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番外·主君与魔将 ...
-
炎热的空气，蒸腾起火红色的迷雾，嶙峋的乱石散布在焦土之上，空气中弥散着战争特有的硝烟和兵戈的气息，夹杂着血的腥味，勾起人心底最深沉的恶念。
这里是战场，是狂喊着，挥出武器，不是杀死敌人，就是被敌人杀死的战场。信念、生命，在此处碰撞出血与火的潮浪，残酷的血肉磨盘里，只余下天地中最残酷的竞争，生死、胜败。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始、最绮丽的梦境中，呼吸着最熟悉不过的战场的气息，耳畔是下方传来的阵阵拼杀声，不时有生命最后的惨叫传来，接着戛然而止，甚至不能在听者心中激起半分的波澜。
是幻境么？
别见狂华心中忐忑，抬眸却见一抹暗红的颜色撞入眼帘，不安的心灵顿时得到了安抚，化为一片久违的激动。定定地凝视着身前的背影，那道刻入灵魂的身影，即使千年之后，也依旧鲜活深刻得放佛就在眼前。
这是——
我的记忆，我的梦境，是我追随的主君啊！
梦境随着意识而改变，战场仿佛已经被抛在了身后，嘶喊声也越来越远，别见狂华的目光中，只剩下了断崖上唯一的存在，玄黑的战甲，火红的绦带，暗红的发丝被战场上不停吹来的焰风狂野地向后吹起。
别见狂华屏息，痴痴凝望着眼前的背影。
“别见狂华……”
眼前的人似乎在凝望着下方的战场，又似乎思绪早就飘散到了远方。
“……你有过梦想吗？”
垂下目光，别见狂华听见记忆中的自己答道：“有过。”
年轻的主君似乎被魔将的回答激起了兴趣，收回了凝望的双眼，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属下。
“能告诉吾你的梦想吗？”
……我的梦想啊……
感受到主君的注视，别见狂华不敢抬头，心绪不禁回到了久远的从前……
异度魔界是一个贫瘠、崇尚实力的地方。不同于人类社会那般的复杂，魔人的世界里，一切以强者为尊。王族明明有着不得互相拼杀的禁令，但却对魔人之间的争斗放任自流，只要不闹出魔命，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甚至鼓励。而明明平素的行为甚至可以用单纯来形容的魔人，在争斗中却能不择手段、狡诈多端，而在争斗结束之后，胜者理所当然地拥有一切，败者却也能毫无芥蒂地离开，在之后的时日里，更加拼命地锤炼自己。异度魔界，就是这样一个处处充满矛盾却又最终和谐在一起的世界。
魔界的女魔往往很少出现在第一线的战场上，天生的劣势，使得女魔总是在刀剑的拼杀中不敌气力更胜的男魔。因此，大部分的女魔往往选择修炼术法，为大军提供辅助，或者修炼魅术，潜入人类中，为魔界打探消息，很少有女魔选择拿起刀剑，真正进入噩梦般的战场，在生死之间游走，挑战极限的突破。
但别见狂华就是那很少一部分的其中之一。在选择拿起剑的那一刻，别见狂华便在心中为自己定下了一生追求的目标——
变强！我要变强！
如果最开始举剑的初衷，只是更好的生存，那么在一场场血战中成功生存，甚至积攒着军功一步步升迁，最终遇到了自己的主君之后，初衷也随着心境自然而然地改变，别见狂华不由握紧手中的细剑，火红色的披风似乎也感应到主人的心情，猛然向后扬起。
“变强……我要变强……”别见狂华听到自己回答着主君的问询。
“嗯，是一个很符合异度魔界的梦想。”主君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鼓励响起。
“我想要变强，强到足够跟随您的脚步，为您取下胜利，永远侍奉在您的左右！”似乎被主君的鼓励所激励，别见狂华猛然抬头，说出了埋藏在心底最深的期望。
未曾料到向来寡言的属下突如其来的直白效忠，主君的双眸中，划过一丝惊讶。
“别见狂华……”
面甲遮盖住了主君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红色的眼眸，但别见狂华也不曾错过那一闪而过的惊讶。被主君的声音所惊醒，猛然意识到直视主君是何等放肆的行径，别见狂华急忙低头，将视线垂落在脚下坚硬的岩石上。
“别见狂华，你，很好……”
温暖的声音响起，抚平了因刚才放肆而升起的不安，难得的赞誉，更让魔将心中激起不能自拔的喜悦。别见狂华不禁再次抬眼看向主君，却窥见了主君眼中掠过的一抹难言的情绪。
心中的激动尚未平息，但心神竟不由自主被那一抹情绪牵动，鬼使神差地——
“您也有梦想吗？”
突如其来发问，别见狂华心中再次为自己的冒失举动涌起无限的懊悔，希望自己的主君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无礼而感到冒犯。
仿佛洞察了再次低头沉默的属下内心的不安，主君声音中带出了笑意：“吾讲过，不须在吾面前如此拘谨，吾并不会介意。”
