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无忌》伤翎

1、相识不如偶遇

　　六月，天热得很。在欧员外家中聚集了一群有名没名的武林人士，其中一个就是人称“妙手

　　如来”的朱四爷。靠的是偷鸡摸狗的本事起家，但功夫厉害了，也没什么人敢说句闲话。

　　另一个人就是刚进中原不久的西关虎，他从北边来，不晓得江湖上的规矩，不一会儿，就得

　　罪了一脸横肉的朱四爷，要不是欧员外及时出来阻拦，只怕还要打起来。

　　欧员外陪着笑，双手合在一起恭恭敬敬的向着二人鞠了一躬，道：“二位大侠，今日肯赏脸

　　屈居此地，老朽不胜感激，但若是失了和气，哎呀，这可就不好了。”

　　朱四爷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坐回一边去了。

　　西关虎挺前一步，粗声道：“老子纵横西北这么多年，倒是少见了些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说罢斜眼瞥了瞥朱四爷，又道：“哼，欧老爷，今天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然····”

　　“要不然，你要怎么样？”朱四爷缓缓站起身来，尖声尖气道：“在下今天不是不给欧老爷面

　　子，江湖上闯的，总是要讲一些个规矩，总是要论一下辈分。”

　　西关虎皱了皱眉，大声呵道：“你又胡说些什么？”

　　两人已摆上了架势，这时，却听一声轻轻的叹息，这二人虽不是什么一流好手，但在这么近

　　的距离，确是听得清清楚楚。

　　西关虎大吼道：“是谁？”

　　只见人群中渐渐走出一个一身书生打扮的青年公子，他眉目清秀，肤色雪白，个头不高，但

　　是却隐隐有一丝豪气。

　　这公子嘴角轻带笑意，眼中尽是不屑之意，倒真像是身负绝世武艺，让人不敢小觑了。只听

　　他慢声道：“在下姓丁，单名一个默字。”

　　朱四爷冷眼瞧了他半晌，才稳声道：“不知丁少侠师从何门何派，师尊是哪位高人？”

　　丁默上下打量他一番，哼了一声道：“只怕说出我师父的名字会吓着你们！”

　　朱四爷冷笑道：“那在下倒想见识见识！当今世上能有如此威名的，恐怕就只有刀剑双魔

　　了，难不成你师父就是剑魔风四海？不会罢，剑魔为人冷漠孤傲，一直没有弟子，这是人所共知

　　的事。那你师父是裘败？哈哈，那我们可要说个明白！”

　　丁默倒是不急不恼，只听他缓声道：“我师父当然不是裘败，也不是风四海。他老人家的名

　　讳，不必跟你们说。”

　　朱四爷冷哼一声道：“你不说也罢，方才不知少侠为何叹息？”

　　丁默轻笑几声，道：“方才你们二位相持不下，我的一位朋友说，你们早就没了脸皮，可又

　　为了面子打起来，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这话说完后，西，朱二人皆脸上一红，只听西关虎吼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子说的？”

　　丁默笑了笑，拨开人群，走向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面前道：“就是他啦！”

　　西关虎上前，一把抓住那少年的衣领，吼道：“你是不是不想活啦？”

　　那少年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丁默，良久才叹了口气，道：“丁兄弟，我信啦！”

　　丁默笑道：“你信啦！晚喽！如果你当初不跟我较劲，不就没事了么？”

　　那少年苦笑道：“我只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怎么算较劲呢？”

　　丁默皱了皱眉，气道：“怎么不算，我说算就算！一句话就不是话么？”

　　这二人的话越说越不对劲儿，在场的众人一句都听不动，西关虎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

　　脑，他扬了扬手，怒道：“臭小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刚想说，却听丁默抢道：“他叫丁没，姓丁的丁，埋没的没。”

　　言毕，堂上众人又是一惊，只听西关虎道：“怎么又是一个丁没？怪啦！”

　　丁默道：“有什么怪的？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况且，他的没是埋没的没，我的默是

　　沉默的默。”

　　西关虎不耐烦道：“什么默呀没的，老子只想惩治惩治这狂妄的小子，喂，姓丁的，你刚才

　　在那里瞎说什么？”

　　丁没望向西关虎，却没说话。

　　丁默走到西关虎身边，指着丁没道：“就是他说的啦！那，丁没，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

　　话！”

　　丁没叹了口气，道：“丁兄弟······”

　　看着他的样子，丁默突然轻轻一笑，他走到朱四爷身边，道：“你们可是忘了一个人？”

　　朱四爷冷声道：“你又想说什么？”

