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永不复返的时光 ...
-
温承这段时间的工作节奏快似利箭,荣威的改革已进入攻坚期。
他勇破坚冰挑战权威,反对追求利益最大化,坚决裁撤一些功利性质的盈利项目明确主航道。
这一创造性的思维很快触碰暗礁,有人攻击他上任不久就出国度假。温承不在意外界对他的评价只坚持自己的准则。他强硬回击袭来的险风恶浪,面对不实诋毁坦然回应,“墨黑纸白任人评说。”
温承在最新招聘员工的名单中看到蓝天野的名字时稍微有些意外。
他真敢来向自己挑战,对蓝天野就职荣威一事,温承无言地默许,选拔人才择优录取。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令又他心情变得格外沉重,起因是公司财务总监礼貌地问候苏临珊时,苏临珊不但没有接受问候反而和几名迎合她的职员在背后嘲讽说,所谓的财务总监不过就是一个橡皮图章。
苏临珊骄横伤人连最基本的礼仪常识都不具备,更别遑论会带着真诚和善意与人交流。
“这位总监勤勉上进,哪里开罪你了?苏临珊,你要学会与人平等相处。”
目睹这一幕,温承思绪繁重,他担忧苏临珊长期如此骄纵下去很可能会被自己的对手完全利用。
现在她就是潜伏在自己身边的一枚集束炸*弹,不知何时就会引爆。
苏临珊的视线追逐温承的背影直至走廊尽处,这个内在黑暗的女孩心中充满恶意地猜想,“有多少人艳羡赞美你对夏美琳忠诚无暇的感情,但我注定让你声名狼藉成为一个全天下最废渣的男人。”
温承来到公司门前的林荫道上,正当他步履生姿地向前行走时路旁忽然响起一个苍健的声音。
“先生,擦皮鞋吗?我看你的皮鞋上面有污渍。”
路旁花箱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他的身边放置一个帆布包面前摆着擦鞋的工具。
老者眼眉低垂,眼角扭曲得像别针,温承没有理会却在他身旁的长椅上坐下。
他望着温承话语开始絮絮不绝地向外喷涌,“年轻人,你有一双桀骜难驯的眼睛,叛逆喧嚣,像狼一样地憎恨世界,你从小一定是逆鳞生长的,小时候没少同你父亲对抗吧?挺象年轻时候的我。”
温承从他的语气里甄别一股撼意,一丝不快残存在心底。
他冰冷生硬地回击,“别往我身上蹭热度,谁像你年轻的时候,一张厌世的脸像个超级老祖母,老的都让人分不出性别了,还抒发什么老男人情怀,自炫你曾经的年轻时代?老之前你年轻过吗?”
温承的话产生愉快效应,老者眼中闪出风云变迁的岁月哲光,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开心地大笑。
“小兄弟,你这海滨野草的个性果真不羁,像石墨一样里外全黑,这阴损的话简直就是热词金曲可以上热搜了,我年轻过可你没老过,人在该老的时候就要老,谁能抵御地心引力抗拒容颜衰老?”
老者眉目之间刻着锐利深重的印记,倦于阅世的神态带着际遇的沧桑与风霜。
重新打量他后温承有似曾相识感,但又笃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温承情绪烦躁神色里带着微怒,他拿出钱夹从里面取出一张红票放在老者膝盖上。
“给,只有钱能让你闭嘴,我买你十分钟不说话,从现在开始,立刻给我闭嘴不许发言。”
“年轻人,你想封我的喉?”他翻出一个老白眼之后安静识趣地闭嘴。
两人坐在一张椅子上谁也不说话,顿成一道奇异的街景,从旁路过的行人纷纷议论回首观望。
二十分钟过去之后,温承感觉坐着无趣起身欲走老者却不依。
“小兄弟,先别急着走,你还欠着我钱呢?”温承惊讶地回身,老者平静严肃的说:“你只是买我十分钟不说话,可你看表我有二十分钟没说话,很知趣吧,所以你是不是还应该再付我一百元?”
