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衣同人集》沾衣

1、枫之物语

　　我走进了洞穴。
　　那块地上仍然寸草不生，我用手轻轻碰触地上的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个男人，那个引起一切的男人，就是在这里，因为贪念，变成妖的。
　　到决战的时候了，我知道。最近，天地开始异变。尽管感觉不到他的气，天，空气，树木花草，飞禽走兽，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有什么在悄悄的改变了。

　　妖也增加了。在六十多岁的时候，我竟然还要拉开弓，不停的战斗。
　　今天，本来是要受伤了的。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也受了不少伤，没关系，巫女有很多办法可以快速愈伤。
　　但是，在妖怪袭来的一瞬间，有什么挡住了它的攻击。
　　一道红影，伴着银光。在我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妖怪已经分尸了。
　　我布满皱纹的脸上浮出一丝笑：“谢谢，犬夜叉。”

　　一切是这么熟悉，就像五十年前的那一天，他打退了想杀我的妖怪。
　　那时候他刚到村子，还没有开始偷四魂之玉，也还没有认识姐姐。
　　最先认识他的人，是我。
　　在他之前，有无数的妖怪来偷四魂之玉，但都被姐姐射死了。姐姐真的好厉害，我希望将来能有一天，我也会具有姐姐的能力。
　　认识他的那天村里来了好多妖怪，姐姐射死了一些，剩下的跑掉了。
　　而我，追了出去。天真的以为当时的我至少能对付一两只小妖。可惜，在姐姐看来是小妖的，在我则不是。
　　那只妖怪的爪子，几乎撕裂了我。
　　我闭上了眼，一瞬间，依稀看到银光闪动。
　　我以为我死了，但是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我睁开眼睛，眼前的，是长长的银发，红色的衣服。
　　然后，我看见了他的耳朵和爪子。
　　妖怪。我马上下了结论。但我没有一丝害怕，不知为什么，我直觉感到他不会伤害我。
　　他发觉我在看着他，露出很凶的表情：“还不快走？”
　　“谢谢。”我对他笑了笑，转身跑掉。

　　想着，我又笑了，像当时一样的笑了。
　　那个男孩啊，总是这样的别扭。今天当我问“难道你是特意来救我的？”的时候，他也是那样红着脸不去承认。
　　他不知道啊，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我就不曾被他逞强的表面所骗过。
　　语言，表情，一些都可以是假的。唯有当时挡在我身前的红影是真的。
　　我笑着叹了口气，却听到另一声叹息。
　　“谁？”我跳起来，反手拿箭。
　　“枫，是我。”伴着死魂虫进来的，是……
　　“桔梗姐姐。”

　　我们走出山洞，我犹豫着，不知说什么好。
　　“你来这里干什么？”姐姐问。
　　“……”我顿了顿，“最近有点不大正常，我想来看看。”
　　“你的感觉还算敏锐，”姐姐笑了笑，看着月亮，“一切快到尽头了。”
　　她看着山洞：“一切从这里开始，不知到哪里结束。”
　　“桔梗姐姐……”
　　“枫，想说就说吧。”
　　“姐姐，你放过他吧！”

　　第二次见到他是他来偷四魂之玉的时候。
　　姐姐不知道他，我从来没告诉任何人有关他的事情。
　　姐姐的箭射中他的衣服。我从未见过有妖怪从姐姐箭下逃生，除了他。
　　他说他会再来的，我忍不住有着一点的喜悦。
　　我问姐姐问什么不杀他，姐姐说他和其他那些来偷四魂之玉的妖怪不同，他只想偷玉，却不曾想伤人。
　　他是半妖，有着妖的外表，还有一颗人的心。
　　我真的真的很高兴，姐姐，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明白了他极力隐藏的内心。
　　高兴的我，忘记了，第一次见到就看懂他的人，还有我。

