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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章:丰都鬼城5 ...

  •   枉死城中神荼接到消息,十万火急的来到卞城君住处,唤了几声后里面没人来应于是干脆一咬牙将房门踹开。

      屋里没有点灯,卞城君坐在一片黑暗里像是在沉思。

      神荼说:“殿下,有人跳奈何桥了。”

      卞城君霍然站起来:“你…说什么?”

      “殿下,有人从奈何桥上跳了三途河。”

      卞城君不顾外面瓢泼的大雨,站起来就往奈何桥跑,跑到一半想起来自己竟然忘了用缩地之术,口中念决竟念错了两次。口诀念的又急又杂本应该潇洒的落地式竟然变成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眼前的桥是石拱桥,青石铸就的桥面,桥两边立着二十四石柱,桥面上是行人留下的眼泪。

      他不敢抬头生怕那桥上已经没有了那抹紫色的影子。

      卞城君终于缓缓的抬起头来,看见的先是那拱形向上弯着的坡面,坡面上有些微的水痕湿漉漉的,然后是桥两边那一个个的石柱柱子上雕刻着十二生肖栩栩如生,最后,最后是一抹紫色的衣角。

      卞城君心中积压着的那浓重的恐惧感终于散去了,心脏要被浓烈的感情挣破。

      整个阴司沉浸在雨雾中,隔着雨幕卞城君看见紫缘城一身紫衣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墨色的长发粘在身上,他独自一人站在奈何桥上,神色哀伤眼神迷茫,他身后是黄泉路,路两旁开满了彼岸花,白的圣洁如雪红的艳丽如血。

      奈何桥头,三途河畔,何其有幸,他还能遇见他。

      先前的误会嫌隙一切都不再算什么了,只要他这个人还在就好,只要紫缘城还站在那里,只要这世上还有那抹紫色,他的世界就国泰民安现世安稳。

      卞城君目光胶着如漆圈在衣衫湿透的紫缘城身上,他缓缓的走上桥,伸手去抚那人冰冷雪白的脸颊,他想说些什么,就像是他往日跟那些女子说的能够逗得她们笑的话,可是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紧紧地抱着眼前紫衣狼狈的人,就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

      “我跟你走,无论何处。”那怕他在那里一无所有卑微如尘,那怕他要受尽磨难不得善终,只要是有他的地方就行了,其他别无所求。

      阴司里瓢泼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来从奈何桥上走的鬼看见桥上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一个玄色华服一个紫色长袍均被雨淋得粘在身上,形容十分的狼狈,可是经过的人却能够从这两个人紧紧相拥的以至颤抖的姿势中看出一种苦尽甘来异常珍惜的喜悦。

      奈何桥上的两个人紧紧的相拥着,就像是这天地间唯余他二人而已。

      神荼站在远处压了压头上戴着的斗笠,这样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只是恐怕自己以后的日子要干的事情要多一点。

      香炉的最后一缕烟尘终于从雕花的窗户溜了出去,长门生梦眉头紧皱,坐在他对面的紫衣男子还是紧紧阖着双眼,他腕上的红线早已经消失。他早知道紫缘城要去阴司寻月之华,自己劝不住他所以只好帮他,在他走的时候已经是百般叮嘱,可是他不曾想到紫缘城对月之华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香炉时间到了竟然还敢强留,自己百般叫他他都不应终于在最后关头才做出回应,将他生生惊出一身的冷汗,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紫衣的男子眼睫动了动,眼睛缓缓张开,长门生梦暗暗吐气,这简直太惊险了以后再也不答应别人随随便便燃香炉了。

      紫缘城依旧有些懵懂,缓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有所清醒。长门生梦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些什么,他眨了眨眼睛:月之华。

      紫缘城勉力撑起身来向着月之华躺着的屋子小跑过去,屋子里静悄悄的,紫缘城定了定神抬步进去,床上坐着个玄衣的男子,那男子转过头对着紫缘城一笑。

      那一笑像和煦的太阳一样照在在阴司的昏黑里待久了的紫缘城身上。

      “缘城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

      “梦见我死了然后变成了阴曹地府的鬼君,我掌管着一座城,城里的人都爱我敬我,我住在宫殿里衣衫华丽,食物美味,地位更是尊贵无双,也有很多美丽佳人爱缠着我,可是我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总觉得我不应该在那里,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月之华目光痴缠紫缘城,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紫缘城的影子其他再无一物。

      “直到我遇见了你,我那时不识得你,但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心中的空缺被补上了,我想要将你留在我身旁,可是你不愿意。”

      “我对你很不好,外面下着雨却将你赶出去了。”

      “他们说有人跳了奈何桥,我以为是你,我急匆匆的赶过去多亏你还在那里,你还在那里……”

      “无论你在哪里,只要有你的地方,我生死相随。”

      紫缘城看着坐在床上向他盟誓的男子,那是月之华,他小时候他曾经带过他一段时间可是因为势力的变幻他不得不将他送走,他曾教过他一些法术可是最后他选择了跟自己不一样的路途,他无论做什么他生死相随,就算是在阴司地府他不认得他时他也愿意放弃荣华富贵至尊之位跟他回来。他们非君臣,非父子,非兄弟。

