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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完 ...

  •   霜梅刃
      又到了腊梅花开的季节。胡仨偶尔会想,今年的腊梅是没有往年香了。
      腊梅花看起来很普通,小小的,黄色的,先是一个骨朵儿,尖尖的,然后绽开,香气氤氲出来,让人觉得很舒服。其实腊梅一点也不好看,就是那个香让他喜欢。
      他摸摸胡子,想:也许是老啦,眼睛越来越花;鼻子没以前尖;连吃东西也没那么香了。以前年轻的时候放个屁还又响又臭,现在连响屁也放不出来啦。
      前半生三十年,他杀了十年的人,后半生三十年,他赚够了钱洗手不干,找个僻静地方养他的花。
      如今,快要连刀也忘了怎么拿。不过这样很好,不杀人,心里头踏实。
      他原来有个很光耀的名字,现在他不叫那个名字了,叫胡仨。他三十年没有剃须理发,偶尔下去村子里买点饭,都有小孩子指指点点。
      胡仨?这名字很不错,比风雅更风雅。他想,又满足地深深吸了一口风中的腊梅香。
      什么刀者剑者,都他妈江湖上舔着血,腥得要死。老子在这里住了三十年,从来没拔过刀呢。哈。他想着,就不由笑了起来。老都老了,还是弄个为老不尊。要那么正经干什么?虽然是孤伶伶一个人一辈子,但是值得。
      他这一辈子没杀错过人,没爱上过人。接单之前审查单子,接下的单子认真完成。作为杀手,他完美无缺,杀人从不留情,干净利落一刀断首。唯一可以被称作污点的是,那些首级被拿回去交单,无头尸他没有掩埋罢。
      虽然如此,老来还是会觉得有些孤单。他伸手折下一朵腊梅,别在钮眼里。老来俏,真是老来俏了,哈。他想着,转了身子,走进他的茅屋。
      家徒四壁,一张土榻。赚的金子大多散了,如今也剩不下几个了,都放在榻下一个坑里。胡仨本来以为一块林地要很多很多的钱才能买到,毕竟他知道的大城池里面,地皮都是寸土寸金的——但是他说要买一个山包包的时候,村长笑得快岔过气去——村长说,胡仨啊,那山头都是没主的。你垦了田,田就是你的;盖了房子,房子就是你的。
      胡仨吹吹上唇上挂下来的胡子,走到墙边,把土炉子打着了。冬天一年比一年冷,他过去是练武的,如今也荒废了一身好功夫。这无所谓,哈,做一个花匠需要功夫吗?他都养了三十年腊梅了。
      三十年后,腊梅失了香气,他老了,骨头没那么硬了。目茫茫,发苍苍,过去认识的人没有一个能追到这里,新认识的人?他这么孤僻,哪有什么新认识的人啊。渔樵应和,那都是古时候的事情啦。
      胡仨燃着了火炉,烤了烤手。头发白了,手指骨节突出,脸上手上都是皱纹了吧。当年那个翩翩美少年,是绝对再见不着啦。他烤了烤手,突然听见身后扑通一声。
      胡仨转过身子,看个老头,皓发瘪嘴,比他自己还老的样子,颤颤巍巍,给他跪下了。
      胡仨说哎不敢当不敢当,一边去搀,那老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给他擦袖子上了。胡仨一辈子没见过男人哭成这样的。没有委屈到了让他不得不爬到半山腰给一个花匠下跪的事情,那个老头应该也是幸福的,儿孙满堂的,在家里过着好日子的人吧。
      等一下,一个老头跟个花匠下跪干什么?他有些恍恍惚惚地,差点忘了他是花匠,也忘了他是杀手一般,尽想到他少年时候的事情去了。当大侠的美梦谁都有不是?哈哈哈哈,但是不要在这痛哭着的老爷子面前笑出来。
      他说,“哎,老兄弟,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跟兄弟说,兄弟能帮你的就帮了你。”
      他那话说的是套话,反正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老头为什么在他面前这么哭,他不知道其实也不想知道,但是他还是得知道。
      老头还在哭,那样一具干枯的身体怎么能流出那么多的眼泪胡仨不知道,但是胡仨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的心一揪一揪的。他原来想笑,现在被这老头勾引得也想哭了。唉,老兄弟啊,人间至悲至痛之事,你遇了几件呢?
