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旭日箫声》纳兰歆儿

14、第十四章 咖啡与红茶

　　接到于秀慧电话的时候，简丹正在做西藏特刊的收尾工作。
　　“那天还好吧？你们有没有好好聊聊？”于秀慧开门见山。
　　“那天我直接回家了，也没聊什么，他只是道了个歉。”简丹言简意赅。
　　“对不起，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于秀慧的声音惴惴不安。
　　“怎么会呢，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简丹很珍惜四年同窗的情谊。
　　“那就好，昨天我紧张了一整天，都没敢给你打电话。”于秀慧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
　　简丹失笑：“放心吧，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她看看表，收尾工作的时间不多，于是说：“我得干活了，主编盯得紧呢，忙完微信聊。”
　　“好的，我得给昕萍打个电话。”于秀慧说。
　　“快去吧，你们俩呀。”简丹嗔怪，唇角微扬，挂了电话。

　　一向好奇心重的许雅抒对于简丹和萧乾的重逢却只字不提，只是默默递过来一杯自制的蜂蜜柠檬茶。这倒让简丹惊讶之余多了一丝欣慰。许是在一起待得久了，已经升华到心有灵犀的境地，要知道，除了睡觉，她俩几乎形影不离。

　　上午，言旭光过来看看简丹和许雅抒是否还需要专业上的帮助。当他那张笑容洋溢的俊颜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简丹有些心虚，毕竟是窥探到人家的秘密，怎么说也不够坦荡。不过，看着一切如常、自然洒脱的言旭光，她定了定神，也表现得若无其事、坦荡无比。好在他没有提出共进午餐，否则不明真相的雅抒一定欣然应允，到时候等待自己的只有消化不良了。
　　因为上午的工作留了个尾巴，虽然平日里不喜欢员工食堂，许雅抒也只好和简丹去食堂凑合一顿。以往每次吃食堂，她都会一边胡乱扒着饭，一边还念念有词，诸如就不能制定个菜谱每天不重样吗？简丹倒是不在意，虽然品种不够丰富，味道却还可以，而且荤素搭配。所以每次看到简丹的不以为然，许雅抒都会提出类似的问题：这样对待自己的味蕾，挣钱为什么呢？
　　盛饭的时候，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向简丹的方向走过来，是苏晴，她微微笑着点一点头，也不等简丹回应就擦身而过。简丹微怔，她不是应该怨恨自己吗，一如那幅画的包装盒上那道深深的指甲痕。难道是自己小人之心？

　　两天之后，西藏行特刊的工作全部完结，下班后方主编召集大家聚餐。方主编为人正直，与生俱来的强势气质让大家在吃饭的时候都有所克制，就连平常大快朵颐时不顾形象的许雅抒等等都文静了许多，喝酒也是点到即止，所以结束的时候时间尚早。大家走出饭店，纷纷结伴离开。简丹刚想和雅抒到路口打车，却被人叫住。
　　苏晴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妆容经过精心的修饰，此刻红唇轻启，倒比平日多了几分妩媚的神韵，“可以一起喝杯咖啡吗？”
　　简丹应允，该来的早晚会来，何必扭捏。转身看见路边还有几个同事在打车，于是嘱咐许雅抒：“你和丽莎她们先走吧，注意安全。”
　　看着简丹上了苏晴的车，车子在路口左转很快驶离视线，许雅抒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她能感觉到苏晴来者不善，却不明所以。待要离开，她发现言旭光正站在饭店门口，视线聚焦的方向和自己一致。
　　言旭光走到许雅抒身边，淡淡地开口：“我送你回去。”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举步离开。一路上言旭光都心不在焉，眉头微蹙。许雅抒不禁怀疑，难道苏晴的奇怪举动和他有关？

