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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往事 ...

  •   第4章:往事

      听到他的催促,陆哨只是不紧不慢地从旁边的竹枝上摘下一片竹叶,放在口中吹了起来,似乎是在向宗念展示自己的技艺。也不知他是怎么使的,在宗念那只能发出“卟卟”声的竹叶,在他口中却婉转清扬,几个小调轻快地飞出,与清晨鸟啼一般机灵可爱,听得出吹奏人的心情十分愉悦。
      “如何,我吹竹叶吹得不错吧?”他自得地看着宗念崇拜的眼神,拿出了怀里的匕首,削下来一截竹枝。“竹叶难吹,你口技不甚好,我先做个哨子给你。”
      “你口技很好吗?”宗念顺着他的话问道。
      听他这话,陆哨突然促狭一笑,像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看着宗念懵懂天真的模样,他咳了咳,装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便用那匕首鼓捣出与自己那个哨子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来,递给了宗念。
      “直接吹就可以了吗?”宗念欣喜地接过,见陆哨点头,便迫不及待地放在嘴里鼓气一吹,一声清响自竹枝口哨中发出,听起来不知道比他原先的“卟卟”声好听到哪里去了。

      “如何,是不是比你吹那竹叶简单多了?”陆哨又捏了捏他的脸颊。
      宗念点点头。
      “记住你还欠我一个条件,小粽子。”目的达到,陆哨心满意足。
      条件不是已经答应了?宗念疑惑地看着他,方才陆哨问自己名字,他以为便是他要求的条件。
      陆哨大笑,站起身来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话。
      “傻瓜,下次记得不要随便把名字告诉陌生人。”

      这便是他与陆哨的初次见面了。
      虽然这人从第一次见就古里古怪的,但不仅是哨子,竹叶,甚至是笛子、长萧,他都吹得相当不错。之后陆哨便常来找他,教他吹竹叶,但是他怎么都学不会,陆哨却也没有失去耐心——不如说他更喜欢看宗念一脸懊恼的模样。
      两人渐渐熟识,但陆哨却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过往,偶尔提到便会冷下脸,似乎很是厌恶。宗念虽然年纪比他小些,却也懂事地避开那方便的话题。只是有时候陆哨来找他时,会带着一些伤口,看着当时年纪还小的宗念惊慌失措地给他包扎伤口——直到宗念发现那些伤口并不致命,便变成了对方死皮赖脸地求着自己包扎。
      那个他稀里糊涂应下来的条件陆哨却一直都没有再提起,偶尔宗念问他,他便会一脸无辜地装傻道:“嗯?是什么呢?”
      如此相处着几年,可以说是陆哨陪着没什么朋友的他慢慢长大。但宗念十五岁之后,陆哨来的频率便少了,短则一月一次,长则半年。每次来也仅是一时辰不到,说会儿话便走,不再像以前那样,能够给他吹一下午的笛子。而宗念也不再像小时候般总想着顽皮地逃课,成长起来的少年逐渐稳重,有了要保护家人的念头,开始勤勉地练习家传的斩风剑法,对于陆哨这个朋友的常常缺席,也不甚在意,只当做他要做自己的事情。
      他也觉得两人间的情谊并不会那么容易散去,直到自己十六岁生辰的那一天。

      男子十六已是个小小男子汉了,而他已决定十六岁一过便独身离家,闯荡江湖。而他的爹娘因此十分重视宗念的十六岁生辰,在飞星坞大摆筵席,宴请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一向清净的飞星坞也变得热闹起来。
      众多陌生人的祝贺让宗念烦扰不堪,一刻也坐不住,趁着众人都在拼酒,便又像小时候一般,偷偷地溜了出来。

