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闲丰

1、最终章

　　我在三年级之前，都是在精神病院过的。

　　尽管不知道自己怎么被送到这鬼地方来的，可我其实没看到过比我更清醒的，也就是逻辑分明和语言表达能力还健全的同胞呢。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或许我一出生他们就把我扔在这里，或许在我年幼的时候他们早就死了。

　　我和我的朋友，喜欢抓着精神病院外围的铁栏杆，大喊【放我出去】，因为可以多少吸引路过行人和出租车司机的注意力，我渴望被注意。

　　即便经常无故被打，多数时候挨骂和精神压迫，我还是很向往外面的世界。

　　三楼重症病房有一个留着茂密胡子的叔叔，头颅俊美得像是西班牙人，但他来自俄罗斯。

　　这个人很有趣，有的时候他是俄国人，有的时候他是葡萄牙人，有的时候是拉美人，会说不同的语言，掌握很多乐器，每次和他玩的时候，我都要弄清楚这个人是谁，并寻找不同的话题，称呼不同的名字。

　　他的数学和文学修养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像是从大国画里走下来的军机大臣，但医生和护士都警告我离他远一点，那是个十足的疯子。

　　那时候我就明白，原来疯子也分高雅和庸俗的

　　我的命运在我八岁那年夏天有了转折。一个自称是教授的男人，来认领他的孩子。护士把我们都聚集在一起，他锐利的眼神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我身上，出示了一份模糊的出生证明（我近视），就拉着我的手出了医院。那天晚上，我尝到了人生的第一份西餐，比院里的土豆稀粥好吃不知多少倍。那个男人看着我，这时我发觉他的右耳内有一个细小的机器，幽幽地闪着光。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做精神交流用的。

　　那天晚上，我吃了很多东西，最后跟着他上了直升机，去苏联，他来驾驶。

　　他所任课的地方，是莫斯科的一所私立学校，也就是我曾经的就读高中——墨菲斯托高校。

　　这里最大的投资人，是整个地球，但政府根本不知道这事，卫星搜索不到我们的校区。在冰山下，在海洋里，还有在万年沉积的土壤中，都有我们的资源。

　　我的必修课有三门：地球物理，炼金化学和… …烹饪。此外，我必须自学开飞机大炮和坦克，因为是考试内容。

　　不过，我四年高中没有读完，因为早在1966年我就作为优秀就读生，被派去执行任务了。

　　…忘了说，这所学校其实是个研究基地，是探索未知空间的一个阵线联盟，研究领域包括地外生命，历史谜团和超自然现象…来这里学习的学生，是工作人员从地球各个角落网罗的精英，通过精神探测，感知对方身上强大的意念和上古帝王纯正的血统。

　　所以，我和那个教授，其实没半点关系。

　　就读后期，我觉得它就是个反人类反科学的资产阶级疯人院，可直到1993年，苏联解体的第二年，我在冰天雪地的黑天鹅港发现了一个深度昏迷的外星人。

　　它的脸，就像四十年代科学家们拍摄到的差不多，大而空洞的黑眼眶，钢铁般冰冷的皮肤，没有呼吸和心跳，形如枯槁。它的上半身还是完好的，而下半身却腐败溃烂，两条瘦削的腿仿佛缠绕在一起，一片狼藉和残败。

　　我激动地联系校方，五分钟后我的战友们便赶到了。我们用最先进的技术保存将它起来，如果你到墨菲斯托，仍然可以在我们的生化站里，看到浸泡在液体里的那具身体。

　　与此同时，我也获悉了这颗星球上的最高机密。

　　我们目所能及的智慧生物，居住在太阳里，他们绕过了我们所知生命形态的所有基本原理，他们想要知道，一颗只有低等生物的星球，能发展到什么程度，于是早在星球初生开始，太阳人就开始在这里投放细菌，制造生命。这些细菌慢慢成长，终于在一个古世纪中达到了数量和厚度的飞跃，培养基里的生物越来越多，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恐龙不负众望地出现了。但很可惜这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想看的是智慧和文明，而不是攻伐，角逐和日复一日的jiāo pèi、进食，两亿年时间的等待，耗尽了他们的耐性，终于他们决定毁掉这种东西，进入一个新生命的等待时期。

　　如你所知，一百万年后，人类姗姗来迟。这个自然的新生儿，用绝大多数的时间选择了进化，蜕变出强悍的大脑和灵活的四肢，很快他们成为了丛林霸主，然后在极短的时间里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灿烂文明。

　　不同于其他星球冷冰冰的科技，人类拥有炽热的情感，这里的文明虽然尚未长成，却在发展初期已经展现出强大的智慧和卓越才能。

　　你希望自己的宠物胜过主人，然后将你吞噬掉吗？显然不会。他们不可能看到人类真正长大的那天，手段就是，把整个月球改造成一个巨大的飞行器，时刻监视人类的一举一动，接着投放病菌，制造灾难，掀起战争。举个例子。历史里希特勒自焚死掉了，但实际上，我们仍然可以在人群中看到他的脸，因为第三帝国破碎的那一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之后，就回到该回的地方，等候下一次行动。通过观察你可以得出简单结论，事实上哪里不太平，哪里就有外星人。

　　当然他们的意图并不是灭绝人类，而是要欣赏我们在他们布置的陷阱里，痛苦，绝望，挣扎。就像观看斗兽一样。

　　那个时候我觉得，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我们的生存环境将是比较稳定的。也有一段短暂的心路历程，是为人类茂盛的生命而自豪不已，但我错了。

　　大概在三十年前爆发了一次星际战争，几乎整个宇宙的高级生命全都卷入了战争，他们从宇宙随便某个角落挖下来的物质，都可以灭亡一个年轻行星。我们之所以安全，是完全被忽略掉的缘故。灭掉人类轻而易举，可他们没工夫管这些，就像父母吵架，孩子总要先睡一样。

　　而墨菲斯托这边点点滴滴的工作成果都成了它倔强的精神动力，这些年还是以微弱的气息，去叩击宇宙神秘的回响。

　　二〇一六年七月三十一日，我到莫斯科，回到我的母校墨菲斯托，发现短短四个月来，内院又新增了三根石柱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死去的学生名单。据听说，还是死后尸体找不着的，因为在上一次大规模的调查里，无数精英学者被宇宙战场的余波撕成粒子，连同飞机一起，活活蒸发。

　　但即使这样，装备部和指挥部的家伙还在燃烧自己余下不多的生命，只想离通往真相的大门更近一点，每年还是有有源源不断的年轻学生，为朦胧不清的研究事业去拼搏，去死。

　　你也知道，这个不算故事的东西根本没有结局，最新的状况就是，相当一批太阳人已经抵达我们这里了… …在飞船里将近一个月的沉睡之后，他们需要摄入能量，但这种形式的能量我们这里没有，最直接的替代品应该是是成年人的寿命和婴幼儿的血和肝脏。近一亿年的养殖，终于到了狩猎的时候，况且他们太需要一颗健康的星球了，就算人类没有被捕杀殆尽，星际战争的威胁也会无所不在，而且为了迎合地外生物的生命形态，我们的地球将会逐渐被改造，恐怖和绝望会滋生在地球每一个角落。

　　你说你不相信么？… … 唉。那就当成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臆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