      老头扒在他身上哭,他挺着,那老头动静越来越小,他想这老爷子不会是一口气上不来死了吧?如果那样,连想倾诉都没人倾诉,真是可怜啊——唉,这世道,看来是愈发不太平了。难道要他重新出山?他可连刀都快忘了怎么握了。
      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他不知道是不是早饭凉了肚子,嘣地放了一个屁出来。那个屁不臭,但是响,他好久没有放过这么响一个屁了。
      他放了一个响屁,前面的老头似是如梦初醒,哽咽着又要跪倒。怎么能让你闻我的屁呢,胡仨还想着呢,嘴里问:“唉,老哥啊,现在大家都难,你有什么难事,就跟兄弟我说说。有能帮上的,一定会帮。”
      老头说:“兄弟啊,老汉我如果有个活路,也不会找到你这里来了啊。”一边又哭。胡仨突然就想起以前一个卜师说的话了。自己面相不至早夭,却也不得长命百岁,但是他现在已经活了一个甲子了吧。他叹口气问:“老哥哥啊,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要跟我跪啊?”
      老头说:“底下人都说山上住着个长胡子神仙,一阵风来一阵风去,什么人看到他的屋子,都是自己家那样的。我这一看,可不是?神仙啊,可给小老儿伸冤啊。”说着又要跪。胡仨想:这老头腿太软还是怎地?底下的人也真是多嘴多舌。什么神仙啊,神仙的话,会发苍苍目茫茫齿牙动摇么?嗐!
      胡仨说:“唉,老哥,我不是神仙,一个养花的罢了。老哥有什么伤心事,跟兄弟我说说,也好帮得上忙啊。老哥说都不说,这让兄弟我如何是好?”
      在老头述说的时候,他闻到自己钮子上插着那朵腊梅花的味道。他不敢相信老头说的那个故事,只好用模棱两可的话应付过去。他答应自己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是真的,他会给那老头出头。实话说来,胡仨很希望老头这话都是在骗他,但是那种哭是没办法假装的。
      他于是走进了人世。老头儿不跟着他,老头儿以为他是神仙。神仙怎么会用脚走呢?但他就是走进了村子。他走进村子,听见个娃哭闹着要烤地瓜,娃他娘先是哄,哄不了了就小声呵斥,“闹,再闹叫郭大来扯了你的蛋蛋去!”
      郭大,胡仨听到那个名字,稍微愣了一下。那个老头说的人,就是郭大。
      他走进村子,闲聊的人小小声说着郭大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叫嚣着的恶少大声喧闹着说郭大少又给了他们几文钱去喝花酒;就连母鸡也在叫:“郭大!郭大!郭郭大郭大!”
      郭大这个名字,被所有人念着。他不由得露出了讥嘲的笑。真好,很好,老哥哥说的是真的么?他要开始发问了。
      胡仨问了一个又一个人,没有人肯回答他。所有的人都用看着怪物的眼神看他。他就是一个从山上下来的怪物,不懂得人情世故,只知道他的花。现在他为一个老兄弟问一些问题,也没有人肯告诉他。
      钮子里的腊梅香气闻不到了,他摘下了那朵花,花蔫了,不香了。以前这样的花还是香的,但是现在不行了,现在他的骨头也咯吱咯吱响,耳朵也快聋啦。
      他是个老人了,不服老不行。那么他为什么还要答应那个老头儿?只有天知道。
      胡仨想:天没眼,他就做天的眼。他从杀第一个人就这么肯定。但是杀了恶人,还是会睡不安稳。唉,老天,做你的眼就没得睡,那就不做你的眼了,我洗手不干,好啊?
      他在村子里问了很多人,都没有得到结果。回到家里,胡仨又闻见熟悉的腊梅香了。腊梅真是好东西,他这么高兴地寻思着,但是,只有冬天才开。
      西边的天阴沉沉的,不会是要下雪了吧。他想。
      入夜以后村子的方向有狗呜呜的叫。胡仨喝了半碗稀粥就觉得饱了。坐在腊油灯前,灯火忽明忽暗,他就在那里出神。那个老头儿白天说的话——
      本来是好好的一家子,咋就这么毁了呢?
      老汉老来才得了一男娃一女娃,老婆死得早。好不容易都给拉扯大了。男娃刚娶了媳妇生了小孙儿,女娃被郭大抓去当小老婆。许诺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女娃哭着喊着被狗腿子架走了,老汉流了一夜眼泪,还没敢告诉大娃。嗐,什么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分明是没了命地糟蹋。女娃一口气咽不下拿条白绫自挂了。郭大啐声倒霉把女娃尸体丢回家,还要索回那根本没给的聘礼。大娃气不过,拿了锄头说要给妹子报仇,半道就给那郭大的狗腿子打断了腰,整天也只能趴着。小孙儿看见狗腿子打他爸爸,刚喊了一声就被抓起来丢到河坝里面了。两天以后才捞出来,泡得白白肿肿的。媳妇儿从此疯啦,这世道还怎么活人呢?
