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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九章:故国奈良4 ...

  •   长门逆策马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一丛灌木后面,那灌木后面是倒在血泊中的白鹿,那鹿还没有断气,大睁着眼睛,温柔纯良的眸中满是泪水。

      长门逆看着地上那鹿良久,放下了再次搭起的弓。

      “云梵,快过来看看你猎到了什么?”

      登云梵过去看着地上的白鹿目瞪口呆:“这是……”

      长门逆笑道:“战场上无往不胜的将军,被这样的场景镇住了吗?”

      登云梵摇摇头:“逆,这恐怕不是普通的鹿。”

      “不是鹿,是什么?”

      登云梵咬咬嘴唇:“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看着它带泪的眼睛,总有种不祥的感觉。”

      长门逆下马半蹲在白鹿面前,细细的瞧了一番:“上古时,仙鹿降临古蜀国,传医术艺礼给古蜀国,古蜀国得仙鹿庇护福泽百年,你说我们把这只鹿带回去,一心求仙的父王会不会大悦?”

      登云梵皱眉:“逆,你现在不必讨好任何人。”

      长门逆嘴角一直挂着一丝笑意:“嗯。”

      “殿下!广仁王殿下!殿下!”

      长门逆站起身对着急匆匆跑过来的侍从道:“何事惊慌。”

      “有刺客冒充猎场仆役闯进御猎场,太子遇刺……”

      长门逆道:“太子吗。”他一撩衣袍飞身上马,一马鞭拍在马背上,棕红汗血马一扬前蹄奔出去,卷起一片烟尘。

      登云梵来不及叫住他,她大喝一声“驾”,跟着长门逆往看台那边去。

      看台上一片混乱,奈良王早就被护送着离开,没来得及撤离的大臣和惊慌失措的妃子乱成一团,长门逆面无表情的看着被众人围成一圈的长门斌。

      他今日与往时一般,身穿着素色的衣衫,但是脸色苍白,眼睛紧闭捂着胸口,淋漓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长门逆下马,一剑将木质的围栏砍开,跳上了被封闭起来的台阶,他踩着那台阶一步一步的往上走,木质台阶年久失修,留下一片“咿呀咿呀”的响声。

      长门逆目如浮冰,面如寒霜,一登上看台,如无头苍蝇一般胡乱逃窜的人,一个个都吓得停在了原地。

      他提着剑,从战战兢兢的一众人身旁走过,火麒红云靴停在长门斌身前。

      长门生梦猛一抬头看见是长门逆,目光往下正好看见他手中明晃晃的长剑,他肝胆俱裂,一把抱住流血的长门斌大声呼救,身着蓝色流水暗纹长裙的女子避过众人,一闪身来到了长门生梦身边,她挡住长门生梦,平静无波的眸子冷冷的望着长门逆。

      长门逆歪头一笑,一松手,长剑落地,女子身后的长门生梦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

      那女子又看了长门逆一眼,确定他不会再去拿剑,转过身去扶起地上的长门斌,长门斌紧紧的闭着眼睛,嘴唇血色尽失,长睫不住的颤动。

      长门逆垂目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子开口:“你是谁?”

      那女子浑似听不见不加理睬。

      “逆!”登云梵跑上高台,她拉住长门逆仔细的看了一番,见他未受伤长出一口气,“逆,你怎的这样冒失!”

      长门逆一笑:“我不会有事的。”

      低着头的蓝衣女子听闻此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长门逆。

      登云梵察觉蓝衣女子的目光,皱眉看过去,目光在那女子身上转了转,落在浑身鲜血的长门斌身上,瞳孔缩了缩。

      她转过头:“逆,你……”

      长门逆抬起头,从高台下来的风将他的头发吹起:“太子受伤,先将他带回王府。”

      王府亲卫一哄而上,不顾长门生梦的拳打脚踢架起昏迷的长门斌,那蓝衣的女子皱眉:“你想害他?”