　　慢慢的，我看出来他看姐姐的眼神开始不同了。而后不断的偷四魂之玉的行动，与其说是想要玉，不如说，是想看看姐姐——当然，他那个死硬脾气，大概自己也是不清楚的吧！
　　姐姐呢？从第一次面，姐姐就对他没有敌意。这样，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那一天，他们在后山那里聊天。
　　巫女的担子太重，我知道。姐姐心里其实很孤独，我也知道。可是，我没想到她会那样毫不隐瞒的告诉他。
　　半妖和巫女会相像吗？姐姐，是你太累了，太寂寞了吧……

　　“枫，为什么你要护着他呢？我是你姐姐啊！”姐姐盯着我，“难道你的亲姐姐比不上一个半妖在你心中的地位？”
　　“姐姐……过去的一切，不是他的错。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你已经是死人了啊……你没有未来的。”我很艰难的说出这几句话，“姐姐，不要这样痛苦下去了……”
　　“那么，我就该死吗？我就要一个人死去吗？”现在的姐姐并不是五十年前的样子，她生气的样子，原来是很少见的。“他的命是我的，他要陪着我。地狱也好，他一定要陪着我。”
　　“姐姐，他的命不是你的。”我脑中浮现他和戈薇吵闹时的表情，“他原来是爱你的，但是，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幸福。姐姐，那也是你原来的期望啊！”

　　是啊，否则，姐姐怎么会想把四魂之玉给他，让他变成人。
　　身为半妖太辛苦了，巫女也一样。而他用了四魂之玉的话，他们两个都可以变成普通人。不再有妖力，不用守护什么，可以一起生活的普通人。
　　但是啊，一切的希望破灭在那一刻。
　　那天，我知道姐姐是要去干什么的。我默默的祝福着他们，他们，一个是我最爱的姐姐，一个是我最喜欢的狗哥哥，我是那样的希望他们能幸福。
　　那天，我恰好要去后山采药，所以，我走着走着，自觉或不自觉的，向姐姐的方向走去。
　　白色的衣服，红色的裤子，那是姐姐的式服。但是，为什么姐姐会倒在地上呢？白色的衣服上，怎么还会有红色？
　　我奔过去。
　　一道影子从我眼前掠过，我只感觉到一阵疼痛。
　　我失去了我的右眼，但是，我是多么希望我失去的，是我的双眼。
　　勉强能睁开的左眼，看到的，是红色的影子，夹着一道白光。
　　那天，我失去了我的姐姐，还有我一直喜欢着的狗哥哥。

　　“既然有了她，我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又是为了什么？”姐姐眼中透出的，是那样重的悲伤，“如果我活着，让他卸下心防的人应该是我啊……”

　　我曾经想过，姐姐死后，我就一直肩负着整个村子的安全。我一直尽力做的很好，那么，偶尔任性一下，没关系吧？
　　于是，我以自己少数的灵力做成了一条念珠。我一直想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在我有能力的时候，把姐姐的箭拔下来。
　　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不相信当初的事情。
　　一定是有哪里错了，不会是他，绝对不会是他！
　　最初的印象不会有错，那个男孩啊，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就算我错了也没关系，我的生命，早就停止在那一瞬间。如果我错了，我会用我所有的能力，像姐姐一样封住他，然后……像姐姐那样……

　　结果，我的计划没有实现——至少，是没有按我原来预定的计划实现。
　　当我看清楚那个女孩的脸的时候，我知道，五十年来，我一直盼望的一天，到了。
　　我仍拔不起箭，可是她可以。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的计划，我一点一点，将她引到神木旁边。虽然我不是没有办法消灭百足妖怪，但是我不出手。
　　终于，他可以睁开眼睛，可以说话，可以动了。
　　我把念珠给他戴上，戈薇的灵力远远强于我，有她，就够了。
　　“阿枫？原来你是当初那个小不点。”
　　我忍不住喜悦，他，还记得我。
　　在他听到姐姐死讯的时候，逞强的眼神，还是没能瞒得过我。
　　他不会再看到姐姐，但是，我知道，那个女孩，是来改变他的。
　　四魂之玉碎成千万片后，我让他们两个一起去寻找。
　　我看到了，他那没有防备的笑容。
　　迟了五十年，可是，他终于得到了。