　　丁默笑道：“你们可忘了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他微微一笑，目光移至左边，正好看到一

　　直想插嘴却找不到机会的欧员外。

　　朱四爷一愣，才明白了丁默的话，忙上前道：“欧员外，不知这次召集这么多人要干什

　　么？”

　　他这一问，倒让在场的人都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了，西关虎也只好放下丁没，走入人群中。

　　丁没松了口气，刚直起腰，就看见一脸坏笑的丁默站在身旁。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救我了呢！”丁没苦笑道。

　　丁默正色道：“我可没救你，我只是印证我没有骗你罢了。”

　　丁没笑道：“你说你可以用一张嘴杀人，也可以用一张嘴救人，我是真的信了。”

　　丁默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又道：“但我还是骗了你，在某一方面上。”

　　丁没道：“你不叫丁默，你只是气我的。”

　　丁默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丁没轻轻摇了摇头。

　　丁默笑道：“呆子！现在不告诉你，等日子久了，你自然会知道！”

　　丁没苦笑道：“啊……”

　　丁默笑道：“你明白就好！”他笑了一会儿，突然又生气道：“啊！我知道了！你，你不愿

　　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丁没愣了愣，道：“我没这么说，和你在一起很好……”

　　丁默脸上忽然红了红，嗔道：“你，你胡说什么？”这边却已笑了出来，不一会儿，又正色

　　道：“你说的，可当真？”

　　丁没道：“没骗你。”这边手已被丁默拉起，只听他笑道：“走！听听丁员外到底有什么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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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位不知，前几日，小女突然不见了，哎，老朽找遍整个洛阳城也不见她呀！后来，后来有

　　人给老朽一封信，原来，小女被伏戎山寨的山贼给捉了去，要赎金三万两黄金，我给了赎金后，

　　他们却不放人，又向我要了六万两黄金，为了小女，我也给了，可还是没见小女的身影，这才召

　　集了各位，请大家想个办法。”欧员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完，原本意气洋洋的众人已有大多

　　数黯淡了神色，一提起伏戎山寨，倒真是没几个人不怕的。

　　丁默扯了扯丁没的衣袖道：“伏戎山寨是什么地方呀？”

　　丁没道：“不知道。”

　　这时只听身边一人小声道：“伏戎山寨是极恶之地，万万去不得。”

　　丁默道：“怎么去不得？”

　　那人道：“那里呀，有吃人的恶鬼，哎呀，去不得，去不得。”

　　丁默伏在丁没耳边轻声笑道：“喂！你怕不怕鬼？”

　　丁没摇了摇头道：“没见过，倒想见见。”

　　丁默看了看他，突然又是一个坏笑，只听他叹道：“也不知欧员外的千金长得好不好看。”

　　丁没道：“怎么？你想娶她？”

　　丁默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脑袋，笑道：“若是个美人，何乐而不为呢？”

　　丁没也笑了，道：“你生得这般英俊潇洒，倒也不成问题。”

　　丁默道：“那是当然！怎么，你还想跟我争？”

　　丁没笑道：“有你在，我不敢争的。”

　　丁默急道：“那她若真是要嫁给你，你娶还是不娶？”

　　丁没看了看他，嘴边起一丝笑意，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

　　丁默哼了一声，又去听那欧员外讲话。

　　“事成之后，我愿出十万两银子。”丁员外声音虽轻，但在场的人无不浑身一震，只听丁默小

　　声道：“这老家伙真是出的起银子，喂，丁兄，走啦！”这便拉起丁没走上前去，向欧员外抱拳

　　道：“我二人愿意前往伏戎山寨，救贵千金脱离苦海。”

　　丁没惊道：“丁兄弟，你·····”

　　丁默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怕？”

　　丁没道：“不是……”

　　“那不就结了！欧老爷，准备好你的十万两银子罢！”丁默笑道。

　　欧员外连连拜谢，道：“多谢二位大侠，小女名为雨知，喜欢穿一身绿衣，她自幼身子不

　　好，哎！可苦了她啦！”

　　丁默见他又要开始啰嗦，忙插话道：“欧员外，你可有什么书信之类的，好让我们证明一下

　　身份的。”

　　欧员外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铜镜，道：“这是我夫人生前的心爱之物，雨知她知道

　　的，你们给她看这个，她自然会跟你们走。”

　　丁默点一点头，这边拉上丁没就走出厅去。

　　远远的，听见一声叫喊道：“二位慢走，在下也要捧个场的。当然，这位朱老兄似乎也不想白

　　来。”