沉浸在深切自我反省中的属下终究还是没有继续与主君对视，沉默地盯着脚下黑褐色的岩石，仿佛能在上面看出一朵花来，躲避着主君温和的注视。
明白属下一向的个性，主君也不再强求，再次将目光投放在下方的战场。
战场上的厮杀已经进入尾声，本就是为了留下断后，为身后的同修争取转移时间的道人们，即使拼尽了全力，终究还是被魔人们尽数歼灭，他们的□□将在泥土中腐烂，而灵魂则被肆虐的魔火吞噬，将在魔火无尽的炙烤中，最终化为魔火的一部分，被扭曲成永世不得解脱的怨灵。
“梦想啊……”注视着下方的胜利，主君的声音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感慨，又似乎平淡到激不起一丝波澜。
“别见狂华，你知道这一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多久了吗？”主君再次问起了自己的属下。
“……”
然而这个问题别见狂华却不能给出答案，她只知道，这场战争在自己尚未出生时便已经开始，而在无数岁月之后，自己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魔将时，依旧尚未结束。但，无论战争将持续多久，魔将心中毫不怀疑，胜利终将属于异度魔界。
属下未能给出答案，主君也毫不在意。
“吾的梦想，便是结束这一场无尽的战争，彻底斩断束缚异度魔界的枷锁，让异度魔界真正成为异度魔界！”
仿若是在向天地发誓，主君的声音缓慢而坚决，挺直的身躯仿佛化作一柄利剑，剑气随着话语冲天而起，竟一时之间，天地为之失色，战场一时失声。火红色的魔云被剑气一冲而散，露出碧蓝深沉的天幕，而即使天幕也无法阻止这一股一往无前的剑意，破开的天幕宛如一只睁开的幽深天眼，晦暗地注视地面上这敢于挑衅九天的狂徒。
终于，死寂的天地恍如回神一般，霎时间风云变幻，电舞银蛇，似是被狂徒所激怒，誓要镇压这小小的蝼蚁。雷音由远而近，滚滚而来，一股惊人的雷息缓缓在九天之上成形。就在天雷即将成形的瞬间，剑意终于收敛，携一往无前之势，直捣入雷云核心，随着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炸响，剑意、雷劫共同消弭于无形，天地终归平静。一时间，天光乍放，一片清明。
别见狂华狂热地注视着主君的背影，目睹了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拼斗，一时间，不禁心神摇荡、目眩神驰。
这就是我追随的主君啊！温暖、强大的主君！
“你愿意帮吾么？别见狂华？”主君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见狂华猛然后退，抽出自己的细剑，狠狠插入坚硬的岩石中，毫不迟疑地下跪宣誓道：“您是别见狂华的主君，您的意志便是别见狂华剑锋所指的方向！”
别见狂华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托住，抬眼，正对上主君的双眸，红色的瞳孔中，仿佛盛满了无数复杂而激烈的情绪在猛烈地碰撞，那是别见狂华所不能理解的情感，它们交织在一起，最终归于一股九死无悔的坚定。
“只要有一魔支持吾，一切，便值得了！”
别见狂华感觉自己被托起，主君的手放在自己的肩甲上，手上的温度也毫无阻碍地透过冰冷的铠甲，化作一股暖流，流入魔将心房，分享着此刻主君心中的欣喜。
“你很好，别见狂华。”别见狂华再次听到主君如此说道。
不，我还不够好，我还不够强大，不能将胜利带给我的主君，不能帮我的主君完成梦想……
别见狂华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立于身前的身影是如此高大，那是别见狂华穷尽一生也无法到达的强大，是自己拼劲全力想要追随的主君。
时隔许久之后，当内心的激动终归于平静，千年的封印，连神无道的血月都似乎永远凝固在时光中，别见狂华一遍遍地回忆着当初的对话，心头不禁泛起几丝疑惑——
“什么是真正的异度魔界？异度魔界被什么束缚了吗？”
别见狂华恍惚间，仿佛发现了主君在强大、不败的光辉笼罩下，最为真实的思绪。
记忆逐渐褪去，梦境终归于黑暗。再睁眼，陡见一抹凄厉的刀光，劈碎满室的黑暗，突然闯入地牢的魔人，带着一身征尘，出现在被囚者的面前。
樱花……是…元祸天荒！
惊讶使别见狂华不禁睁大了几分双眼，然而闯入者无暇解释，一刀劈断束缚别见狂华的铁链，负起同伴的身躯。
“走！”
同样寡言的魔将，将火热的情感深深埋藏在冰冷的外壳下，只有紧负着同伴的手，暴露着主人的内心，诡丽冷艳的刀光再次划起，冲向外间接应的同伴……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番外·主君与魔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