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云翥》珩之影

15、默如华

　　这张婆小碎步走的急，心里记挂的是自己宝贝珍儿，不要被饿到。进了非云阁，却不见主屋里有人，转身问了候在一旁的小厮才知道这顾陌去了净房。
　　顾陌爱干净，外出办事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漱，这也是张婆知道了。没多问就把饭菜都在桌子上摆好，也就离开了。
　　顾陌不再如小时候那般性格温润，也是他当了大当家后，身上背负的是整个村子的生计，性子也变得独来独往，张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顾陌不再愿意吃饭时她在身边候着，不再什么心事都和她说，虽然这种变化都是正常的，毕竟孩子大了，但说不难过也是假的。
　　这一边，顾陌在净房冲了冲身子，头发还湿答答的滴着水披散在肩上，身上只着了一件白色里衣，就出了净房。一路上凉风瑟瑟，却不觉。
　　整个非云阁都没什么人，除了外面守着的两个小厮，院子里显得格外安静，他静静走入主屋，就看见了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热腾腾的饭菜，正对着他的是一碗满满的蟹黄粥，心里也是一暖。
　　放下手里擦拭的白巾子，就坐上了桌前。饭菜还是和往常一样，都是他喜欢的菜式。不知不觉一碗蟹黄粥就见了底。
　　本来这也就算吃完了，但眼睛一瞟，看见了一个以前没见过的菜肴，这是张婆新研究出来的？
　　顾陌疑问着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味道淡淡的，但满是米香和枣香，还有着淡淡的甜味，不腻也很好吃。
　　这一尝，整个盘子里的枣都被吃的精光，顾陌觉得自己今天吃的甚饱，也很是满意。就连入睡也比往常快了不少。
　　日上三杆，等着张婆过来送早饭时覃书才刚刚起床，昨晚也是太过兴奋导致一晚上也没怎么合眼，直到天有些蒙蒙亮才昏昏睡了过去。
　　覃书眼底的乌黑，张婆是看在眼里：“小书昨夜没休息好啊。”
　　覃书照着铜镜里模糊的人影，其实也看不太清是否眼圈乌黑。只是觉得有些头疼，也就没什么其他的问题。
　　“还好吧，恐是昨晚出了门有些兴奋了。”
　　张婆看着覃书心里自是疼爱，又是怜惜。这孩子被老三他们误抓上非云寨，又是个有背景的，不提防着也是不可能，但也着实委屈了她。张婆心思一动，就自己做了主张。
　　“小书，你以后就跟着张婆身边，老婆子我来看你，你也不必就待在这个小屋子里。”
　　覃书欣喜，身体就像是灌了无数的力气，头疼的事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出了小屋，覃书跟着张婆去了非云阁，覃书是有一点心虚的，想着又能看见那天的大帅哥，心里也是蛮激动的，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转念一想，自己是人家的阶下囚，这般为了可以出门去请求这大当家，一旦被驳回了那不是很尴尬。
　　这非云阁覃书第一次来，看着张婆行云流水的穿梭在一道道回廊之中，而覃书这个睁眼瞎一样的人物也就这能跟着乱走，走了一气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再来一次也是迷迷糊糊。
　　踏过一座竹林就看见一个石桥模样的梯子，过了去就到了这顾陌平时处理事务的地方了。覃书是越接近目的地，心里就越慌张。头低的也深，就只盯着自己脚下那一小块地方。
　　“小书，你在这里等等，我进去看看。”
　　张婆踏进小屋里，覃书才敢抬起头乱瞅着四周，周围的环境清新雅致，到处都是竹子的淡淡香气，这已经临了冬天，却没想到这里的竹子却长青不枯，还挺有它家主子的风范。
　　翘起耳朵隐约听见屋内二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覃书听不清楚大致内容，但也大概猜到了顾陌的意思，他的声音低沉，不行二字使得覃书听的清清楚楚，心中也是一沉，虽然大概猜到了这个结局，但也是有些失望。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屋内的张婆出来，正快要失神时却听见张婆喊了一声：“小书，你进来。”
　　覃书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张婆复又喊了一声，覃书这才鼓了勇气踏了进去。
　　屋子不大，也很简单，屋内摆设覃书也没敢多看，绕过一面屏风，就看见对坐着的两个人，直入眼帘的却是顾陌那一双淡然审视的眸子。
　　“小书坐着吧。”