      从少年情窦初开,到现在长成如青松一般挺拔的青年,他曾经不止一次向他表露真情。

      道学家那一通迂腐的言论又如何,玄天司修炼禁忌又如何,世人眼光又如何。

      他虽未尝有过风花雪月之事,但不代表他的心就是冰雪雕刻而成。

      紫缘城伸出手拉住床上玄衣男子的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月之华那深黑的眼睛里颤动着喜悦的火光,就像是月亮落进了黑夜的湖泊惊动起一圈圈的带着春意的旖旎涟漪。

      月之华反手紧紧握住紫缘城想想又觉得力度不够,生怕他抽手跑掉,又用另一只手也握住紫缘城那伸过来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激动的手微微颤抖。

      月之华站起来略一低头与紫缘城额头相抵,他出声:“这是你对我的回应吗,既然答应了就不要反悔。”否则就算是毁天灭地他也要将这人困在自己身边,长久的等待没有尽头的期盼已经让他花光了所有的耐心与勇气,如今要是只是虚妄的幻想,他可能终于忍不住失措发狂了。

      紫缘城抵着月之华的额头,感受到月之华微微的不安,他开口:“我,要与你在一起。”

      这次他终于不再逃避,不再躲闪,幽都岁月让他明白了自己真正所想。

      他要跟他在一起。

      哪管他天翻地覆,哪怕他地裂天崩。

      长门生梦倚在门框上拍了拍手:“皆大欢喜呀皆大欢喜。”

      紫缘城连忙与月之华分开,面上升上两抹红晕,他想要将手抽回来,却发现月之华握的更加紧了。

      长门生梦坏笑:“现在知道害羞了,刚刚我可什么都看见了,之华你是不知道他看见你倒在地上有多担心,小脸煞白煞白。”

      月之华望着眼神闪躲的紫缘城轻声笑了出来,他与长门生梦一起笑,脸皮薄的紫缘城终于恼了,他大力抽出手来,羞恼道:“缘城的心魔还没有破,你俩却在这里说笑!”他提起剑转过身就往外走。

      长门生梦连忙挡住他:“缘城之华,你俩先收拾一下,梦陵那边的人又过来了,这次带来了宝器说是要祝我们一臂之力,人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我先过去你俩忙上就来。”

      长门生梦一走,便又是两个人单独相处了,以前月之华一直跟在紫缘城后面,紫缘城只是有些不适,如今两个人明着暗着将心情表明以后,这屋子瞬间变得更加狭窄逼仄,两个人均是忐忑不安。

      月之华下床道:“我去打水……”

      他刚刚醒过来脸色还难堪的很,紫缘城拦住他:“你先在床上坐着,我来吧。”

      月之华看着他笑着眨了眨眼睛:“好,以后我来。”

      两个人收拾好,往长门生梦所说的屋子去时,正看见几日前他们见过的那个穿着水蓝衣衫的女子伸长手臂正向长门生梦讨要着什么东西。

      坐在另一边的长门生梦面上满是难色,他尽力的往一边斜着身子,避开女子的手臂。

      那女子巧笑道:“师兄快交出来了,师父说你乱用以后就让我来保管了。”

      长门生梦道:“那物件又重又难看平时也没有什么功用,拿着又有被抢夺的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师兄来吧。”

      那女子道:“‘你师兄保管不善,日后你来替他保管’喏,这可是师傅说的话”那姑娘看见身后渐渐走过来的两人,一撇嘴,“师兄,这么大的证据在这里,你还敢抵赖吗?”

      长门生梦一脸肉痛:“我是你师兄……”

      那姑娘不理他,继续将伸出去的手晃了晃。

      长门生梦仍是满脸的不愿意,那姑娘眼珠子一转将手伸进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碧色的小葫芦在长门生梦眼前晃了晃:“那这个跟你换行不行?”

      长门生梦伸手去拿,那姑娘却一转身将葫芦扔进了紫缘城怀里,她回头对着长门生梦得意的笑:“给你,你也用不着。”

      长门生梦苦笑道:“这分明是师傅给你来助我的……”

      那女子继续道:“给我给我给我给我……”

      长门生梦终于妥协:“好好好,给你。”

      他一脸菜色的从怀里摸出一鼎香炉,那女子忙抢过去:“嘿嘿,多谢师兄。”

      长门生梦无精打采的问:“缘城,我们什么时候去把魔物抓了呀。”

      那姑娘将香炉赏玩一番放回储物袋塞入袖子里:“就今夜吧。”

      长门生梦道:“你当拘魔是抓兔子吗,就今夜,你怎么不去。”

      那女子也不恼:“今夜三星一线,那魔物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将星光全都遮住了,有了光那灰雾障目的能力也会变小,这几天它费劲力气做的魔障没有一个入网,今夜它不得不要出来。”

      那女子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月之华:“唔,也并不是全都没有,只是又被硬生生拉回来了。”

      长门生梦抱住头:“你什么时候走呀?”