      这世道还怎么活人呢?
      哈!
      他一跃而起。
      三十年来没有用过的刀,现在拔出来,是锋利如前,还是锈迹斑斑?
      胡仨掀开了榻上的铺盖,搬下虫子咬过的木板,在土榻底下翻起一个盒子来。他打开盒子,拿出了他的刀。
      刀拿出来,胡仨立刻闻到一股铁锈味,铁锈味就跟血腥味一样,让他觉得不舒服。打开窗子,屋外的冷风呼呼吹进来,带着腊梅的香味。
      他的刀。
      胡仨试着拔刀,拔不出。他想:刀已经锈住了,人老了,刀也一个样儿老啊?霜梅刃啊霜梅刃,三十年就让你不堪使用了吗?
      他又努力一拔,差点把自己拔个大跟头。刀是出来了,他已经看不出刀原来是什么样子了。铁锈厚厚的积在刀上,红红的,就跟血干了一样。
      血的颜色。三十年前他经常看到血,三十年中他连肉都不常吃。并不是为了赎罪什么的虚伪理由,他只是没有以前那么饿了。
      他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可以磨刀的东西。这山上都是草,连块大点的石头也没有。刀锈了,人也老朽了,这样给人出头,还能不能出头?哈哈哈。他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出来。
      有众多富贵而丑恶的人花天酒地,纯善的人则备受欺凌。这世道还能容人活吗?他笑得放肆,三十年,三十年算个屁!种了三十年腊梅,自己清静了,别人呢?
      油灯的光一跳一跳,最后慢慢地黯淡下去。窗外冷冷的风吹进来,胡仨倚着窗台的木头磨他的刀。一层铁锈磨到木头上,一层铁锈抹到手上。黄不拉叽的,真是让人恶心。三十年了,三十年没有用过的刀,应该是这种样子的吧。
      他决定要重新干一场了。从小打不住的行侠仗义念头,虽然做了杀手也要做个有眉角的杀手——洗手不干是他自己想洗手不干。他一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停止了磨刀,再磨下去,刀一定会断的。
      他的霜梅刃啊。
      窗外的花香渐渐掩过了手指上的血腥味。他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少年时代有什么好的?哈,好汉不提当年勇,他也确实老了。
      老了啊,怎么还会为了一件事情义愤填膺呢?
      胡仨坐在窗边,渐渐出了神。

      早上起来的时候,胡仨觉得头重脚轻。一摸额头,火炭也似的。再放几天?他看看霜梅刃,再放几天再去?老了老了,吹个冷风而已,就成这样了?他奋力一起身,脑袋轰的一声,险些栽倒。刀鞘完全朽烂了,他能这样,举着还是锈红色的刀,往着郭大家慢吞吞地走吗?
      胡仨忽地觉得有些恍惚了。他想起小时候财主把哥哥拉去当长工。他学武是为了救哥哥,学了武以后再去过去的地方,哥哥已经娶了财主家的小姐,用不着他救了。长工和小姐相爱的故事和财主的豁达成了那地方的一段佳话,而他那时已经是杀手啦。
      现在,估计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了。
      胡仨走出门,几乎是拖着他的霜梅刃,在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刀在手中,刀应该还和以前一样好用,只是他人不大好用啦。寿数到了么?他闻到腊梅的香气,淡淡的,他喜欢那种气味。
      往山下走的时候,雪珠子开始飙了。风吹到脸上刀割好似,寒流终究是来了。胡仨觉得手冻得厉害,就放在嘴前面呵气。三十年来,有过这么冷的冬天么?那些腊梅不会冻坏吧。
      胡仨从半山腰走下去,一路慢慢踩了积雪。他下盘应该还很稳,但是老了就是老了。他服老,但是他总觉得必须要杀掉郭大才能给那个老汉报仇。他也只知道杀人这一种报仇的法子。
      三十年不问世事,看来是错的。胡仨拖着他的霜梅刃,咬着胡子想,世风日下,这天底下到处都有名目、地主、驱逐和囚笼;皮面的笑容和眶外的眼泪。可被憎恶的事情那么多,以至于所有人都麻木不仁起来。
      这不是一个好的江湖。
      他不是一个好的杀手。
      胡仨走到山下,愈发觉得头重脚轻起来。他耳朵有些背啦,几乎听不见身后有年轻儿娃子的呵斥声:“哎,老乞丐,给我滚开!”直到一只手重重地推在他的肩膊上,他才踉跄了一下。
      老乞丐么,他终归也不认识什么山下的人。他退开一步,看那恶少挺着公鸡儿一般胸脯过去。就算是山村,也不安宁啊。胡仨慢悠悠地将霜梅刃拿到身前。刀刃上有雪花了。擦掉雪花,底下又是锈色,而雪水混上了锈色,就跟快干没干的血水一个德性。他挥挥刀子,霜梅刃破风之声让他想起从前,但是做杀手的日子又有啥好想的呢?他摇摇沉重的脑袋,想:还是快些去把事情办了,好回家睡觉。这一觉醒得来醒不来,管(上尸下求)事情。
      他只是朝着郭大的宅子走,霜梅刃握在手里。他本来不想这么招摇,但是无论如何刀鞘已经朽掉了。摇一摇,刀也不大稳,在刀柄上哐啷啷地响。
      霜梅刃也老了。
      不想当年,醉卧霜雪不夜天。
      他猛地爆发出一阵狂笑来。他活了六十年还没这样笑过呢。人老了,脸皮也变厚了,再加上发烧,他现在啥都不怕,死都不怕。
      不怕,不怕——这江山谁坐,这钱粮谁拿,这大好人头谁取,这恩仇几时能了结——世间万物,有啥可怕!
