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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天空劈下第一道闪电时,朱鹮急忙捏诀回挡,被震得冠发散乱,那天雷被引到身边一块巨石上,转眼那石块被击得粉碎。
      白童和管桁赶到时,第二道闪电刚下来,白童口里念了句什么,一道金光飞去,朱鹮仿佛被笼在一个透明的金罩子里,第三第四道都近不了他的身,然而接住第四道的时候,那罩子仿佛裂了个纹来。
      白童心里焦急,却也爱莫能助。天劫这东西,旁人替不得,也没法化解,只能生受。朱鹮远远地对她笑了笑,他自己尚且能应付。
      第五第六道连着劈下来,朱鹮因为有白童的帮助,尚且能支撑,头发却被烧焦了,衣服也破了好些。第七道雷直接击破了白童的罩子,在朱鹮后背劈了好大一口子。
      朱鹮直接被打翻在地,脸色惨白,樱色衣服上漫开大片血迹。白童能分明看见他后背烧焦撕裂的皮肉,微微叹了口气。
      她之前一直看好朱鹮,这孩子悟性颇高,灵根通达,到她身边时已经结丹,若能筑成金丹位列仙班,也算是挽救这一族将颓之气。能否有再起之日,全系于眼前人是否能挺过这最后两道雷。
      白童闭了闭眼,只刹那的功夫,听得“当”地一声,那闪电直接打穿了一块不知哪儿来的玉牌,减了几分威力,朱鹮凝神静气,咬牙生受一记,正中肩膀上,“噗”地一声吐了一口血来,伏在地上起不来身。
      “那是……”白童睁大了双眼,电光火石间看清那块玉牌,那是她给管桁的无事牌!她从长生大帝那儿得来的护身无事牌!
      方才还是乌云沉沉暗无天日,现下云稍稍散了开,天空隐隐可见亮光,第九道雷蓄势待发!
      白童扭头看管桁,对方也正巧看过来。白童道:“你……”
      “你让我好生看着他,我自然得好生看着他。”管桁转过头,望了望天,“我既然应承下,你要信我。”
      白童呼出一口气摇摇头,脸色晦暗:“难了,这第九道雷,恐怕他还是撑不住,但愿只是修为散尽,若是灰飞烟灭,只能说天命如此,他们这一族也便如此了。”
      管桁:“你信我便是了。”
      说话间天空突然如同擂鼓一般,这第九道雷来势汹汹,“呲啦”一声,直直地往朱鹮而去。
      与此同时管桁猛地向朱鹮一扑,白童来不及拉住他,只见那第九道雷消失在眼前,云开日出,焦燎一片的浅坑里,静静地躺着两个人。
      管桁承了朱鹮大半个天雷威力,朱鹮被管桁护在身下,两人都一动不动。
      此时宫中诸人早已赶来,却都被天雷吓得心有余悸,没有一个敢上前查看。白童伸手把两人提到跟前,朱鹮气息奄奄,管桁却了无生气。
      白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握住管桁的手,灵气顺着他全身经脉走了一遭,的的确确没有丝毫气息,就连金丹也没了。
      她愣了愣,才想起来让宫里侍从把朱鹮和管桁带回宫中医治,自己仍旧站在原处不动。白童怎么也想不明白管桁怎就这么没了,从来姑射山上筑成金丹的鸟少之又少,大多都是颇有来头。管桁算是难得的一个,血统一般,又是全靠自己修炼。
      怎么就给半个雷劈死了?连朱鹮都能活命,而管桁都是已经受过天劫的人了,怎么还能被劈死?
