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城覆》东风祝我

6、第五章：友两三1

　　笠日清晨，一只通体雪白唯独头上一点紫的鸽子飞到玄天司来，紫缘城将绑在鸽子腿上的信解下来，鸽子咕咕叫了两声飞走。

　　简单的两行字：

　　偶过成都，特来拜会。

　　落款单一个“结”字。

　　那字用的是小楷，简洁俊秀，字与字之间分明丝毫不拖泥带水，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冷寂，与长门浮华雍容连缀满篇的行书有着天壤之别。

　　紫缘城看了看天色，吩咐下去让玄天司的弟子在门外接待。

　　辰时三刻一顶华美轿子出现在玄天司外，玄天司的弟子向那轿子拜了一拜，轿中人一扬手从轿中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童子。

　　那男孩看着比月之华小一点，身上穿着紫色的长袍，还不到戴冠的年龄头发用紫色宫绦绑住，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长的玉雪可爱。

　　玄天司的众人一见男孩这般形容便知道了这人肯定是紫氏子弟，忙上前相迎。那小男孩回头问轿中人：“你不去吗？”

　　轿中人开口：“不”声音极美却又极冷，就像是寒冬腊月被大雪压着的腊梅散出的一缕冷香，末了那人又补充道“不可贪玩，几日后我来接你。”留下几句话轿中人示意轿夫可以走了，轿夫朝玄天司众人一拜抬起轿子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小男孩颦眉，这次说好是跟着出来降妖的，可惜还没有到降妖的地方就被小叔放在了这里，说实话虽然知道情况有变，那妖恐怕更加凶险让小叔勉强带上自己是不可以的，但是内心还是有些微的不服气。

　　送走了人，那男孩跟在引路人身后进了玄天司。

　　玄天司宫宇辉煌，亭台众多，飞檐峭壁十分恢宏，但小男孩自幼住在紫氏封地，是见惯了了繁华的对于这些并没有太上心，他只是跟在引路人后面默默的走着，他心里想的是别的事情。紫氏历代是玄天司的接任者，历来由紫氏的子孙之一来接任玄天司大祭司之位。当然大祭司是顺天命者只要不破禁制就可以驻颜长生，可是这几代大祭司选择的都是以婚约代长生，所以在大伯父过世后大祭司之位便落在了这位“缘”字辈的二叔身上。

　　这位二叔身上颇多故事，他一直想与他一见，可惜自己生的太晚，出生时他已经被送往水穷处了。

　　前面的游廊上站了一人，那人一身紫色华服，衣襟上用银线秀出盘龙游凤的花样，玉冠束发坠着玉的宫绦垂在耳侧，容貌与自己的小叔有七分相似。

　　男孩尝试着开口：“二叔”

　　紫缘城点点头：“缘结应是有事，你不用多心，先在玄天司住下来。”紫缘城正犯难月之华自己住难免会憋闷，如今就有紫玄端来陪他。

　　紫缘城牵起紫玄端的手，将他往月之华处带，路上问了他功课修习的状况，紫缘城点点头不愧是紫家“玄”字辈里的佼佼者。

　　月之华初见紫玄端目瞪口呆，只见那男孩与自己一般年纪，身上穿着的是紫缘城样式相似的紫色袍子，头发虽然未冠发但是用一根紫色宫绦紧紧束着，他牵着紫缘城的手紧紧的黏在紫缘城身侧。

　　月之华现下的心情有些难言：父亲教导他男子汉不能像女孩子一样献媚于人，可是那男孩竟然嘴角带着笑十分娇憨的赖在紫缘城身上。

　　紫缘城指给月之华：“这是紫家‘玄’字辈的孩子，年纪与你差不多，这几日会在玄天司借住，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

　　紫缘城看了一眼神色有异的月之华：“之华要好好向玄端学习一下礼乐的部分。”

　　月之华艰难的点点头，一直盯着倚在紫缘城身上的紫玄端。

　　紫缘城见两个人互相打量有些好奇的样子，于是决定不打扰他们，让小孩子自己去玩好了。紫玄端暂时安置在月之华的小院与他同住，紫缘城交代完了就回了居正殿。

　　月之华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盯着笑眯眯的紫玄端，紫玄端见对面那人只是看着他却不开口，眼睛亮闪闪的很是好玩于是开口：“我叫紫玄端，你呢？”