　　正是西关虎和朱四爷！

　　丁默噘了噘嘴，向丁没道：“来了两个碍事的，讨厌！”

　　丁没笑道：“丁兄弟别这么说，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什么呀？是多一个分钱的罢！”丁默走到西关虎面前道：“西关虎，我们可要先说好，到时

　　候分银子可别闹得不痛快！”

　　朱四爷笑了笑，道：“分银子自然要公平分，四个人分十万两银子，倒也不难算！”

　　丁默冷哼道：“可不能这么分！要是我和这位丁兄将小姐救了出来，而你们只出些气力，那

　　我们不是很吃亏么？”

　　西关虎怒道：“那你要怎么分？”

　　丁默笑道：“不如这样，我们就一次分个胜负，谁先救出雨知小姐谁就赢，你和那个姓朱的

　　一起，我和这位丁兄一起，谁赢了就可以拿十万两银子，而且以后行走江湖时只要看见对方就要

　　上前叩拜！”

　　朱四爷冷哼一声：“小兄弟，你可别后悔！”

　　“大丈夫说一不二！”

　　朱四爷笑了笑，又向西关虎道：“你意下如何？”

　　西关虎道：“老子奉陪到底！”

　　丁默道：“好，够爽快！那么，后会有期！”说罢就拉着丁没走了。

　　西关虎望着他们的背影，冷然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喂！姓朱的，咱俩联手可是

　　暂时的！”

　　朱四爷收起笑容，淡然道：“那是当然。西关虎，你可要小心了，只怕这个姓丁的小子绝不

　　简单。”

　　西关虎横道：“你怕啦？哼！老子可不怕！”说罢从衣袖中取出一颗土黄色的药丸道：“只

　　要让他睡上几个月，就没事了罢。”

　　朱四爷笑道：“你倒真有办法！也好，就省得老夫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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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洛阳最有名的饭庄就数这家‘惠阳楼’啦！”丁默轻摇纸扇，一边领着丁没向不远处

　　一家酒楼走去。

　　进了酒楼，便有小二迎了上来：“二位客官里面请！”

　　上了雅座，丁默将扇子轻折，对小二道：“这位兄弟是位吃茬，一般的酒菜，可是不入眼

　　的！”

　　小二笑道：“唉呦！这您可是来对地方啦！不是小的吹牛，咱们惠阳楼可是远近闻名的大饭

　　庄，当年皇上到洛阳时，都是在我们这设的宴，吃完后都直夸我们这的酒菜地道呐！”

　　丁默点了点头，道：“那是最好，这样吧，今天也不用你报菜名了，有我来点，我让你们

　　做什么，你们就给我做什么。银子嘛，爷我有的是！”

　　小二一听银子，立马来了兴致，当下道：“好嘞！爷您痛快！小的这就叫我们惠阳楼的掌柜

　　来听您点菜！”

　　不一会儿工夫，一位中年汉子便来到了丁默二人的面前，只听他细声道：“小的是惠阳楼的

　　掌柜，姓孙，要什么菜，大爷你就点得啦！”

　　丁默道：“那好，你听好了，第一道菜就是群英百荟。”

　　孙掌柜道：“什么名堂？”

　　丁默道：“将竹笋切碎，配上上好的仙贝，再用文火慢炒，竹笋切的要适宜，大小薄厚要相

　　当，炒后要仍呈翠绿色，仙贝切片，须薄如蝉翼，炒后要见奶白色。”

　　孙掌柜皱了皱眉，咬牙道：“成！不知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丁默笑了笑，又道：“孙掌柜不要着急，这第二道菜么，就要金蛇狂舞，乃是将豆腐切成

　　丝，裹上蟹黄，再用急火炸制。要记住，豆腐丝要细如粉丝，而且过油炸后，不得粘连。还得要

　　个龙鱼汤，就是取一百颗鱼目，外裹精糯米，下入清水中，鱼目需个个圆润饱满，精糯米则要细

　　细研磨，包在鱼目之上要入嘴即化，嗯……还要金丝饼，这可是你们惠阳楼的特色，不用我说了

　　吧！”

　　孙掌柜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位客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丁没道：“酒，最好的酒。”

　　孙掌柜道：“有，有，客官来得正是时候，今早上才送来的上好女儿红。”

