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三年》董飘蓝

3、第003章 临门一脚

　　程睿走后，施焱回到座位，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心脏砰砰直跳。

　　过了好半天，她忍不住跟谢莞尔在□□上透露风声：“亲爱的，如果生活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美好，是不是应该为自己打开另一扇窗？”

　　谢莞尔觉得奇怪，这丫头，怎么云里雾里的。

　　“怎么？不喜欢郑宗炫了，要另开一扇窗？可以呀，郑宗炫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不是他，我是说……唉，直接跟你说了吧，程睿来找我了！”施焱不吐不快，噼噼啪啪吐露真情之后，心里舒缓了很多。

　　心思敏锐的谢莞尔当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孔不自觉的扳起来：“是否绝路，需要当事人自己判断，不需外人插手。如果要打开另一扇窗，当事人自己会开，就算别人帮忙打开，她也会关上。”

　　“嗯，我知道了。”施焱敷衍的回复了一句，眉心锁了起来。

　　艾箫音辅助两位老人家带孩子带了一路。

　　因了这个孩子，时间走的快了起来，对宝宝的思念之情，也暂时得以纾解。

　　“以前说到留守这个话题，我想到的是农民工，比如外出打工的两口子，扛着蛇皮袋，他们往前走着，孩子在泞泥不堪的路上追着，可是他们不能回头，也必须要坚持往前走……我却没想到，现在，我明明本科毕业，孩子也被留守在老家了。”

　　小男孩在她怀中玩耍的甚是安稳，俨然把她当做了第二个妈，与老人家的闲聊之中，艾箫音不由得唏嘘。

　　谁想两位老人家面色如常的接话道：“本科生啊，哦，我儿子儿媳都是硕士生……”
　　艾箫音惊诧的抬了头，原来小男孩的父母学历如此之高？

　　两位老人家叹了口气，看着她：“可是也没办法啊，儿媳要继续工作要升职，儿子还想继续读博士呢，孩子就得交给我们带……”

　　艾箫音看着怀中的小男孩，复杂万千。
　　纵然有千万种理由，结局却只有一个，那便是——留守。

　　或者，她应该放松一点，毕竟，比她优秀的多的人，生育完之后，也都选择了将孩子留守在老家，她为什么还总觉得留守便是抛弃？

　　“你们年轻人总要发展，我们老了，别的忙帮不上，只能帮着带带孩子……”似是看出了她的失落，老人家憨笑着，似乎再给他们这群将孩子留守的年轻人找着借口，也在表示着自己老来还能派上用场的理由。

　　“那你们怎么不留在这个城市帮忙带孩子呢？这样孩子也能每天见到爸爸妈妈，他们就不用分开了啊。”艾箫音不解的问。

　　老人家连连摆手：“不行啊不行，我们不习惯不适应，如果我们病倒了，他们不仅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老人，负担更重。”

　　艾箫音似有所悟，点点头。

　　在她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公公婆婆匆匆到了一趟北京。她带着婆婆去超市，坐公交，熟悉周边环境，到现在，她依然记得，婆婆第一次上电梯时的惊惶，若不是韩予修及时扶住，婆婆手忙脚乱的险些跌倒，下了电梯好半天还一脸煞白。

　　婆婆处处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冲撞到别人，公交车上拘谨的像是小学生。

　　他们在北京停留了一个星期便匆忙离去，让她颇为不满，看着韩予修将大开间中间的隔断拆除，把为公婆准备的折叠式大床收起来，抱怨公公婆婆为什么不能坚持一下，韩予修不说话，不辩解也不帮腔，她更加恼怒，喋喋不休的抱怨了好久。

　　现在想来，她不是婆婆，自然不能理解婆婆离乡背井的张皇。

　　一路上艾箫音都没能安睡，下车的时候昏昏沉沉，刚出检票口，便接到了公司老总的电话。
　　“Echo，到北京了吗？是不是很累呀？”

　　这是多么温厚亲切的慰问，艾箫音却知道这慰问意味着什么，所以根本笑不出来。
　　“嗯，还好，刚刚到北京。”

　　果然，客气的慰问之后，要求便姗姗而至，老总在电话里说： “如果不是很累的话，能不能来公司一趟，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迫切需要你。”

　　非常，重要，迫切，需要，就是这样的词汇，似乎十万火急的不容拒绝。

　　艾箫音朝着前来接站的韩予修挥挥手，看着他一脸欣喜和殷切，真不忍心告诉他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实。

　　可是，在韩予修旁若无人的在她脸颊上印下热吻之后，她又不得不说：“亲爱的，对不起，刚才老总来了电话，让我过去公司一趟。”

　　韩予修盯着她，捧着她的脸：“可是，为了接你，我特地请了假，还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艾箫音深表无奈，在老公的注视之下，甚至没法说话，只是咬着唇。
　　“真的没有余地吗？”