      长门逆嗤笑:“我若现在想要他死,你根本拦不住。”

      长门生梦伸出手,将长门斌额前的乱发掖到脑后,他看着紧闭双眼的长门斌轻轻道:“这里是外城,离东宫太远,先去王府吧。”

      蓝衣的女子放开了手:“我与他同去。”

      长门逆没有理会,从亲卫臂弯接过长门斌,下了看台。

      蓝衣的女子神情一凛刚要跟上去,却被身后的登云梵叫住,她一回头便看见红衣如火面容明艳的登云梵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登云梵点朱红唇开合:“你,叫什么?”

      蓝衣女子盯着身后红衣的女子良久:“我知道你叫什么,也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你若是真的那样做,我会与你为敌。”

      登云梵好笑的哼了一声:“你我素不相识,又是站在敌对的阵营,为敌又如何?”

      蓝衣的女子目光一下子变得幽深寒凉:“你是为了那个天生反骨的灾星?”

      登云梵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他是什么,容不得你们来非议。”

      蓝衣女子转过眼去:“我劝你不要沉下去……”

      她话还没有说完,“铿”的一双弯月刀已经横在了她身前,只见登云梵目结万尺冰霜,头发无风自动,身上煞气满溢。

      蓝衣女子静静的凝视着狂怒边缘的登云梵,她垂下眼:“是我失言。”

      登云梵花了颇大的力气将嗜杀意收敛,她收回弯月刀,低喝一声:“走。”蓝衣的女子留下意味深长的一眼,追着长门斌去了。

      高台之上,长风将登云梵的红衣吹的猎猎作响,她一人背光站在那上头,就像是从血红残阳中走出来的鬼煞。

      长门逆那头,他抱着失血昏迷的长门斌快步回到广仁王府,后在门口的侍卫见他走过来,忙伸手去接长门斌,长门逆避开他的手冷声道:“把太医院那一帮老家伙给我都找来。”

      他抱着长门斌一路往卧房小跑,沿途跪满了惊慌失措的侍女,他径直奔着床去,将长门斌放在床上,看见长门斌下巴上也满是血,他伸出手为他擦拭,可是因为沿途均是他抱着长门斌他手上也沾满了血,结果越擦越多,他转身朝外走想要去拿水与毛巾,却正好撞上了哭喊着追进来的长门生梦。

      长门生梦见了他也不多话,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可惜因为实力悬殊对于长门逆造不成什么伤害,长门逆钳制住他的双手将他提了出来,端着水盆走过来的侍女,一见长门逆满身鲜血狼狈不已的样子,惊呼一声,手上的水盆翻倒在地上。

      长门逆目光扫过去,那侍女马上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长门逆低声道:“马上去重拿一盆过来,若是耽误一分一毫,不用回来见我,直接去暗房领一条白绫。”

      长门逆说完,长腿迈开拎着长门生梦便往游廊上走,一群须发皆白背着药箱的老者疾步跑过来,看见长门逆刚要行礼,便被长门逆喝住:“去看太子。”

      那些老者也不敢抬头,跟着领路的侍从飞快的往太子所在的地方跑过去。

      老者一走,长门逆便将长门生梦甩在了地上,他面色极寒,眼中尽是血丝,身周的戾气让长门生梦吓得噤声,长门逆走到蜷缩成一团的长门生梦面前,他单膝跪地平视着满脸是泪的长门生梦。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伸出手指将长门生梦眼角一滴泪擦去:“别怕。”

      长门生梦胸膛剧烈的起伏两下,终于咽下了那一股怨气,黑白分明的眼睛瞪视着跪在他面前的男人。

      长门斌静静的看着,他的手指在长门生梦的脸上划过:“你与你父亲小时候一样,不光模样是一样的,性子也像……”

      长门生梦暗暗攥着拳头,等待着长门逆的突然爆发,或者是太傅曾经说过的虐杀,但是直到夜色渐渐的压在他的头顶,他也没有任何别的举动,他只是一直凝视着他,他的眼睛深邃的像是没有灯的暗夜,而自己的影子就像是那暗夜里微茫的光芒。