　　紫玄端出身名门修养良好话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傲气与不得体，可是月之华想到他刚刚的形容就没由来的一阵气闷，于是就不理他提着剑从他身边擦过去。

　　紫玄端碰了一鼻子的灰也不恼，摸了摸鼻子跟上去。

　　月之华原来是去练剑的，种满青竹的庭院里，月之华挥舞着手中的重剑，那重剑带起的风将地上的落花卷起来四下飞扬，月之华在里面舞剑竟然舞的别样的好看，而这好看里带的不是寻常艺人般的娇柔讨喜，而是一股英武的正气。

　　紫玄端撮着腮呆在阴凉处看着月之华舞剑，他也有剑，可他的剑是把软剑没有月之华舞起来威风，况且他是紫家“玄”字辈的天命候选人，娘亲让他注重礼乐道，除了防身的招式与祭天用的剑舞也很少有人教他习剑。

　　月之华练完了剑停下来喝水，紫玄端捧着冰镇的瓜果跑到月之华身边殷勤道：“你是叫月之吧，你真厉害啊，你可以教教我吗？”

　　月之华嫌他不够男子汉的“刚硬”仍旧对他爱答不理，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忍不住从他捧着的水果里拿了一块冰镇西瓜，那西瓜颜色艳红汁水饱满，经过冰镇后在炎热的阳光下冒着白色的冷气看起来十分香甜爽口。

　　月之华虽然不搭理他但是他到底还是接下了自己的水果，紫玄端美滋滋的看着月之华慢吞吞的吐西瓜子，月之华被他的眼神扰的吃不下去皱眉：“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我在等着你答应叫我习剑啊。”

　　“我才不要答应你！”

　　紫玄端小脸一沉，眼睛瞬间变得水汪汪的了。

　　月之华最看不得别人这般模样，忙起身避开他：“好好说话，你怎么像个小姑娘一样的！”

　　“你吃了我的东西，还不肯教我剑法，明明是你无赖！”

　　月之华不敌状似深沉道：“剑法是十分高妙之物，学剑总得有个理由，你为什么要学剑法？”

　　紫玄端一扫阴霾：“当然是平贼制敌啦。”

　　月之华摇摇头刚要说你觉悟不够我不能教你。紫玄端马上觉察出来快速改口。

　　“学剑最重要的是保护我娘，我娘不会武功，遇上坏人只能由我来保护她！”紫玄端的母亲是紫氏“缘”字辈的长女，身边自有紫氏死士万千，紫玄端这样说完全是急于学剑编的籍口。却不想这正中了月之华的内心所想。

　　月之华惊讶的看了信誓旦旦的紫玄端一眼，心中想，别看这小子长的文弱行为举止更是全不像男子汉该有的样子，不过内心竟然还是蛮有担当的。

　　月之华老成的点点头：“那好，我来教你习剑，你我吃下这页西瓜就算是师徒了。”紫玄端忙从月之华手中接过那半块西瓜，生怕月之华反悔似得飞快吃下去，呛得自己连连咳嗽。

　　月之华沉痛的拍了拍紫玄端的背：“徒儿，万事不可急躁。”

　　接下来半日月之华一直与紫玄端在院子里练剑，月之华长期练剑自然体力姿势都比紫玄端强很多，紫玄端猛的练这些时候总是有些疲累，粉嫩的小脸上挂着汗珠鬓发被汗水沾湿贴在脸侧，月之华见紫玄端气喘吁吁错漏百出对着蹲着马步的紫玄端踹了一脚。

　　“不行就不要逞强，你看你的动作有几个是对的？”

　　紫玄端从没有被这样苛刻对待，有些不悦但是什么也没说干脆停了下来坐在阴凉处不说话。

　　月之华将水壶扔给他：“你刚刚练这样也是不错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凡事没有速成的道理，慢慢来总会越来越好。”月之华贴着紫玄端也坐到地上。

　　紫玄端自幼聪明灵慧，领悟道法一向比别人快，在以前一直是被夸奖的那一个，如今猛然转换了角色有些不适应。

　　但他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于是勉强对着也月之华笑了笑。

　　其实上次灯会月之华除了那两个陶土人还买了许多其他新奇好玩的东西，可是由于玄天司里一直没有与他同年纪的孩子，让他把那些东西给神荼他们看还不够羞的，这次终于来了跟自己同年的人，他按耐不住想要炫耀的心。