　　盯了艾箫音许久，韩予修看不到一点希望，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把她放开了。

　　艾箫音看着他落寞的表情，伸手将他拽回来，环抱住他：“对不住老公，等咱们有了钱，这么不近人性的老板，见一个炒一个……”

　　这句话，已经被她说滥了，每次老总不合理的要求加班，她总是会这么说，但是，韩予修明明听了无数遍，却也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好吧好吧，我在家等你，你早点回。”

　　“好，一定，一定！”上了车，艾箫音冲着站在车旁的韩予修飞吻。

　　明明知道韩予修请了假在家准备了大餐等她，艾箫音也很想早回，可是一到了公司，回家这件事便成了不可控，到了下班时间，肖总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过来放在她桌上，她便知道，按时下班，还是要泡汤了。

　　“Echo,球马上就要进了，就差你临门一脚，所以……”肖总比喻的很形象，目光灼灼的锁着她，似乎她按时下班的话，那临门一脚就会落空，球便永远也进不了球门。

　　艾箫音看着那热气腾腾的咖啡，香气扑鼻，肖总极少帮人冲咖啡，能获此殊荣，肯定要付出代价，而肖总每次要求她临时加班的时候，都会这么做。

　　她有着一大堆理由按时下班，比如一下火车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把客户全部梳理了一遍，所有订单进度都了若指掌，没有一个员工能如她一般尽职尽责。然而，在肖总亲手冲的咖啡面前，一切理由，都不能称之为理由——除非，她想被炒鱿鱼。

　　“嗯，好的，我会尽力。”她啜了一口咖啡，点头应允。

　　“我就知道，好马配好鞍，这么好喝的咖啡，才配得上这么优秀的员工！我们陪着你奋战到底。”肖总心满意足，扭着腰际走了。

　　艾箫音却在她走进办公室之后扶额长叹。

　　同事们不明就里，肖总声音不大，他们并不知道肖总对艾箫音说了什么，他们只知道，艾箫音正准备加班。

　　“Echo，要不要这么拼，你才回来，就像打了鸡血，所有部门都如临大敌的应对着你……我瞧其他刚刚回归岗位的妈妈们，好几天才能找到工作状态……”

　　采购部李锐收拾着办公桌上的残局，眉飞色舞的揶揄。

　　艾箫音怎么能说肖总强人所难，她耸耸肩，微微笑笑，没做解释。

　　同事们陆陆续续的走了，拥挤的办公室变得空旷起来，为了省电，肖总还专门把大部分照明灯关了，只留了她头顶上空的那一盏。

　　灯光幽暗，伴随着那噼噼啪啪的打字声，艾箫音觉得气氛诡异，如果她一个人在这里的话，如此情境，一定会毛骨悚然。故而，看向老总办公室的时候，知道那扇门后面，还有两位老总陪着她加班奋战，心里或多或少得到一丝安慰。

　　下班前，财务室还悄悄透露她说，明天准备好小书包，准备领取上一年的年终奖，财务部负责人尚荣挤着眼对她说道：“金额不少哦，厚厚的一沓哦，我都羡慕哦……全部都是崭新的毛爷爷哦……”

　　除了那杯热咖啡，年终奖这也是她能留下来加班的动力之一，靠着热咖啡与钞票的双重动力，艾箫音将那临门一脚射的格外用力，也格外持久和悠长。

　　一直到九点，德国客户Thomas终于被她说动，一份文件通过MSN传送了过来：“Echo,这是30%的预付定金银行水单，请核对下公司信息，如果三天后还未收到定金，请务必与我联系。还有，请你明天安排好样品和生产，按照我们所约定的……”

　　球，终于进了！

　　艾箫音欣喜于自己的临门一脚终得成效，冲着自己比了一个V字手势：“YES!”

　　作为公司的业务骨干，第一年的业务量仅次于这里工作达五年之久的老业务，而第二年就已经赶超，个人业务量达到公司总业务量的40%，艾箫音或多或少的有些骄傲和自豪，而现在再次敲定总值四十七万美金的订单，她觉得自己要像孔雀一般开屏了。

　　毕竟，并不是谁都能搞定这么大的订单，并且，这还只是客户的初试订单而已，后面的大订单还会接踵而至，Thomas背后，可是需求庞大的欧美市场。

　　“肖总，订单搞定啦！银行水单都来啦！”

　　艾箫音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拍着那扇棕褐色木门宣布道。

　　可那扇门后静悄悄的，两位老总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热烈。

　　等了好一会，那扇门后面都没有任何回音，甚至让她怀疑，这两位老总只是唱了空城计，实际上他们早就偷偷溜走下班了，陪她奋战只不过是一句空泛的口号。

　　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