“我只是让你十分钟不说话,可没让你二十分钟不说话。”
“你是我的金主,你不下令,我敢说话吗?”老者用一种莫测高深的眼神注视他。
“你这是诡辩。”这老者真会狡辩,温承没遇到过如此无赖的人。
“诡辩是一种辩术,你是游戏的制定者而我是被制定者,十分钟过去你并没有下令中止游戏,因此这个规则依然有效游戏也将继续,现在二十分钟过去游戏结束,你难道不应该再付我一百元吗?”
老者皓首白须沧桑睿智,虽外表落拓却见解不凡,他真实地给温承上了一课。
杯到唇边,竟然失手,想不到自己居然输了,宛如被浇注冰水,温承默默地取出钱递给老者。
这次历经的教训提醒他,绝不能轻视低估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街角擦皮鞋的。
看到远处走来几个穿制服的人,温承冲老者说:“大叔,城管来了。”
老者不亚于听到狼来了立刻收拾东西,“我这些宝贝如果被收缴可就失业了。”慌张之余钱掉在地上,温承弯腰捡起。其实不过是荣威公司的几个保安从这里路过,他们毕恭毕敬的同温承打招呼。
“你欺骗我,堂堂一个公司的总裁未免太失风度了吧?”
“对你这送上门的傻子我都不骗,我岂不是比你更傻,你的智商是随股市一起崩盘了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总裁?”温承警惕的望着他,难道连一个街角擦皮鞋的都已经知道荣威公司易主了?
“我认识这家公司原来的总裁,但他好像已经离职,他去了哪里?”
温承正欲质问时郑以启向这边走来,看到他老者迅速转身回避。郑以启走近说:“苏夫人来了在办公室等你。”来到公司门口郑以启悄悄告诉他,“温承,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苏总的父亲。”
温承顿时心神俱明,难怪自己会有迷之的熟识感,父子两人在有些地方还是极为相像的。
“你确定,他是苏临风的父亲?”温承失悔得想穿回到半小时之前。
“是我奉苏总之命亲自为他安排的衣食住行,怎么会不认识?老先生这么做是在羞辱苏总。”
“不知苏临风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你说他怎么不管好他父亲倒霉地让我遇上。”
温承进入办公室,秦慕莲正安静的立在落地窗前瞩目窗外的林荫道,温承上前来到她的身后。
“伯母,您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或是转告美琳,我会亲自过去。”
“没关系,你不用紧张,反正我也无处可去,就到这里走走。”秦慕莲柔和的声线令人亲切。
“您来公司找我有什么事吗?”温承小心翼翼带着问询的神情看着秦慕莲。
“温承,你看到楼下的那个男人了吗?他是临风的父亲。”
秦慕莲重新将视线移向窗外,温承看到窗外林荫道上现出一个老者苍白的轮廓。
“这十五年他苍老得厉害,满目疮痍,一定阅尽沧桑,宽广的时间像遗失的河流将他当年的锐气席卷殆尽。临风的少年时代过得并不快乐,他父亲是他一生的阴影,是他少时苦难的记忆源泉。父亲这个有力量的称谓在他心里早已沦为一记符号,但他把一切罪责完全归咎于他的父亲是不公平的。”
秦慕莲幽幽叙述着往事,提到苏临风时眼神里显现一丝忧虑。
温承默默潜航,苏夫人应该察觉到什么,她的神色里带有无法描绘的沉重感。
“他不该对自己的父亲恨入骨髓,所有的恩怨都抵不过一个家庭的完整。最近我总是莫名其妙心怀不安,温承,如果你见到临风请务必转告他,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选择,唯有亲人别无选择,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让他一定要宽恕自己的父亲,他曾经的苦难和正在历经的磨难都是岁月的恩典。”
“您是想让我促成他们父子之间的和解吗?”温承敏锐地察觉出秦慕莲苍茫的心事。
“至少让他给自己父亲一个解释的机会,温承,你能做到吗?”