      他被灌了些酒,脸颊生红,又燥又热的只想寻个凉快的地方休息一下,于是脚步一转,自然而然地就向着后山的竹林走去,然而脚还没踏进去,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纪之,你来啦?”
      宗念停下脚步,寻声抬头望去。半个月没见的陆哨一身黑衣,坐在初遇时他待着的那根树干上,笑着朝他摆了摆手。
      有些醉意的他眨了眨眼睛,反应略显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冷淡地“嗯”了一声。
      但等了好一会儿,往常一看到他就迫不及待地贴过来的陆哨却依旧坐在树上,宗念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怎么还不下来?”
      “哎呀,我受伤了,要纪之给我吹哨子我才下来。”陆哨只是笑眯眯地逗他,看起来与平常并无什么区别。
      宗念摇了摇头,断然拒绝。
      “不吹。”
      “纪之好狠心,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我吗?”见宗念仍然无动于衷,陆哨眼睛一转,似乎又在打着什么坏主意。“要是纪之给我吹哨子,我便送你一份生辰贺礼,你说如何?”
      要是再不答应这人,估计接下来还不知道会被缠多久,况且那份贺礼……不知道会是什么呢。陆哨从未给自己送过礼物,宗念心中还是有几分好奇的,便答应下来。他原先的口哨并没有放在身上,便拿佩剑削了竹枝重新做了一个。
      正欲放到嘴边吹响,又听到陆哨叫道。
      “你坐到我身边再吹,可好?”
      要求真多。宗念无奈,使出轻功一纵,顷刻便坐到了陆哨的身边,好在这树干极粗,两人并肩而坐也不觉得拥挤。但肩膀挨着肩膀的距离,彼此便能闻到对方的味道。宗念皱起眉,他闻到一股药味。
      “你受伤了?”
      “纪之喝酒了?”
      另一个声音同时响起,两人对望了一眼。宗念答道:“只是喝了几杯。”
      但陆哨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故作委屈地看着他。“不要提这些扫兴事,纪之忘了方才答应我的事了吗?”
      对方的身份一直就是谜,宗念并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但从他经常受伤的状况便能看得出,那也是一份极危险的行当。
      叹了口气,宗念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将口哨含在嘴里吹起了起来。哨声轻扬,飘到了树顶,甚至飘到了半轮皎月之上。
      陆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露出沉迷的神色。又等宗念吹了几声,陆哨便打断了他,将那个哨子收到了怀里,再把宗念轻轻地推往另一边,让他背靠在树干上,双腿跨开。
      “你……你要做什么?”
      白而冷的月光打在陆哨的侧脸上,平常那双总在笑着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现在看起来却显得有几分邪性。宗念咽了咽嗓子,听到了鼓噪的心跳声。
      “当然是送给我的纪之,一份长大的贺礼啊。”陆哨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同时伏下了身子,将手放到了宗念的腰带上。

      *

      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陆哨。

      但立誓要离家闯江湖的宗少侠却也没能完成自己的誓言,因为他生辰才过了不久,江湖中便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股流言,说飞星坞上藏了一件稀世珍宝,名为赤星羽练。
      据说赤星羽练是一件以软银丝织就的护身软甲,穿上便能刀枪不入,更稀奇的是赤星羽练上镶嵌了一块名为赤星的传世珍宝,拥有了它便富可敌国。
      一时间,无论恶意的善意的,总之上门拜访的人变得多了起来,宗念不得不跟着父亲一同处理这些事物,然而不管他们如何澄清,谣言却愈传愈烈,最终将飞星坞推上了风口浪尖,隔天半月便会有人上门来请求一见珍宝。到了后来除了飞星坞私藏珍宝,甚至出现了宗念的母亲是魔教妖女,赤星羽练是她从魔教偷出的言论。

      然而飞星坞上根本没有赤星羽练啊!

      谣言传得越真实,真话便越难有人听得进去。谣言出现一年之后,便有几个门派打着江湖大义的名号,气势汹汹地闯进了飞星坞来,将他们上下审判一番。
      “你们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合理的解释,分明只是想强闯飞星坞!”
      “那又如何,魔教余孽,赶快把赤星羽练交出来!”
      父亲与那个一看就满脸贪欲的青长荣斗作一团,气极的他想上前帮助父亲,却被母亲拦着牢牢地护在身后。
      “念儿,你拿着这假死秘药,服下便会如死人一般,药效能持续三日。万一有什么好歹……你也好逃过一劫。”
      那时的母亲,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一切呢?
      宗念猜不出来,只知道自己从未如此恨过,怨过。恨那些人利欲熏心,怨自己荒废岁月。

      ***

      从回忆里脱身而出,又再次回到了这间只有一盏烛火幽幽亮着的屋子里,宗念有些晃了心神。地上的人仍然昏迷着,借着这烛火,宗念才看清了屋子里几乎尽是空的酒壶。

      这家伙究竟是喝了多少……
      宗念摇了摇头,心绪起伏不定。

      他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与陆哨重逢。自从那日之后,他不知所措,心中甚至产生了逃避之意。陆哨离开之前跟他说要去做个重要的任务,需要很长的时间,他听闻之后还松了口气,却没想到世事难料,这一分别便是四年未见。
      即使不想承认,对方成日买醉的举动估计与自己关系很大。
      也对,世界上已经没有宗念这个人了,宗氏一门已经全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没有人知道自己被青长荣掳走,也没人知道自己用了假死秘药,被丢下山崖,甚至有了一番新的奇遇。

      有一个人因为自己的死而日夜买醉,说内心毫无触动,那是假的。
      但这样的重逢方式未免也太一言难尽了……不知出于逃避,又或是别的什么,宗念把昏迷着的陆哨扶到了床上之后,便离开了。
      他想先去斩风门,找到师叔,好好地问一问当年的谣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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