　　女侍者端上两杯咖啡，她的气质颇佳，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
　　苏晴语调悠闲：“这里的蓝山是申市最正宗的，也与我在国外喝过的味道最接近，你快尝尝。”
　　简丹轻啜一口，如实说：“味道浓郁，而且回味无穷。”
　　苏晴淡淡一笑，“蓝山虽好，其他种类却是各有千秋，而我独爱蓝山，你知道为什么吗？”
　　“愿闻其详。”简丹回答。
　　“在国外的时候，每次喝咖啡旭光都一定要蓝山，起初我并不喜欢蓝山的酸味，到后来我竟能自己煮出地道的蓝山咖啡。”苏晴一直垂眸，视线落在那杯咖啡上，仿佛她的回忆就浓缩在这小小的一杯之中。
　　停顿片刻，她绽出笑容，灿烂却凌厉，抬眸望着简丹，继续说：“可我长久的陪伴终究敌不过你出现的一瞬间。我的付出是那么可笑。”
　　简丹慢慢端起杯子，轻啜细品，醇厚的香气在唇齿间流连。她将杯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漫不经心地开口：“这蓝山的滋味的确诱人，自然有很多人为之倾倒。不过在我看来，它既不如红茶的滋味醇厚、回味隽永，也没有红茶品鉴的韵味和雅趣。或许你愿意为了一杯上好的咖啡一掷千金，但我却享受一壶一杯，茶香缭绕的闲情逸致。”
　　苏晴轻蔑地一笑，双臂抱在胸前，说：“你很聪明，不过你也不用表现得那么清高，你说你喜欢茶，可一杯蓝山摆在面前，你不是也没有拒绝吗？而且我今天约你来，并不是让你放弃，而是告诉你我把他让给你。但你记住，不是因为你哪里比我强，而是我不屑与你争。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看着眼前这张洋洋得意、高傲美丽的脸庞，简丹有些失望，原来那么美好的外表下竟然是如此的无知与肤浅，她正色道：“对于言旭光，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拥有，何谈放弃。你和他之间无论关系如何都与我无关，所以你的好意请你收回。”
　　苏晴双目定定地看着简丹，流露出一丝意外，自己深爱的男人是何等优秀，她怎会不动心呢？
　　简丹闪亮的眸子迎上苏晴的目光，不卑不亢，继续说：“你的确很可笑，但不是因为你曾经的付出，而是你今天的态度。在你眼里，爱情可以拱手相让，还自命高尚，你不觉得你对待爱情太潦草了吗？”
　　“哦？你是在教训我吗？”苏晴怒而不发，语气却更加盛气凌人，“我有意成全你们，你竟不识抬举。”
　　简丹为如此荒唐的逻辑而折服，却也不发作，只是反问：“成全？”而后浅浅一笑，说：“是我的谁都拿不走，不是我的也从不强求，哪里需要成全？”
　　不欢而散。

　　快到家的时候，简丹接到许雅抒的电话，赶忙报了平安，许雅抒这才安下心来，还不忘说起言旭光的反常表现，感觉到简丹并不惊讶，又想到一向并无深交的苏晴突然约简丹喝咖啡，于是豁然开朗，追问：“苏晴约你是不是和言旭光有关系？”
　　简丹也不隐瞒：“是啊，她或许是想宣誓主权吧。”
　　“啊？”许雅抒虽然已经料到一二，却还是讶异非常，“平时在公司竟然一点都没看出奸情来？”
　　简丹失笑，真是什么词汇都敢用，“什么奸情啊？人家男未婚女未嫁好不好。”
　　“可言旭光不是喜欢你的吗？”许雅抒不解。
　　简丹无奈，看来雅抒的灵光只是昙花一现，赶紧说：“快别提这个了，我可不想再去和苏晴喝咖啡。”
　　说话间，简丹已经到家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茕茕孑立。
　　许雅抒对言旭光的过往问个不停，简丹只好安抚：“好啦，我到家了，先不说了，你也早点睡，明天我再给你讲故事。”
　　见简丹挂了电话，言旭光走上前，俊朗的脸上不见了平日里潇洒温和的笑容，带着小学生犯错一样的拘谨，讪讪地开口：“她没有难为你吧？”
　　“没有，只是聊天而已。”简丹淡淡地回答，语气平和无异。
　　这倒让言旭光心里更加没底，他慌忙解释：“对不起，你听我解释，我和她……”
　　“我知道。”简丹打断了他，“那幅画我会还给你。”
　　言旭光愣住，不解地看着简丹平静美丽的面庞，他不知道苏晴究竟怎样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者说了什么样伤害简丹的话，只是感觉到简丹对自己比以往更加疏离。
　　“那天下班以后我回办公室取手机，在门外碰巧听到了你们的争吵。抱歉，虽是无意，还是听到了你们的隐私。”简丹和盘托出，心里轻松了许多。
　　“不，不要还给我好吗？”言旭光明白过来，心中一凛，带了几许哀求，“那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只为你。”
　　“可我承受不起。”简丹不愿再囫囵过去，让他继续沉陷只会带给他更大的伤害。
　　言旭光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急切地说：“我不知道她和你说了什么，但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简丹微微叹息，伸出另一只手推开了他抓着自己的手，语气不徐不疾，说：“和她之间的感情如何处理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不要为我误己误人。”
　　她越是说得诚恳，他就越是抵不住的心碎。他只是敛起了悲伤，温柔地看着她，说：“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很晚了，上去吧，晚安。”
　　看着她进去，他转身离开，步履缓缓。小区的路灯有些暗，前面的路不能一眼望到尽头。他想起那天晚上简丹落下的手机和那个来电的人。他知道那是个强大的存在，甚至可能蓄势待发。可他言旭光不怕，他可以输给萧乾，但是绝不能输给自己。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苏晴的电话。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