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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友两三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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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正殿,紫缘城将手中的折子放下,桌子那头长门生梦歪着身子半躺着。
长门生梦见紫缘城神色有些疲惫,许是在为紫玄端的事情烦心,于是便为他宽心:“玄端他还小,两三年倏忽而过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而且你们紫家一向都是以神师为目标,紫玄端修习礼乐道也是必然的,如今为他定了心,不让他对着兵法道三心二意或许还能够有收获。”
紫缘城知道长门生梦在为他宽心,于是点了点头。
“前段日子见你去追缘结去了,结果怎样。”
长门生梦坐回去长叹一口气,脸上难得的有了几分寂寥的情绪:“山盟不在,锦书难托,城南小陌春又逢,只见桃花不见君。”
说完拿起桌子上的茶盏猛灌了一口,灌完以后脸上露出几分无酒浇愁,愁绪难平的神色。
紫缘城摇头:“玄天司的酒,你恐怕是喝不得的。”
长门生梦拍拍衣服起身:“我还没傻到跟天神抢东西。”
边说着边向着窗外做了一揖。转身大步向玄天司外边去了,大抵是要去找酒了。
紫缘城摆弄了几下手上的浑象仪叫住将要出去的长门生梦:“明天送玄端的时候,你也来。”
长门生梦回头:“星轨有异?”
紫缘城点了点头过了一会而又摇了摇头。
长门生梦好笑的说:“我还是不问了,我听你的便是了,这些东西我一向看不懂。”
转身几个起落间消失在了玄天司高高的宫墙后。
第二天一大早月之华就等在了居正殿外头,紫缘城看见那着玄衣的少年,没有理会仍旧自顾自的看着手中的折子。
无非是些祈愿求福,或者报告国家四方之事的折子,紫缘城有些心烦,干脆将手中的折子倒扣在了桌子上。
“何事?”
月之华撩起蔽膝跪在紫缘城身前:“大祭司,请让我跟着送玄端一程。”求紫缘城赦免紫玄端是不可能,毕竟是怒神的大罪。他只想跟着送紫玄端一程。
紫缘城扶额点了点头:“切不可再生争执。”
月之华向着紫缘城一拜:“定当牢记。”
紫玄端今晨比昨日好了一点,可是仍旧脸色煞白神情低落。这次他与小叔叔一起出来,恐怕不能够一起回去了。在玄天司惹了这样大的祸,情丝也断了,母亲恐怕会伤心吧。
月之华跟在他身后,紫缘城与走在前面,长门生梦摇着扇子伴在紫缘城身旁,他们后面跟着的是牵着马的玄天司弟子。
紫玄端低着头双手拿着自己的包袱,二叔已经给紫家传了信,出了紫家的人已经在成都的城门外等候着了,他又回头看了看繁华的成都,这座城他以后几年里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他还没有领略到成都的风华。
手上一轻,月之华跟了过来拿走了他手上的包袱。紫玄端眨了眨眼睛任由他帮自己拿着,也没有道谢。
如今他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怨气,只剩下些许的哀凉,这件事情并不全是月之华的错,也有自己的鲁莽。现今说什么恐怕也是赘言了。
月之华提着他的包袱默默的跟着他。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月之华小声的在向他道歉,紫玄端摇了摇头不想再多提。
长门生梦忽然停了步。
前面站着一个人,那人长身玉立,一身紫色的华服,玉冠束发两根坠着玉的宫绦垂在耳侧,面如桃李,冷若冰霜。
月之华瞪大眼睛看了看前方站着的那人,又看紫缘城,两人五官上竟然如出一辙,只是对面那人左眼角有一颗泪痣,这一颗泪痣顿时将那人的颜色扭转。
若说没有那颗泪痣就是冷冽如同寒冬的雪莲,现今加上那颗泪痣马上变成了霜雪中的桃花。
冷冽妖娆。
那人对着紫缘城身后的紫玄端道:“过来。”
那声音极冷却极美,就像是冬日里一滴水从屋顶掉落,在半路里被冻成冰,最后狠狠摔到地上的冰碎之声。
紫缘城开口:“缘结平妖之事如何?”
紫缘结道:“不是妖,是织阴障。”
紫缘城神色微变。
紫玄端低着头从紫缘城身后出来慢慢向着紫缘结身边走去,月之华跟上去将紫玄端的包袱挂在他的手臂上。
紫玄端觉得那包袱沉了很多,他有些疑惑的低头看那包袱,月之华却一把捂住他的手:“快些赶路吧,别让家人等候多时了。”
紫玄端放下手,在与月之华擦肩而过时轻轻说了声:“谢谢”
紫缘结牵住慢慢走过来的紫玄端:“我不能胜任,本来想去紫家求援,不过,既然你在这里就不必了,玄天司闲了这些时日应该平一平乱了。”
长门生梦终于出声:“慢着。”
紫缘结牵着紫玄端朝着城外走去,没做停留。
长门生梦喝道:“我说慢着!”
