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行劍之心之所向》齊雙

4、中原四傑

　　今日，我特地起了一个大早，云萝师姐和我们相约在未时，我必须及早出发，免得误了时辰。我去主殿拜别完师父，即将踏出逍遥山主峰时，在主峰的剑阵前，大师兄突然叫住了我。

　　「师妹，一路上小心。」我一听到大师兄的声音赶紧回头。

　　大师兄站在离我几步距离的地方，穿着一袭白色长衫，正凝神注视着我。大师兄只有在其他逍遥派弟子面前会板起一张严肃的脸，私下与我相处时，一直是带着笑容与无限宠溺，但是他此刻的表情却和以往大不相同，显得有些担忧。

　　「大师兄，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顺利完成任务。」我对着大师兄灿烂一笑。

　　本来我只是想安慰一下大师兄，没想到我说完这句话时，大师兄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笑容，甚至还微微皱起了眉头。在逍遥派众多男弟子中，大师兄是长得极好看的一位，他不似其余弟子不修边幅，或是言行举止粗旷豪迈，他天生带有一股温文儒雅之气。但是此时的他却对我皱着眉头，让我好生不习惯。

　　「任务不重要，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大师兄凝视着我说。

　　我愣了一下，我知道大师兄关心我，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告诉我。我心里突然感到一阵不舍，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和大师兄分离，我们向来是形影不离，我去哪里都有他在身边陪着我，但是这一次，我却主动向师父争取要单独行动，而选择把大师兄留下。这一刻，我心里感到有些后悔，但是我并不想让大师兄知道我的感受，我希望他开开心心在逍遥山等我回来。

　　「大师兄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我有你送我的碧水剑，有了它我就天下无敌，还怕什么天地门呢！」我扬了扬手中的碧水剑，故意显得信心满满。
　　「我跟师父说好了，如果天黑前你没回到逍遥山，我就杀上不枯崖。就算是魔教教主花莫离我也不怕。」大师兄一脸认真地对我说。
　　「天黑前，我一定回来。」我看着大师兄，对他挥了挥手，慢慢地转过身。

　　我知道大师兄一定在我背后站着、看着我走远，直到看不见我才会离开。我好想再转身看他一眼，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舍不得他，我也绝对不能再让他担心我。

　　过往几年，我也曾经离开过逍遥山，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我们逍遥派弟子一起执行任务，诸如刺探魔教的行踪，或是偕同华山、嵩山、青城三派合力对抗魔教中人等等。那时的我一点也没有紧张或是害怕的感觉，因为与我同行的人一定有大师兄卓一飞。
　　我并不是一个小心谨慎或是足智多谋的人，我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说什么就会说，也许会因此误触敌人陷阱，也许很容易让对手看穿我的武功招式，但我的个性如此，就是改不过来。可是大师兄和我很不一样，他会在我快要陷入危险前提醒我，告诉我前方可能有敌人埋伏，最好先让他去探探路；或是事先暗示我敌人的武功路数是什么，该用凌厉逼人的「无量神剑」让对方快速落败或是用剑走轻灵的「逍遥剑法」制敌机先。
　　这么多年来，我其实很习惯有大师兄在身边陪着我、帮着我，但是这一次……我却要学会自己一个人了。

