,他一直都跟在我身后,我并不是孤身一人。一股暖流汇过我的心间,不知不觉中驱散了黑暗的恐惧。
“我没有料到你竟然可以来到这里,”只听他继续说道,“你表现得真的很出色,是我下了武断的判定---”
“武断的判定?”我不解其意。
“我原以为,你的实力,不会胜任这样的比赛---”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有些歉然。清澈的眸光,坦诚如赤子。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他之前那淡淡的态度,他一直都在,为我担心吧……看到他诚恳的歉意,我的心里竟起了一阵酸涩……
我其实很想对他说,他根本不需要为我感到抱歉,因为,他的判断本来就是正确的。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也许,参加这场比赛,本来,就是个错误……
“队长,对不起,我这么地没用,不要为我耽搁时间了……你,快走吧。”
我紧咬下唇,竭力不然失望流露在眼中。
“江采燕,你要放弃了吗?”他忽然说。
“呃……”想要放弃的话紧紧卡在我的喉咙里,好像一块尖利的骨头。
我的眼睛憋得通红,嘴唇咬了又咬,可是对着刚刚才救了我的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两个字。
“知道我为什么会救你吗?”他忽然问道。
“为什么?”
一丝微笑,浮上他的唇角,好像想到了一件很有趣却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当我看到你在笔试中那么努力,无论如何害怕,都拼命地想要考下去,还有过幻阵森林被藤蔓缠住时,即使自伤,也要通过比赛,就想看一看,凭着这样的决心和毅力的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一丝红晕,浮上我的面颊。想到自己在森林中用那么愚蠢的方法来破解幻术,居然全被他看到了,就觉得羞得要死。
好像看懂了我的羞涩,他继续说道,“你做得很好,很有急智”。
想像中的嘲笑并没有迎面而来,我不解地抬起头来---
“力量不足的时候,必须靠一切办法来脱离困境。亢龙战士的比赛,并不只是实力的较量,想尽一切办法,到达终点,才是最重要的。”
“你用你的毅力和机智,很好地完成了前半段的比赛。剩下的路程,我们一起来---”
宁岳就是这样,他的话从来不像撼世宣言般惊天动地,声音里却总是带着一种奇怪的力量,把人深深吸引,让人不自觉地就会完全相信他。
我心中斗志重燃,沮丧渐渐消失,眼中又发出了热切的光。
看到这样的我,他了然一笑说,“走吧。”
天光从不远处的洞外柔和地洒入,照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的颊边泛着淡淡的光晕。
一种奇异的感情从我的心底深处漫延上来,像是春风初至,温暖的绿意刹那之间布满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