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葛弯弯

1、第一章

　　接到陆二的电话后，李除夕连工作服都来不及换，搭拉着鞋子就出门了。
　　“嘿！我说你这娘娘腔怎么慢得跟个婆娘似的？喜欢男人久了真还当自己是女人了啊？”
　　远远的就听见陆二站在马路对面扯着嗓子毫不避讳的朝他吼，何止被他搀在臂弯里，醉得像一滩泥。
　　“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帮人朝他说话的口气，但平日只无声无息埋在心里的种子此刻被人毫不怜惜的拔地而起公诸于世，李除夕仍旧羞耻得整张脸蛋一阵红一阵白，一步一个道歉的走过去迫不及待接过他胳膊上那人，高高大大的何止压上来，一下子让他差点倒在地上，然后他闻到浓稠的酒味下隐隐藏的薄荷幽香，闻到我从来贪恋的味道。
　　陆二嫌弃的看着他身上深蓝色无比老土的工作服。
　　“李除夕我告诉你啊，老老实实把人给我送回家，别给人洗澡也别给人换衣服，最好往床上一扔就给我滚蛋，其余的不用你瞎操心，我要不是真有急事，也不会让你把这家伙给送回去。”
　　李除夕扶住何止，只管应声。
　　陆二终于说完，把钥匙往李除夕怀里一扔，转身后又回过头补了一句，
　　“李除夕，”他的眼里寒光闪烁，“千万别给我打什么歪主意，不然有你好看。”
　　李除夕用力的点头，末了他终于放心，迈开步子匆匆离去。
　　“夏夏，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掏出手机开始讲电话的陆二已经穿过马路，挺拔身影淹没在几圈灯火中，人潮汹涌，后面的话随之被徒然而来的喧嚣吞噬殆尽。然而俊逸眉宇间须臾已尽是李除夕从来没有见过的谦卑深情。
　　看，陆二，原来你也是一个可以深情的人。
　　李除夕突然明白，这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不一定谁就是绝对的温柔，谁就是绝对的恶劣，其实对方成为什么样子的人，不过看你在他心中，值得多少。
　　一如何止对他。
　　平日里李除夕碰一下都要被嫌脏的人，此刻居然毫无防备任由李除夕攥着，允许自己这样贪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卸下白日里的千重棱角，柔和睫毛在灯光下安静垂着。
　　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偷看了。李除夕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满足的笑容。
　　等把何止扶进家里，他已经气喘吁吁。
　　别墅里空空荡荡，静的可怕。一想到何止平时就在这样大的一栋没有丝毫温度与人声的空壳里吃饭、睡觉、工作，李除夕就一阵心疼。
　　你寂寞吗？何止。
　　想起陆二离开时充满警告的眼神，李除夕打了一个寒战，对于何止有的是方法要自己好看这一他点深信不疑。但他还是不听劝告，把何止扶到床上，忍不住帮他脱了鞋盖好被子，替他把脸擦干净，进厨房煲了一些粥，方便酒醒的他，明天早上一打开电饭煲就可以吃早餐了。
　　这是他冷眼旁观烂醉如泥的何止最低的限度了。
　　做完这些，已经夜里十二点四十五了，李除夕才终于安心的把钥匙放在他家的鞋柜上，轻轻关上门出去。
　　大街上已不似他从服装厂里出来时那样灯火通明了。没有请假就私自早退了，李除夕现在才开始考虑后果，叶珏曾经说，只要是牵扯到何止，他做起事来总是不计后果。
　　他有点担心服装厂的老板一怒之下会不会辞退他，像他这样连大学都没上过，还是农村出来，身无一技之长的人，缺一个会有无数个差不多的人代替，说实话，连李除夕自己都觉得，他这样的人，能完好无损的在这个优胜劣汰的城市里存活到现在，实在是奇迹。
　　连自己都讨厌自己，也难怪没人喜欢你 。
　　在走回家的路上才开始后知后觉的心疼过来时打出租的钱，虽然对于何止和陆二少爷那群人来说，那些钱真的就跟铺在脚下地毯上的一根毛一样不起眼，但是对于李除夕来说，他可以用这比钱应付好几顿的早餐，两个素包子还只要两块钱，带馅的也才四块。这并不是夸张，如果你也穷，你就会知道，这并不是夸张。
　　他来回清算着究竟损失了多少顿早餐，大约半刻钟之后，才终于回家。
　　出租房即使开了灯也光线浑浊，还没关门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汪汪几声，接着小酒窝不知道就从哪儿窜出来抱住李除夕的大腿，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的样子看得李除夕开心极了。
　　他就知道这个小东西还在等他。
　　小酒窝就是一条很普通的土狗，灰棕色的皮毛，又厚又大的爪子，走近了还能闻到那种乡下土狗特有的味道，高考失利以后，他没有去别的地方，就留在了A城，找一些虽然累但愿意接纳他的兼职，这是那一年，大哥怕他一个人寂寞，从老家那儿带过来的狗狗。但是小酒窝这个名字不是大哥取的，也不是他取的，是陶花花取的。她说，除夕，你笑起来左边脸颊总是有个又大又深的酒窝，这汪星人就随了主人，叫小酒窝吧！
　　陶花花，李除夕想到那个别扭做作的女人，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总是没钱，但总是爱去一些看门面就知道消费不起的店铺，每件衣服摸个遍之后，再装作一副嫌弃的样子出来，明明很怕黑，但又总是装出一副很厉害的样子拦在他的前面，
　　又做作，又可爱的女人。
　　眼睛又湿了。
　　他吐了吐舌头。如果是陶花花，那她现在一定会掐着他的脸蛋说，李除夕，多愁善感可不好啊。
　　李除夕抬起头，窗户外面是A市空的有些恐怖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