      但他隐约觉得,长门逆不是在看自己。

      明明是如同修罗恶鬼一般狠戾决绝的男人,可是在此时,浓浓的夜色掩映之下,年纪尚小不谙情愫的长门生梦,隐隐感受到了,长门逆身上那令人心碎的,压抑的温柔。

      是夜,长门斌仍旧昏迷不醒,长门逆留在房外亮灯的游廊上夜读。

      “逆”红衣的女子隔着一排廊柱轻轻的唤了一声,长门逆从手中的折子里抬起头来,这天下敢这样叫他恐怕只剩下一个人了。

      登云梵沿着游廊缓缓的走过来,借着游廊上那一排灯笼,长门逆看着水面上红色的倒影渐渐的靠过来。

      “云梵,有什么事情。”

      今日的登云梵不像是平日里一见他便神采飞扬,面上有些怅然若失。

      水光摇荡中,水面上火红的倒影与赭红的倒影渐渐的靠拢在一起,登云梵眼睛也放到了水面上,看着水面上那如同新人般的一对红色身影,她歪头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红色吗?”

      长门逆轻轻嗯了一声:“你性格如火,英勇决绝,这红色最适合你。”

      登云梵直视着长门逆:“那你为什么总是穿赭红?”

      长门逆笑笑,万种风流情义一笑尽显:“因为我是火麒麟呀。”

      登云梵看着他脸上到不了眼睛的笑道:“逆,我喜欢红色,是因为这样与你站在一起,你我像是天生的一对。”

      长门逆笑而不语。

      登云梵问:“逆,你到底喜欢谁?”

      长门逆看着登云梵询问的眼睛,在他眼中那浮着的一层笑意如同水面上的泡沫一般渐渐的消失。

      登云梵道:“逆,你只有我。”

      长门逆合上折子站了起来,他垂目看着面前的登云梵,伸出手握住女子微微颤抖的手,轻轻道:“对,我只有你。”

      登云梵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是亘古长夜一般的昏黑。

      长门逆握着登云梵的手重复道:“我……只有你。当初我被关在冷宫里,那里新死了个妃子,每当夜里又冷又饿的时候,我都能听见门外厉鬼用长指甲抓门的声音,那尖利刺耳的一声一声,若是没有你陪着我,我早已经疯了。”

      他闭上眼睛,额头抵在登云梵的额上:“那年冬天,我对父王说我想念母亲,于是便被遗弃在母亲生前住的寝宫里。那时候真冷啊,屋里的水都结了冰,我口渴,就去井边捞水喝,可是一不小心却踩空了,掉在了井里。我拼命的呼救,可是过往的宫人却充耳不闻,我是命定的灾星,他们恨不得我死。我记得那带着冰碴的水灌到我嘴巴里,我只能不断的往下咽,我感觉的骨髓都要结成冰了,可是你瞧,我有多幸运,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没死。当时你哭的真丑,不光身上的衣服冻的笔挺,脸上也是一片眼泪结成的冰碴子。”

      长门逆阐述着过往的一切,用的是极为平静的语气,脸上也是一片宁和,听着的登云梵却泣不成声。

      长门逆低下头,一个极为浅淡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若无云梵,逆坟头的青草恐怕己经枯荣三秋了。”

      长门逆为登云梵擦去眼角的泪水,无比温柔的问:“云梵,当初我已然是被遗弃的废子,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登云梵满脸是泪:“我见你第一面,便知道这个,你,我要护佑一辈子。”

      长门逆看着面前红衣如火的妍丽女子,如同叹息般的说:“天下人都待我太薄,唯有云梵待我太厚,云梵的恩情,此生,逆是无法还清了。”

      登云梵一手按住长门逆冰凉的薄唇:“我不要你还,你且看着,昔日那些冷漠待你的人最终下场会如何,逆,你且等着,我总有一天会让你站在最高的那个地方,然后与你一同看这锦绣江山,万里繁华。”

      登云梵伸出手,将高出她一头的长门逆紧紧抱在怀里,她胸腔中那一颗心脏此时强烈的跳动着,她闭上眼睛靠在长门逆的肩膀上。长门逆看着怀中明艳的女子也渐渐的阖上了眼睛,他伸出手臂将女子圈住。

      夜风微扬,水面波光,挂在游廊上的那一排灯笼,像是波浪一般的此起彼伏地摇动着,粼粼的水面上,长门逆与登云梵相拥的倒影,就像是一团在水面上熊熊燃烧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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