　　※※※

　　逍遥山距离不枯崖约莫半日的路程，若是一路上顺利前行、不被事情耽搁，凭我的轻功以及脚程，我可以在午时抵达不枯崖下。于是，从离开逍遥山的那一刻起，我便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分神，一定要尽全力赶至云萝师姐与我相约的地点。
　　沿途经过逍遥山下的小市集，那里有我最爱吃的冰糖葫芦，还有我的胭脂水粉也快用完了，我忍耐着不被它们诱惑，当作山下的小市集不存在。逍遥山往不枯崖的途中还会经过一个极大的城镇，那里是南来北往的贸易中心—江都。我从很小的时候便听说过江都，据说是江南水乡最繁华的所在，不仅歌舞楼船让人心生向往，景致之美更是全中原数一数二。但是今日的我只能借道经过此处，看来是无缘与它一会了。
　　我片刻不敢停歇，终于在午时前顺利来到不枯崖下，比我预计的时辰还要稍早一些。我向四周仔细观望，不枯崖的山谷间异常安静，大地之间，仿佛只有鸟在鸣叫，风吹打着落叶的簌簌声，除此之外，听不到其他声音。偌大的山谷间，竟像是没有一丝人烟，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看见这样人烟罕见的景象，我心里感到有些奇怪。这里实在太不像魔教的总坛了，我原以为会有大队人马往来把守，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凋敝的景象。凝神望去，在山脚下看见一家客栈，名为「居安客栈」。我略一思索，便决定进去等候，一来，离相约的时辰尚早，二来，也许可以在客栈里打探到一些魔教的消息也不一定。
　　走进居安客栈时，环顾四周，店掌柜是一名年迈的老伯伯，因为年老所以动作显得迟缓，店小二则是个年轻小伙子，动作熟练地为客人准备吃食。此时已是近午时分，但是店内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

　　「呦，公子请坐。」店小二见我走进来，立即上前招呼。
　　此行我听从大师兄的建议，特意男装打扮，以方便行事。

　　「小二，沏壶茶。」我淡淡地说。陌生之地，我知道凡事尽量不要引人注目。
　　「好勒！马上来。」店小二动作俐落地去准备。

　　观察周遭环境，这是一间古老的客栈，从墙上斑驳的痕迹以及桌椅的磨损程度来看，一切都显得十分老旧。我低头默默喝着店小二送来的热茶，一边想着待会该怎么跟云萝师姐相认。
　　师姐离开逍遥派时，我还是个婴孩，我们根本不知道彼此现在的容貌，那我们该如何确认对方身分呢？师父告诉我，云萝师姐位列十二堂主，身上穿着代表堂主身分的黄色衣衫，和其余天地门弟子身着黑色衣衫不同，她又是十二位堂主之中唯一的年轻女性，这是辨识云萝师姐最快速的方法。
　　就在我凝神思考之际，客栈门口突然走进两位黑衣男子，为首的较为年长些。我一瞥眼，便认出他们是天地门弟子，从他们行走的步伐可以判断他们皆身怀武功，绝非普通老百姓。

　　「小二，来盘馒头，再来壶酒！」为首较为年长的黑衣男子道。
　　「好勒，两位大爷，马上来！」店小二赶紧过来招呼他们坐下。

　　店小二招呼他们俩人坐在店内中央显眼的位置，看来应该是店里的常客。我低头佯装喝茶，其实正凝神倾听他们俩人的对话。

　　「邵师兄，依你看，我们今日能不能好运遇到门主？」年轻的那位弟子道。
　　「你就别想了，门主下山练功时最不喜欢被打扰，就算侥幸遇到，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赶紧低头走过便是了。」被唤作邵师兄的年长男子道。
　　「唉，我老想着有一天能被门主赏识，就像当年的云萝堂主一样。」年轻的那位弟子道。

　　我一听到云萝师姐的名字，立即竖起耳朵，深怕错过任何重要讯息。

　　「说你傻还真傻，人家云萝堂主可是经过门内的比试胜出，打败那届所有竞争堂主之位的弟子，最后经过四大长老的严密考核，这才位列十二堂主。这过程可没你想得那么容易。」邵师兄正色道。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在那之前，她不是早就认识门主了吗？我就不信她没拿到半点好处。不然凭她年纪轻轻，资历又浅，怎么可能当上堂主。」年轻弟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劝你别动歪脑筋，免得惹祸上身。门主可不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到的。」邵师兄道。
　　「我也就说说而已，我连门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邵师兄，你见过门主吗？」年轻弟子好奇问道。
　　「见是见过一次。」邵师兄道。
　　「门主长得什么样？」年轻弟子兴奋地问道。
　　那位邵师兄一笑，故意卖了一会关子，没有回答。
　　「邵师兄，你快说啊！」年轻弟子急切地追问。
　　邵师兄又是一笑，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话。
　　「门主长得自是人中龙凤，那相貌可说是惊天地、泣鬼神，江湖中无人能出其右，让人过目难忘。」邵师兄说得是口沫横飞。