      那女子笑笑:“当然是……过几天跟你们一起走啦。”

      长门生梦哀嚎一声趴下去。

      四个人守着一支蜡烛围成一圈坐着,那蜡烛的火光将几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四个黑色的巨大阴影将屋子将墙壁铺满。四个人都闭着眼睛,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今夜星光格外明亮,草丛中也有稀疏微弱的虫鸣传出来,到了后半夜,那魔物终于耐不住有了动作,灰色的雾气从各个阴暗的犄角小心翼翼的冒出来,那丝丝缕缕的雾气穿过枯黄的草丛,飘过光秃秃的树干,往着四处散开。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那灰雾终成铺天盖地之势,天上的月亮被完全遮住,只余下一两个星星露出微光。

      水蓝衣衫的女子肃然睁眼大喝一声:“就是现在!”

      四人提剑破窗而出。

      紫缘城背靠着月之华,谨慎的在浓雾里移动着,前方忽然有一白色的影子一闪而逝,长门生梦与那女子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冲过去。

      紫缘城按住刚要动作的月之华摇摇头。

      紫缘城感觉后背一阵劲风袭来,他拉着月之华疾步转身,抽出剑来就往那地方刺去,他们背后竟然是一凝着愁容的美丽夫人,紫缘城硬生生的收回了剑,往后退了一步,虽知道那是魔物所化但是他实在是下不去手。

      月之华将他甩在身后:“大人,我来。”

      紫缘城扭过头,月之华挺剑上去,远处察觉被骗的长门生梦见这边情况不妙,马上抽身过来加入了战局,那魔物见又有人来转身想逃,月之华趁其不备一剑插入她的胸膛,可那剑却像是没入了虚空一般将月之华带的一个趔趄,长门生梦大喝一声:“缘城。”

      紫缘城从怀中拿出那个碧色的葫芦面色复杂的看着她。

      那魔物见不能御敌,对着紫缘城转过头来,那端庄美丽的脸上凝着泪痕,紫缘城内心一沉,甩手将那葫芦扔了过去。

      水蓝衣衫的女子念着诀疾步过来,那魔物挣扎不能,那碧色的葫芦渐渐的涨大灰色的浓雾源源不断的被吸入其中,那妇人的身形也渐渐的不能保持,那遮天盖地的灰雾终于渐渐的减少,银色的月亮从云彩里露出脸来,漫天的星光变得无比清晰。

      紫缘城长出一口气,那女子将葫芦收回来皱眉:“怎么办,好像压不住。”

      那魔物不断的挣扎,将那碧色的葫芦撑大缩小,摇摇晃晃,好像要涨开一般。

      紫缘城将头上的乌木簪子拿下来:“劳烦你现将那塞子打开一瞬。”

      那女子将那塞子一打开那魔物就尖叫着要出来,紫缘城立马将那簪子飞快的插进去塞上塞子。那簪子一进去,那魔物便没了生息,那葫芦渐渐恢复成拇指大小落在了那女子手里。

      那女子捏住的安静下来的小葫芦笑道:“你这簪子是什么神物?竟然将它震的这样老实?”

      紫缘城摇摇头:“并非神器,那只是家母生前常戴的木簪。”

      紫缘城抬起头对着那漫天的星辰,长出一口气。

      那女子低声道:“果然。”

      长门生梦问:“我说着小师妹,你又知道什么?”

      那女子挑眉瞥了一眼紫缘城:“我也是听到的流言,传说当年紫恪本是志在携领玄天司百代的,可是后来终是抵不过儿女情长,以婚约代长生,后来紫夫人产子后元气大伤感染咳血之症,强撑了几年便仙去了,紫恪对她情深意重她死后甚至不能够将心神分出做别的事情,但玄天司他却不能不管,最终想出的办法便是斩情,将他对夫人的情谊斩下放入封陵,但这并不是解决之道,斩情以后他虽忘了夫人,但是却总是感觉心痛,后来全身从内到外的痛,终于痛碎了骨头,死去了。”

      长门生梦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紫缘城:“那么这城中的魔物便是当年斩情斩下的心魔。”

      那女子点点头:“不错,紫恪斩情痛死后那心魔本应该在封陵压着才对,不知为何竟跑来了这里,还成了气候,真是让我头疼了好长时间。”

      四个人边说着话,边慢慢的往回走,紫缘城感觉鼻尖一凉,他抬起头伸出手掌,一片片白色的雪花从天穹飘落,落雪了,竟然不知不觉到了冬天。

      紫氏封云处,暖房里的烛火晃动了两下,映照出床上静静躺着的男子的侧脸,那是堪比立雪红梅还要冷艳几分的脸容,长睫颤动几下,男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望着那织锦的床顶出神。

      一灰衣老者打开门进来,看见床上的人醒了扑过去:“少爷,终于醒了啊,怎的忽然睡了这些天!”

      那男子轻声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就像是过了一生那样的崎岖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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