      胡仨咄地大喝一声,戟指喊,“郭大,你这龟儿子,给老子出来!”
      身后劲风,他转身侧步,躲过当头一棒。年轻人的吼叫比他大得多,“大少的名讳,是你这疯老头叫得的吗?”
      疯老头!他猛地又狂笑起来,是的,他就是疯了,要用霜梅刃开出血路来!
      这世间,满是赎不清的罪,恨不够的恶人,霜梅刃十年以血开锋,还不够,还不够哪!
      胡仨缓缓举起了刀。他年老了,脚步没有年轻时候灵活了,刀也比原来重得多了。为了一个承诺,他却甚至没有承诺一句。嗐,算了吧,什么承诺不承诺的,打一场吧。
      他还没有挥出刀,什么沉重的东西击中了他的后脑。他立足不稳地倒下去。痉挛的手指还握着刀。沉重的打击从后背,从头上一次一次传来。他想爬起来,知道不爬起来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却一次次爬起来又一次次被打击打下地去。但是不痛,他头晕目眩,不痛,只是觉得湿淋淋的东西从衣袖里裤脚里往出出溜,热乎乎的东西从肠里,胃里,心里肝里肺里使劲往外涌。湿淋淋的东西是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昏眩的神志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什么了,他就那样最后跌倒下去,抽搐了几下,死了。
      “打死了?算了——反正是个没人要的疯老头,就丢到山窝子里给狼吃好了。”为首的人这么说,驾轻就熟拖了胡仨的脚,一扯扯着在雪地里走,身后拖了好长好长的血印子。
      打二的人喊:“喂,阿一,这死老头留下那锈刀子咋办?”
      阿一连头也没有回,就拖着胡仨往山凹子里走,一边说:“扔了吧,锈都锈了,你还想自个儿拿回家耍不成?”
      胡仨是不会知道了,他就算杀了郭大,对那老头一家一点好处也多不了了。他死了,谁都不会关心他。在那个老头心里,他是个神仙,是不会死的,就算消失了也就是云游或者回到深山不见人烟的地方去了。而郭大,甚至不会认识他。谁也不会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更不会知道那把锈迹斑斑的刀的名字。这不过是一个不自量力想要杀人的疯老头的死,村子里甚至没有人会在意。江湖呢?江湖三十年前就不是他的了。
      那一天雪下了好大,没用多少时间就把胡仨扭曲的尸体覆盖住了。但是就算雪越下越大,也没给他下出个坟包包来。雪下得大了,村子里很多人屋顶被那几十年不见的大雪压塌,郭大借着给人修屋顶的功夫,又敲了乡亲们不少钱。
      而半山腰上那座小茅屋是彻底被雪压塌了。茅屋旁边,丛丛腊梅倒开得愈发艳烈起来。谁也没能想到那样的小小黄花能开成那么艳丽的样子,山下的人都说从来也没闻到过那么浓的香气。但是,终究没有一个人费心来看一看那些腊梅。
      一年之后,谁到了那塌掉的小茅屋前,都不会想到那里曾经住过江湖上最无名的一个杀手,和最有名的一把刀了。有几个小孩曾经在刨土玩的时候挖到金闪闪的东西,屁颠屁颠拿回去给爷娘看了。爷娘都说山上有宝物,晚上一家子一家子上山来到处乱挖,看到了邻居也当作不认识。他们把胡仨从前种下的腊梅挖个一干二净,也没能再挖出什么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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