　　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笑意，嘴里一口茶喷了出来。这位邵师兄也太逗趣了，他是在夸奖天地门的门主还是在调侃他？有人这样形容长相的吗？惊天地、泣鬼神？真不知那位门主若是听到了，他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已经努力地憋住笑意，没有笑出来，但是我这样一个反应，那两名天地门弟子立即察觉我在偷听他们说话，一起转头往我的方向看来。年轻的那位弟子满脸不悦，率先开口了。

　　「角落的这位朋友，莫不是对我邵师兄的话有不同意见吗？」年轻弟子不客气地问道。
　　「在下天地门第二分堂弟子邵大通，旁边这位是我的师弟简如海。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不妨坐过来一叙。」邵师兄倒是一脸祥和，礼貌地问道。

　　我心里暗叫不妙，这下可惨了！我又不能暴露逍遥派弟子身分，那我该如何回答他们？总不能让我冒充天地门弟子吧，我身上可不是他们天地门的衣着打扮。我心里闪过各种说辞，但是都觉得难以蒙混过去，仿佛只要一说出口就会被他们识破。想不到我此行竟然漏了最关键的环节，没有事先想好要乔装成哪个门派的弟子。如果大师兄在的话就好了，凭他缜密的心思，一定早就先有了全盘对策……
　　就在我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邵大通时，另一方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魔教就是魔教，这么横行霸道。这位小兄弟一句话也没说，就碍着你们了？」一名男子的声音说道。

　　我循声往另一方的角落看去，说话的是一名青衣男子，他正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喝茶。我凝神看他的长相，觉得他长得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他的眉毛又粗又浓，一双眼睛却细细小小，配上略微黝黑的皮肤，脸上全是睥睨一切、瞧不起人的表情。

　　青衣男子这么一说，这下可得罪了简如海和邵大通。

　　简如海作势要拿起桌上的佩剑，邵大通却眼明手快地按住简如海的手，眼神示意他不可冲动。邵大通虽然阻止了简如海，但是他的脸色也极为难看，脸上表情已是由白转青，早就没有刚才与我说话时的祥和之气。
　　邵大通年纪较长，应该也有些江湖阅历，他似乎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好言好语地开口回答青衣男子的话。

　　「虽然江湖人称天地门为魔教，但我们绝非蛮不讲理之徒，门规也严格禁止，我们不可主动滋事、挑起战端。方才只不过想邀请这位朋友坐过来一叙，何来横行霸道之说？」邵大通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
　　「想不到魔教弟子如此能言善道啊！是我太久没出师门了吗？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青衣男子根本没把邵大通的话当回事，兀自悠哉喝着茶，对简如海和邵大通一脸嗤之以鼻。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想必是中原四大派之一吧！」邵大通似乎已猜出对方身分，胸有成竹地问道。

　　中原四大派是我们逍遥派，以及华山、嵩山、青城三派。四大派一直是武林中势力最为强大者，但是二十多年前天地门崛起之后，四大派也备感危机，因此共同组成正派联盟，每七年推举一次武林盟主，而现任盟主便是我的师父—云顶天。

　　只见青衣男子悠悠地看了简如海和邵大通一眼，接着露出冷冷的笑容。

　　「我乃是华山派独孤炎，量你孤陋寡闻也不见得听过！」独孤炎语气嚣张地说道。

　　我听到独孤炎的名字楞了一下，原来他就是华山派首徒独孤炎，难怪看来如此眼熟。
　　独孤炎与大师兄并列为「中原四杰」，「中原四杰」是四大门派年轻弟子中武功首屈一指者，四杰中的另外两人分别是青城派周无绵和嵩山派秦中帆。独孤炎虽然与其他三人齐名，不过他的武功招式较为凶残，专攻敌人弱点，一旦出手毫不留情，常常致人于死。在「中原四杰」中，独孤炎是最让人忌惮的一位，天地门弟子死在他手上的怕是已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