　　月之华装作沉吟的样子一拍手惊得紫玄端赶忙看他：“这样吧，为师有很多稀世珍宝，别处见不到，如今展示给你看好了。”

　　紫玄端有些惴惴：“什么稀世珍宝？”

　　月之华起身拉着紫玄端朝他的房间去，两个人进了屋紫玄端贴心的把大门掩上，月之华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箱子，掀开蒙着箱子的白布，然后从掏出一把钥匙将箱子打开。箱子里面还有个箱子，月之华从容的继续开锁，这样三番几次开锁将紫玄端看的目瞪口呆。

　　箱子终于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花花绿绿一大堆，演皮影戏的红男绿女，瓷的小老虎，铜的宫铃，桃木剑，绣着小狗的小荷包，装饰用的红色剑穗，半截笛子，一盏红色河灯，草蚂蚱……

　　比月之华还没见世面的紫玄端看的目瞪口呆。他从小几乎是被关在紫家不能轻易出入，灯会夜市更是从来没有去过，身周都是一本正经的东西，从没有见过这些民间夜市上才会有的东西，他看着那些东西眼睛都忘了眨一眨。

　　月之华看见他那副神情心中窃喜，表面上却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大方道：“除了底下的陶土人，你随意选一个吧，就当是为师送给你的礼物。”

　　紫玄端感激不尽：“真的吗？你不是说这是稀世珍宝吗？真的可以送给我？我…我只要最小的那一个就行！”

　　月之华点头：“为师说到做到你来挑吧。”

　　紫玄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边查看着月之华的神色，边去挑选，最终他选中了那把桃木剑，月之华忍痛别过头嘴上却是爽快的答应。

　　紫玄端欣喜不能自已，手捧着桃木剑生怕风把它吹坏了，拿衣服去盖住一时又看不见心爱的桃木剑了。

　　月之华暗暗看他百般摆弄那桃木剑，心里优越感油然而生，早就忘记了先前的那点不快。

　　紫缘城看着月之华和紫玄端彪着各吃了三大碗，心中暗暗的说还是跟同年的孩子在一起月之华看起来像个孩子些，。

　　三个人正用膳，长门生梦冲了进来，往日他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带着三分半真半假的笑意，可是今天却严肃的可怕，他扫视了一圈视线停留在紫玄端身上，他过去抓住紫玄端的手腕，紫玄端强自稳了稳心神：“你是谁？抓着我干什么？”

　　月之华放下碗筷站起来护着紫玄端。

　　长门生梦眼睛在紫玄端脸上仔细的查看一番：“……你跟谁过来的？”

　　紫玄端疼的皱眉：“自然是跟我小叔…你先放开。”

　　长门生梦放开紫玄端急急地问：“你小叔…么？他现在在哪里？”

　　紫玄端求助坐在原处岿然不动的紫缘城，紫缘城开口：“缘结并未留在此处，说是去平难，他辰时走的，你现在去追恐怕已经追不上了。”

　　长门生梦未将紫缘城的话听完就冲了出去捏了一个诀化作一道金光向远处划去。正午十分外面烈日炎炎，寻常人都应该避开这样的时辰赶路，而他竟然就这样不做停留冲了出去。

　　假如不去追他就真的追不上了，许多年来那人不肯原谅他，连眼神也吝啬施舍他一个，他自诩风流多情，可是并不代表就不忠情。

　　什么是乱花过眼，什么是倾心相许魂魄相随这两样他分的清。

　　紫玄端郁郁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这样一被打断才发现自己吃的有多撑，自己在紫家从来都是吃食定量。

　　吃饭时往往不言语整个饭桌上气氛闷闷的，如今虽然有紫缘城看着，开始时他小心翼翼的也是食不言寝不语，可是渐渐发现紫缘城对于这些事情根本不会束缚他们，于是便默默跟月之华拼饭，月之华发现了他的小心思欣然应战，两个人捧着碗大吃，直惹得神荼在一旁偷偷笑他俩。

　　紫缘城看见了也不说什么，权当没有看见他俩的小伎俩，两个人美滋滋的吃完饭正准备继续跑出去玩，却被神荼叫住，原以为要像在家里一样受一顿骂可是神荼笑眯眯的一人嘴里塞了一块山楂糕就离开了。

　　紫玄端愣愣的看着神荼回屋，月之华踹他一脚：“看什么？待会儿我们干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