　　张婆招呼着覃书坐下，可覃书却一动不动，不是她装矜持不想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屋内的设计也很是巧妙，整个屋子就三个垫子，铺在木藤状编制的地上，这张婆坐到了顾陌对面，剩下的一个就是靠着顾陌的位子，这古代民风保守，但在平民之间倒没那么多讲究，覃书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坐过去，就听见为首的人发了话。
　　“过来坐下吧。”
　　他亲自开了口，也就是不在意两个人的位置，覃书也就不好再扭捏不前，上前坐好却也只是盯着自己眼前烧起的炉火发着呆。
　　“你想要出房门？”
　　身边一个移动的荷尔蒙说了话，声音低沉的耳朵都要怀了孕。覃书没抬头回道：“是，我不会乱走，只是总待在屋内实在有些闷得慌。”
　　他没有接覃书的话，反而突然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你的腿，怎么伤的？”
　　覃书猛然抬头疑问的看了一眼，他的脸上疏远的气息淡了不少，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温润之态，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啊，我的马惊到了，我从马上摔了下来。”
　　覃书就看着他，忘了眼神回避，总觉得这样的他，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但记忆里都是模模糊糊的光影，还有不断跳动的火光。
　　“如此你可以出屋子，但你要是逃跑，那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话冰冷如常，但覃书却不再觉得他令人觉得遥远，就好像自己知道，他的冰冷只是装出来的表象，而本身的他温暖如光。
　　张婆起了身，笑着看着还在对视的两人，动作惊了还在发呆的二人，顾陌先收回了视线，把放在一旁的书卷又拿了起来，覃书才愣愣回了神。
　　这事折腾了一下，就已经快到了中午，张婆急着要回厨房忙活大伙的午饭，也就没在多说什么，问了顾陌今天中午吃什么，就带着覃书出了非云阁。
　　“小书，回去的路可否认得，我要去厨房了，来不及送你回去。”
　　这张婆在一个分岔口，对着覃书说道，覃书自然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虽然这回去的路也不是太清楚，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张婆急急忙忙的往另一边走了。
　　这一开始还好，可时间长了就变得晕头转向。覃书去的地方一路上一个人都没看见，出了树丛就是一阵阵冷风，这次出来还比较急，本来以为很快就可以回来，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如今身上早就冻透了。
　　这兜兜转转去的地方是越来越陌生，一桥一池塘，都是没见过的，这蜿蜒的小路一直漫到一片早已枯的没有几片叶子的小树林里，隐约间听见了有人声，却也是细细的，乍看一个红色的衣角在眼前晃过，覃书小跑几步，想要跟上，毕竟走了这么远才看见个人也不能错过了。
　　就在要侧身穿过一个石洞时，对话声突然变得清晰。
　　“这个是给你的钱，若是成功了，国公爷必是少不了你的。”
　　覃书心一紧，国公？这儿除了覃家一个国公外再无其他，难道说的是覃国公？本来往前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覃书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发出声音。
　　另一个人说了话，他的声音覃书很熟悉，又想着刚刚看见的一抹红色，便对上了当初掳了自己的红衣老三。
　　“那是自然，只要有足够的前，这里一切都好说。”
　　“钱不会少了你的，只不过你要记住明天我们就要攻上这个山寨，你的这个防御图要是出了错，你就等着人财两空吧。”
　　“那自是不可能，让覃国公放心好了，只不过这个覃家小姐？”
　　“国公说了，不留！”
　　覃书瞪大了眼睛，就像是一把刀划过了自己的心上，即使不是亲生父亲但她也没想到这个覃国公竟然厌恶自己女儿到这个地步。
　　覃书知道应氏有了孩子，自己不再只是覃家唯一的骨血，再加上自己容貌尽毁早就失去了本身的价值，如今又被山匪掳走也是名节不保，就算救了回来也是没了大用。
　　可覃书想不明白为何这覃国公要灭了这非云寨，还有这个红衣老三为何又要出卖这一帮人？
　　覃书想了很久，就听见两人交易达成，那个人已经离开，而红衣老三则捧着钱袋瞎乐呵，覃书想往回走，毕竟她处的位置红衣老三只要想离开就一定会撞见。
　　可奈何脚下净是飘落风干了的树叶，这一脚下去越是谨慎越是容易出错。覃书此刻只想自己算是晚了，身体僵硬在原地，慢慢回过头，对上了一双寒冷的眼睛，顿时往后一仰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