　　丁没点了点头，一提到酒，他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

　　酒饱饭足后，丁默和孙掌柜告了别，便和丁没上路了。不一会儿，便出了洛阳城。夏天，天

　　气热得让人难受，但好在他们二人作伴，一路上倒也不甚无聊。

　　丁默是个从不委屈自己的人，所以从洛阳一直走到现在，只要有机会休息，他便不会放过。

　　而丁没则是一个不会委屈朋友的人，所以一直随着他的性子走。

　　两人在一起已有了一段时间，但对彼此都不是很了解，只是他们都讨厌麻烦，也都不曾在意

　　过对方真正的身份。

　　只是丁默知道，丁没对酒的态度近乎是痴迷的。

　　他为什么那么喜欢酒，丁默不知道，只是觉得丁没在喝酒的时候就像是在喝茶，他的眼神不

　　会因为酒而迷离，只会更加的清澈。

　　丁没是用刀的，一般用刀的人都不会是那种太细腻的人，丁没也不是，有时候，丁默会觉

　　得，他不像是一个具体的人，更像是一坛混沌的酒，但是他的外表，却偏偏给人另一种感觉。

　　丁默，喜欢和他在一起。

　　和丁没在一起，丁默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太让人讨厌的人。但他不知道，自己在丁没的心中

　　又是一个怎样的人？丁默自认不是很大度，但好在，他是个很直率的人。于是，在一个很随意的

　　地方，他很随意的问了丁没一个问题。

　　“你会不会觉得我讨厌？”丁没的声音很大，但他已有些醉了。

　　丁没看了看他，缓缓道：“不会。”

　　丁默听了，露出了一个很欣慰的笑容，然后又道：“你可不要骗我，我平生最恨别人骗我，

　　可偏偏我最喜欢的人骗我……但你不是他，丁没，你不是他，所以，你不会骗我……”

　　“你醉了。”丁没的声音很淡，很淡。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丁没，我没有醉。我只是觉得有点伤心，但也只是一点……如果我

　　骗了你，你会不会恨我？”

　　“不会。”他的声音还是很淡。

　　“……你真好……你是一个好人，有很多人都讨厌我，恨我，但你不会……你……”丁默还

　　想再说，但丁没的手已拂上了他的玉枕穴。

　　丁默也许是真的有些醉了，人在醉了的时候，常常会做一些他本不想做的事，说一些他不想

　　说的话，也有人特别喜欢和听醉了的人在一起，但丁没不是这样的人。因为和一个醉了的人在一

　　起，总是很麻烦的。

　　果然，当第二天丁默醒来时，他就开始为昨夜的事情后悔。但这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因为

　　丁默这个人是不喜欢为难自己的。

　　清醒的丁默总是饿得很快，碰巧他又遇上酒虫作祟的丁没，所以，附近的酒楼迎来了一天的

　　第一桌客人。

　　在饭桌上，总是要找一些话来说说，尽管丁默并不想提昨夜的事，但他还是不经意间提到

　　了。

　　“那个，丁兄呀，我昨天是不是说了许多奇怪的话？”

　　丁没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你昨晚醉了。”

　　“那我……有没有作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没有。”

　　丁默长舒了一口气，他看着丁没，笑了笑道：“你这个人真好，像你这样的人，还真是少

　　见……”

　　丁没道：“是么？”

　　丁默点了点头，看了丁没半晌，突然道：“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有些事，我也不想瞒你

　　了。”

　　丁没抬起头，道：“什么？”

　　“其实……”丁默伏在丁没耳边轻声道：“我……是个女的……”

　　说罢回过身看看丁没，却见他脸上无一丝惊讶，不禁奇道：“怎么？你不惊讶么？”

　　丁没淡然道：“嗯，我已经知道了。”

　　丁默道：“你知道了？我还以为我装得很像呢！”

　　丁没道：“你装得确实很像，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昨晚？谁告诉你的？”

　　丁没微微低下头，道：“昨晚你喝醉了，后来又呕吐不止，我想帮你换衣衫，所以，就知道

　　了……”

　　话还没说完，丁默已经满脸通红了，他猛地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坐下，缓缓将

　　气吐出，颤声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丁没，我不怪你……”

　　丁没“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丁默看了看他，又道：“不过这件事，你不许和别人说起，我虽是江湖儿女，但清白还是要

　　的。”

　　丁没“嗯”了一声，看了看丁默，道：“你叫什么名字？”

　　丁默道：“我本姓丁，这个可是不假的，单名一个晴字，你可要记住了，丁晴。”

　　丁没点了点头，道：“丁晴姑娘。”

　　“叫晴儿就行了，我们也算是相交一场，丁没，你有什么骗我的么？”

　　“没有。”丁没淡然道：“我确实不是女子。”

　　丁情脸红了红，她啐了一口道：“你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