温承的目光顿时变得谨慎,“伯母,请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他向秦慕莲作出郑重承诺。
汽车快到家时,秦慕莲吩咐司机停车想自己走走,下车后她沿着路边散步思考。
秦慕莲走到别墅门前停下脚步回身注视尾随在其身后的苏鼎言。
“你鬼鬼祟祟跟踪我做什么?你来得正好,我有个疑问要你解释,当年我和临风赶到你住的那个公寓,当时只有临珊一个人,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出现,她就会饿死,你们是不是有意抛下她不管?”
苏鼎言满脸羞愧的出现在秦慕莲面前,神色里带着痛苦和忏悔。
“当年我离开得仓皇有难言的苦衷,这个问题我以后向你解释。这些年我几乎每天都苏醒在深渊里,反思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只有愚蠢的男人才会抛弃家庭,而我就是其中之一,当年是我寂寞冲动缺乏自我约束的勇气,这是我已过知天命年龄才悟出的道理。”苏鼎言不敢有深情并茂的诉说。
“你的苦衷十五年都没有发散吗?到今天还试图隐瞒我?看看你自己,你身上哪里还有当年半分的骄傲气盛?如果上天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回眸吗?回到过去只有我们三个人温馨单纯的岁月?”
“我愿意。”秦慕莲朦胧的语气令苏鼎言产生错觉。
秦慕莲看着他态度瞬间变得冰冷,“我不愿意。如果阴郁反常代表一个人即将老去,那你的确是老了,我不愿意看到你忏悔,我宁愿你离开我过得幸福,至少让我领悟你的选择是正确的,竭尽天年你终回北京只为获得心灵安宁,日月璀璨消长自然生辉,你觉得枯萎的花朵还会接受雨露甘霖吗?”
秦慕莲不理睬他的忏悔,温故往昔,她并不感激那段逝去的温馨岁月。
当年她一腔孤勇追随苏鼎言来到北京,为一场自以为是的崇高爱情付出忠诚热忱的情感。
但男人却无法在婚姻里保持忠贞,待激情消退芳华逝去时终遇背叛。
“我是不是原谅你并不重要,而是你的儿子能不能重新接纳你,你今后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暮霭沉沉,一天中的苍茫时分,苏鼎言萧然伫立,眼睛因失去生气而显得灰暗。
******
工作就要结束时,郑以启拿着一叠信纸进来,他将信纸放在桌上。
“温承,苏总不在,我只好来问你,凝夏基金会是在苏总的倡议下成立的,这笔资金除了做慈善之外,每年会有一笔专款用于江凝夏的医疗消费,现在她的治疗已康复结束,是否取消这笔汇款?”
温承看后问:“基金会每年都会划拨这笔钱汇往这个国外账户吗?这笔钱的监管人是谁?”
“每年如此,监管人是江凝波,但最近划拨的钱是从苏总个人账户里提取的。”
“以启,暂停划拨这笔钱封存苏临风的个人账户,等我去德国问过他和江凝波之后再作处理。”
“冻结账户?那苏总在德国怎么消费,聘请律师需要支付大笔的费用。”
“我们冻结的是他国内的账户,去德国之前他兑换了欧元应该可以维持正常的开销。”
这个焦虑的春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剧情复杂多变,故事走向越来越神秘难测。先是沈慕希猝死在无名湖畔,苏临风在法兰遭遇不测,而他的父亲却乔装改扮现身荣威公司,下一个出现的又会是谁?
距离苏临风正式庭审的日期已经为期不远。
陆续从法兰传来一些消息,前两次开庭只是彩排走过场,双方只是提交证据并没有到庭。
夜色深邃,江凝夏站在台阶上犹豫再三推开门,今晚,她面临着爱与失去。
《教父》的主题曲在空间单调地吟唱,月光流溢在饱满的空间里,既充斥颓废又张扬着活力。
苏临风背靠床头若有所思,清冷苍白疲倦疏忽,但更具有吸引力和一种凡尘气息。
江凝夏走到床前在他的身旁坐下,“这首歌曲浪漫残酷有悲剧感,像严冬殆尽尘世所有的繁华绿意和一种对前路充满绝望的萧瑟悲伤气息。”苏临风嘴唇紧闭神情木然,眼睛泛出一丝黯淡的光芒。
被这光芒刺痛,江凝夏双眼不禁湿润,“明天就要正式开庭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没有。”苏临风极其简短冷漠地回答,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你不远万里不辞爱情追到法兰,却被逼入险境,是否想到过我们会有对簿公堂的一天?”