      刚在还和他生了气呢。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白童呆愣愣地,有点想劈天。
      人渐渐散了,有内侍上来试探地扶她:
      “宫主……”
      白童知道自己再这么疑虑下去只怕钻牛角尖,便由他搀着,恍惚地走了几步,突然又折了回来:“来人,找一块玉牌。”
      侍从们四下找寻,白童发现半块被土掩了一半的无事牌,柳莺寻来另半块。白童拍拍两块上的土,收在袖子里,转身回宫。
      几位黄雀大夫已经给朱鹮处理了伤口,喂了丹药。白童去看了一眼朱鹮,应该没什么大碍,就回了宫处理奏报。
      管桁被送回自己的洞府,白童晚间去看了看,他穿戴整齐地躺在床上,除了惨白的面色,白童有一瞬间觉得他不过是睡着了。
      管桁的伤口正在胸膛,白童也不忌讳,直接解开他的衣服,看见那被处理过后依然可怖的伤口,从袖里拿出一小瓶生肌玉露,管它什么稀罕珍品,直接倒上管桁胸口。只见那晶莹液体渗入皮肉中,不一会儿只听见细微的“嗞嗞”声,那原本烧焦的皮肉竟然变回了原来的颜色,伤口也以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直到完好如初。
      白童看着管桁裸露的胸膛,生不出半分绮念。方才那些嚇人的焦黑仿佛只是个错觉,然而这人再也醒不过来的事实已经无法逆转。
      白童心里胀胀得难受,转身走了。

      生生之类,死者即入地狱。北方有度朔丘,上有万障千蟠之桃木,丘后便是冥界地狱罗酆山。起初的北阴帝是始劫分判而出,生化天地后,接任的酆都之主都是冥司诸官员中遴选出来,天庭封授,千年一替,现如今正是原桃丘治官庆黎。
      按说庆黎上任这么些年也算养成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好涵养,但这天一大早他的泰山就崩了。几乎是从小妾床上吓得滚下来,庆黎手忙脚乱套好官服抓了了官帽从府衙后头着急忙慌地跑前厅,边跑边系帽子。
      酆都虽说是好大地界,由于阴气沉重,所以鲜有人物造访。庆黎也不知今日这位闭关已久的上神怎么有了兴致跑自己这儿耍,更不知道该怎么迎送,只能恭恭敬敬地偕一众催巴大小站在府衙“绝阴天宫”的牌匾下候着,眼见远处施施然来人,庆黎率众高声唱喏行礼道:“臣等恭迎上神。”
      白童虚扶一把:“大人不必拘礼。”庆黎起了身,连喏喏不敢。
      酆都多是阴戾之气,即便白童收了通身祥瑞,气息依然引得周遭鬼魅躁动不安。庆黎见状赶紧把她引入内堂,鬼童战战兢兢送上茶水就赶紧跑了。
      “不知上神匆忙而来,是有何要事?”庆黎小心问道,他知道这位羽族上神一向最重风仪,而今前来发鬓却有微微凌乱,事情恐怕很是要紧。
      白童直直坐在上首,端着茶盏,笑了笑:“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来求大人借生死簿一观。”
      庆黎吩咐了身边的阴差立刻取来,又问白童道:“还未请教上神所查之人是……”
      “管桁。”白童呷了口茶,这是酆都罗酆山特有的恶茶,入口先苦,苦而后甘。要在平时白童碰也不要碰,眼下自己真是口渴,也就将就了。
      庆黎心思转了转,仿佛白童的姑射山总管就是个管大人来着,莫不就是这“管桁”?难不成上神座下第一人魂归地府于是上神来上门挑事儿了?看白童如此着紧,难不成两个人有一腿?
      也不怪庆黎有这样“龌龊”的想法,好些关于白童上神的八卦,他都是从南极老儿那听来的,据说老儿有个真君好友还曾与这女上神风流过,那些香艳故事大约也有几分可信。
      不消一会儿阴差捧着卷宗来了,庆黎找到那个名字,叹了口气:“上神节哀,管大人四个时辰前过身了。”
      白童从庆黎手中接过生死簿,上头的确明白写着管桁死期,前头还简短地记录了他的生平。
      一切都对得上,包括结金丹后他曾昏迷了好些日子。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白童还是有些想不通,问庆黎:“还麻烦请勾魂使来一趟,我想问问清楚。”
      庆黎忙又吩咐下去,黑白二使不一会儿到了。白童问他们要了名册细细查看,却没发现管桁的名字。
      一旁的庆黎看着白童面色不愉地来回来去翻这簿子,直看得心惊肉跳,只怕她一怒之下把它撕了,于是上前躬身道:“上神有所不知,管桁大人遭天雷之劫殒命,若是我酆都城不见大人魂魄,那就只能是魂飞魄散,归入六界,无处可寻了。”
      白童听了庆黎的话也觉大概如是。于是把名册还给勾魂使,白童自己仍坐在椅子里,。
      “可是他肉身倒还是完好,”白童皱眉,“魂魄与元丹却不见踪迹,难道天劫还能专劈魂魄不成?”