　　我从回忆中回来，姐姐眼光迷蒙，我知道她也在想着往事。
　　如果不是姐姐出现，我大概永远不会问他当年的事情。
　　因为我害怕。我相信他，也相信姐姐。
　　如果是他做的，我对他的自以为是的了解就全是错误的，那么，我这么多年的坚持，这么多年的希望，要怎么处理？
　　如果不是他做的，那么，姐姐的死又是为了什么？他五十年的虚度又要谁来弥补？我那么相信他，姐姐却没有相信，是姐姐错了？
　　所以，我不敢问。如果真相揭露出来，他和戈薇，还能那样的快乐吗？
　　姐姐，你可以说我自私。你已经死了，不要让过去种种来妨碍今天的幸福。

　　可是，姐姐竟然活了。就算只是泥土和死魂，她也是复活了的。
　　所有的事情都翻出来，姐姐痛苦，他不快乐，连一向活泼的她也失去了笑容。
　　“没有我的幸福……枫，我希望他幸福啊，可是，那个改变他的，在他身边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那个代替品。”
　　“姐姐，她不是代替品。是她改变了他，不是你。”实话一向令人痛苦，可是我要说。“姐姐，你仔细看看就会明白，多余的人，是你。如果你没有复活，他会快乐。”
　　“为什么我要让他们快乐？是他欠我的！枫！是他欠我！”生气的姐姐，看来更像戈薇。
　　我叹了口气，“姐姐，不是他欠你，是你欠他。五十年前，他没有伤害你，即使是在误会的情况下。是你把他封住五十年的。”
　　姐姐呆住了，她自己何尝不知道？只是，她不想去想。
　　“姐姐，放开他吧！不要让他陪你死。他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栖息之所的。”有戈薇在的地方，就是他心的归处。
　　“我……”姐姐侧过身去，“目前，我只有这一个可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
　　为了杀他，留在这个世界上？
　　还是，为了看他，留在这个世界上?

　　“姐姐……”
　　“不要替他担心了，枫，你是我妹妹啊！”
　　天，渐渐的亮了。
　　“我要走了，枫，你自己保重吧。”

　　姐姐转过身去，一样的式服，却是不同的身体。姐姐依然是年轻的，他和戈薇也是。我的手，不禁拂上了脸上的皱纹。
　　只有我，时光，只有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这么多年来，我不曾恋爱过，即使少女时代的我算是漂亮。
　　我的心，早就在右眼盲掉的时候一并盲了。
　　我无法轻易相信别人，更无法相信爱情。那样的脆弱，那样的容易产生裂痕的东西，也能有着那样神圣的名字？
　　姐姐死去，他睡着，痛苦了五十年的，只有我。
　　我的生命，近于一场闹剧。而现在，终于快到收场的时候了。还好，在临收场的时候，我还能看到一些让我有希望的东西。
　　虽然，也有着遗憾啊……
　　但是，够了吧。
　　毕竟，在危机的时刻，他来救了我。即使他嘴硬的不肯承认。
　　一生，到这里，也算是圆满了吧。

　　“枫。”姐姐忽然回头，叫我。
　　“姐姐。”
　　“你知道犬夜叉来偷四魂之玉时，我为什么没有杀他吗？”
　　“因为姐姐知道他本质不坏。”
　　“那时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怎么会知道他不坏？”
　　“……”我无言以对。
　　“那天，你去追赶妖怪时，我跟着追了过去。我来不及阻止那只妖怪攻击你，但是，有另一个妖怪救了你。”
　　我眼睛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姐姐。
　　“那个妖怪，就是犬夜叉。”

　　姐姐转身疾行，很快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的故事，在这一瞬间到达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