“你想到过吗?你现在对我谈爱情不是很荒唐的一件事情吗?”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会截然对立,但不可否认的是自从你来到法兰,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真情实感都遭诋毁,是我爱得狼狈,我不会为自己感到悲哀。”
“所有人都指责我对你冷酷,可是我知道我没有错,睿智如你未必不清楚,你只是在用沉默抵挡一切,我可以撤诉,但怎么去面对以后的生活,它会慢慢蚕食永久折磨成为吞噬我们的精神黑洞。”
“你不必撤诉,一切谜底都会揭晓,你只需要在原地耐心等待就可以。”
“人总是要为自己寻找光明的出路,谁都不甘心失去自由,你不想改变自身处境解救自己吗?”
“你这是在诱供?我不会闻笛起舞。虽然你有揭秘的勇气,但我有隐私权。”
“你真要把自己拖入深渊吗?苏临风,你到底在坚守什么,你在保护什么,保护真相?”
“我说过,我不会向你解释任何答案,你别试图枉费心机。”
一种突如其来的绝望涌来,江凝夏压抑伤恸的哭泣起来,“如果我真得把你送进了监狱,你会恨我吗?”这深度的情感撕裂令江凝夏坠入绝望的间峋,记忆被重新引燃,他们曾是一苑黄花的恋人。
“不知道,人取悦自己才最有意义,忠于自然忠于你的内心。”
“你永远不会了解,无论我撤诉与否,内心都充满罪恶,我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不用那么悲伤,让我觉得讽刺。停止你的哭泣,我不需要眼泪。”
苏临风的表情结着寒冰,抬头望着她,两人对视片刻,江凝夏心中泛起柔情不自觉地靠近,他的声音和气息令她温暖和安逸,情感彷徨内心空虚的她极需要安全感,苏临风将她拥在怀里眼神渐暖。
他的爱抚逐渐由指尖变为舌尖,阳刚内敛深沉炽烈带有严冬的醉意和性感的力量。
激情来得迅猛,江凝夏感受他内心如暴风雨般的汹涌激流。
一切有关尊严决心和意志的精心伪装在这一刻解体,她心中涌动着瀚海的期待渴望灵魂飞升。
在即将共赴沉沦的一刻,苏临风神色中有一丝清醒微现。
他的眼神突然由炽烈变得荒芜,“知道巴比伦城是怎么毁灭的吗?它死于淫*荡。”
苏临风成功激起江凝夏的愤怒,她恼恨地伸手欲打被他拦下。
“一个女人别这么粗鲁,还没上船你就打船长?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今晚不就是来寻求心灵慰藉和心理平衡的吗?这不该是你的样子,既然你想对沈慕希负责,那就勇往直前别停止前进的步伐。”
江凝夏迅速收敛情绪来到门口,苏临风在黑暗的一隅凝视她。
“江凝夏,这场悲惨的游戏才刚开始启幕,更为严酷的时刻还没有到来,时间不允许你再仁慈怜悯。过了今夜我们将身处对立阵营,但只要信仰还在就不会迷失荒野,希望你今夜可以安然入眠。”
“你也一样,如果精神不振会使证词大打折扣,从而影响法官的决断失去对你的信任感。”
“明天气温会有所下降,记得出门添加衣物,免得感染风寒出师不利。”
“谢谢提醒,从明天开始就不必再扮演温文优雅的绅士角色了,为你的自由而战吧,苏临风。”
江凝夏的身影掠过台阶远去,苏临风看出她今晚试图妥协的心思。
必须坚定意志,命运选择让我们无可避免地走向博弈,就不能有一丝犹疑和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