      庆黎努力回忆一番自己几百年来的职业生涯,的确还没听说过如此怪事。
      白童看着庆黎一脸为难,堂下诸鬼差阴吏又都一片战战兢兢,本来心里发堵,忽然又生出些好笑来。自己是来讨教的,又不是讨债的,怎么一个个如临大敌一样,自己有那么凶神恶煞么?
      于是白童从善如流地提出告辞。
      庆黎嘴上客气一番还欲挽留,只是众小鬼又被自家大人的委婉态度吓了一跳,唯恐那位还真答应下来逗留些时候。白童知道诸位都巴不得她赶紧回她的姑射去,也应承着告辞离开了。
      庆黎初到酆都时听过些关于系昆之战的事,据说那震动六界的战争最后以白童上神踏平系昆山而终。那是庆黎头回听说白童上神的名号,打心底佩服这般女中豪杰——毕竟人间仍是男儿天下,女人几乎没有抛头露面的机会,更没有建功立业的可能。
      不过后来就在长生大帝那儿听八卦说白童上神耽溺酒色夜夜笙歌,私生活不是很健康,再后来关于这位上神的消息就渐渐消弭了。
      白童出了酆都,过了黑水,想起不日蓬莱那儿的小三出嫁,自己作为长辈,既然管桁不能代为,好歹得去露个面去。思及此,白童拂了拂衣袖上绣的两只双头五彩飞鸟图案,倏尔那一对鸟儿从袖上飞了出来,化作两个雪团样的总角童子,恭敬立在白童跟前:“上神。”
      白童吩咐他俩一个往极西魔域找魔王奢危,一个往姑射把打算为小三添妆的嫁妆赶紧带去。
      回姑射的小童子答应着立刻动了身,被白童支去极东的却咬着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白童,满脸写着“不想去”。
      这两小童原为白童襌衣上的瞿如文,襌衣本由女娲座下祥云裁就,兼又日日与白童作伴,汲日月光华与主人神气,白童又有意点化,遂而成精。瞿如身沾白童气息,属祥瑞之鸟,能克鬼魅阴气,然而独身入魔窟,再如何祥瑞,也不过螳臂当车,稍不留意还有反噬之险。白童知道小童害怕,拍拍他的脑袋,随手解了一个香囊下来给小童:“这是罡气所化,你尽管去极东,奢危敢让你少半根鸟毛,我就把他扔到放皋山媱姑那儿去。”
      小童稍微有了点底气,接了香囊自去了。白童则化了真身出来,往南飞去了。
      白童自己单独出远门的时候不太喜欢驾云,尤其没什么急事儿的时候。她总觉得身为一只鸟,应该有作为一只鸟的尊严,比如飞。
      白童慢悠悠在云里穿梭,一路惹了不少鸟儿跟着自己飞。白童乃千年修为的老鸟,又是六界灵兽,周身灵气丰沛。这些禽鸟也不是傻的,知道挨近她能沾染些灵气增益修为。白童存了些照顾同族的心思,没理他们,也没赶他们。
      于是本来就白童一只,最后变成众鸟翔集,浩浩荡荡到了南海。
      不过大多鸟儿也就止步于此,毕竟南海广域,列岛又多仙障,修为不够不能轻易涉足。到了巨燕列岛上空,随众白童又变回人形,放出通身祥瑞,只见凭空竟现出五彩祥云,其上金玉雕车,仙气缭绕。六毕方头戴七宝冠立在车前,后有奇余、白鹊、帝江等鸟兽随其后舞蹈奏乐。被白童遣去姑射的小童正端端正正在车侧,躬身请白童。
      这气息一下荡开了去,引来不少观望,都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大摆排场。
      白童登上轩车,那发明鸟挥动羽翼,从云端稳稳飞下,又经过许多仙岛,穿过一片云雾蒙蒙,眼前豁然是蓬莱洲。
      白童许久不至蓬莱,乍见眼前碧海绿洲,眼前颇一亮。海河州岛与自己的姑射山风物迥异,平原居多,少峻岭崇山。毕方驾车继续往西,稍顷,只见一泓瀑布凭空出现,汩汩倾泻于一座小山山顶,形成一汪清亮的湖。
      这便是蓬莱洲最南的汲苦潭,再南便是浩瀚南海,再无岛屿。
      六只毕方加速往汲苦潭飞去,行至汲苦潭上空,忽然齐刷刷地收起翅膀,掉转方向,直直地冲向下方。只见车驾越来越快地下坠,眼看着就要掉进潭水里,却也未有丝毫刹住的意思。
      “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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