长门生梦脸上没有笑的时候原来是这样可怕的,月之华硬着头皮站在紫缘城前头,想要摸一摸剑壮胆,可是想了想又放下手。
紫缘城走出几步去终于顿住:“长门生梦,我紫缘结自问与你两不相欠,你以后不要前来扰我。”
长门生梦沉着脸拉住紫缘结的手臂,紫缘结想也不想就拔剑去砍,长门生梦立马松开手将紫缘结的手臂向里一推,可是这一下还是晚了,紫缘结的剑一向像他的心一样狠。
长门生梦手中是半截紫色的衣袖。
他就知道紫缘结会斩过来,若是他追的紧了斩的是他,他缠的狠了就斩自己的手臂。紫缘结一向做的出来。
紫缘结没做停留直接御剑化作一道紫光向城外紫家等候着的侍从处去。
长门生梦手中拿着那半截袖子,攥紧又松开。
出了城门的紫玄端打开了那只沉甸甸的包袱,那一重重的衣物底下包着的是一柄重剑,月之华视若珍宝的剑。
这时候离了主人的剑发出弱弱的细小的悲鸣。
原来这剑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灵。
紫玄端将手抚上去,手底下一片冰凉,不自觉的泪水也扑簌簌的落了下来落到重剑上,明晃晃的剑身照出自己的影子,那是一个哭的异常伤心的半大男孩。
回程的路上月之华有些低落,紫缘城看向他的腰间,那柄宝贝似的重剑已经不见了踪影,紫缘城本想像以前那样摸摸他的脑袋,可是手放到他的头顶才发现月之华在这半年里已经长了这么多,已经快要到紫缘城的胸口了,伸出去的手变成了拍拍月之华的肩膀。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月之华的十五岁生辰了,十五岁也不应该当作小孩子来看了。
长门生梦沉着脸不说话,月之华依旧低落,这一路上走的的确好生无趣。
过了西兴街再过粉巷忽然一个浑身穿着破烂的小姑娘一头撞在紫缘城身上,那小姑娘也就十二三岁,衣衫褴禄灰头土脸,她抱着紫缘城的腰,边流眼泪边哀哀的说:“大祭司大祭司,求你救救我爹娘,求你求你……”
小姑娘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边顺着紫缘城的衣袍滑落下来,昏过去。
紫缘城与长门生梦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凛然。
这小姑娘身上有鬼气。
凡人的身上有人气,许多心术不正的妖祟最喜欢吸食人气来增加功力;仙人身上有仙气,那仙气有时候能够汇成紫光祥云之类的飘渺之物常伴仙人左右;死灵身上有的便是鬼气,鬼气一般看不见,但是有的夜晚能够散发出幽暗的粼光。
长门生梦伸出二指放在小姑娘的鼻下,果然没有呼吸。
已经死了的人跑来向玄天司大祭司求救,这恐怕不是寻常的事情。
长门生梦道:“这小姑娘恐怕不凡,我们还是将她先带回玄天司,等她醒了再做定夺。”
紫缘城点头。
一路上一行人一直保持着警戒,可是除了那个撞上来的小姑娘以外就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别的邪祟之物了。
鬼物崇阴,一般会在阴暗处聚族而居,虽然也有些怨气极深的鬼单独滞留在人间,但是只要是落单往往不慎撞上平乱的修士,轻则度化打回阴司,重则魂飞魄散。
这个小姑娘身上并没有太多的怨气,以至于受不住凡人聚居之处的旺盛阳气,那么她冒着莫大风险赶来成都城中是要做什么?
午夜逢魔之时,南墙门开,阴气最盛。
原先乖巧的昏睡着的小姑娘猛的睁开了眼睛,那眼睛闪着赤红的光,在一片黑夜里极为惊悚。
紫缘城捻起二指,一旁蓝色的烛焰暴涨。
小姑娘被那明亮的火光刺到了眼睛,微微眯起赤红的双眼。
长门生梦手中折扇收起,一改往日放浪形态肃立在紫缘城身侧。
“尔等本为彼岸之人,滞留此岸所为何事。”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眼中浓郁的红色渐渐的褪去,她颤颤巍巍的开口:“神师……神师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
已死之人却在向人求救。
紫缘城问:“何时呼救。”
小姑娘道:“有两个大哥哥一个穿着白色衣服,一个穿着黑色衣服,他们说要带我们去我们该去的地方,我们也想跟他们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直出不来,一直出不去……”
黑白无常来将已死之人带往彼岸,可是她却不能过去。是有人强留阴魂。
长门生梦温声道:“真是可怜,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小姑娘懵懂道:“有天我走着,忽然琴声停了,爹爹使劲的向外推我,我就出来了,可是等我出来爹爹却出不来,我一路上一直问别人,可是别人都听不到我说话,直到有天夜里我经过乱葬岗,那里住着一个老婆婆,婆婆说让我来这里找神师。”
普通凡人自然听不得鬼语,那老婆婆恐怕也不是凡人。
长门生梦安抚道:“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我们去救爹爹好吗?”
小姑娘猛点头:“我还记得”她将脚上的绣花鞋展示给长门生梦看,那绣花鞋虽然布料普通但是上面的绣花极为精美恐怕是孩子的母亲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我走的时候穿上了娘亲给我做的绣花鞋。”
“大哥哥,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啊,爹爹和娘亲都出不来,只有小雅一个人…一个人好害怕…呜呜……”
长门生梦拿出袖间的香囊去哄那小姑娘。
紫缘城抬头向窗外看,那墨蓝的天穹上挂着的几点疏星在缓缓的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