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钓韩江雪》折梨

42、第四十二章 机关算尽，潜入敌营（三）

　　闻得此令，韩江雪与郑茵茵在内的一众贵女都站了起来。

　　柔仪公主兴致缺缺地在长廊上缓步走着，远远望去华艳而疏离。身后长长一列随从跟在她身后，长廊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她怎么也来了？”郑茵茵似笑非笑地抬眸，暼了柔仪一眼。

　　“妹妹来亲哥哥府上，也属平常吧？”韩江雪嘴角微抿。现在的场面实在有些古怪又好笑。她居然很自然和自己的情敌待在一块儿，闲谈着另一个情敌。

　　“公主高傲自矜，自幼便不把其他手足放在眼里。燕王贵为嫡子，自然不会惯着她。燕王府一年一度的秋茗赏，就连代王都常来，公主却是头一回呢！”

　　郑茵茵貌似已经把她当成同盟了，简直知无不言。

　　柔仪似乎感觉到了她们的视线，慵懒而冷淡地抬起了眸眼，轻飘飘地朝她们这个方向暼了过来。

　　恰在这时，一抹鹅黄色金光闪闪的身影，拦住了柔仪的视线，“阿姊，五嫂那边歌舞场开了，正热闹呢！快随我来！”

　　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华裳，金线绣成的花纹精妙别致，头上戴着金莲瓣重楼子花冠，身后跟着三两宫婢，一脸亲热地轻摇柔仪的手臂。

　　“这是哪位公主？”韩江雪奇道。

　　“尚不是公主。”郑茵茵见柔仪一众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扯了扯韩江雪的衣袖示意她坐下。

　　“方才那位皇女，乃刘婕妤膝下皇四女。去岁刚及笄，陛下尚未来得及册其公主号。”

　　呵。

　　“尚未来得及”这句话，大有意思。都一年了！亲爹都还腾不出空给自己亲生女儿一个名号？

　　这也太偏心了。偏心眼也没有这么偏的。

　　听闻柔仪年龄仅是个位数的时候，老皇帝就迫不及待，生怕亏了自己女儿似的，早早封了她公主。

　　本朝皇女及笄封公主号、赐食邑，现下皇四女过了一年都没获封，这明显是被父亲轻视了。

　　可怜的孩子。

　　正替那位皇四女嗟叹，忽听前边有人高声道，“王妃遣奴来邀各位淑媛青娥，前往清音阁共赏歌舞。”

　　郑茵茵当即起身，“云妹妹请。”

　　燕王妃应当算是如今最受追捧的皇室女眷了。毕竟夫君燕王权势最盛，她又是元配。

　　不似代王府那位，只是继妃。还是个活在元妃阴影下的继室。

　　怪只怪代王元妃韩江月，当年太过长袖善舞、光彩夺目。俗话说得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清音阁建在莲湖之上，要走过一座木质拱桥才能到湖心。

　　韩江雪人生地不熟，不爱挤在前边儿，慢悠悠地跟在人后。

　　郑茵茵走着走着，见身边少了个人，才回眸寻她。

　　“妹妹步履姗姗，恐迟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韩江雪付之一笑。

　　难道她一个民女还要和贵女争位置、夺眼球，生怕柔仪公主看不见她吗？

　　韩江雪依然不慌不忙地走着，落在人群尾巴后。郑茵茵见催她不得，只好慢下来等她。

　　“你不听我言，待会儿定然要后悔。”郑茵茵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韩江雪果然后悔了。

　　原来郑茵茵口中的好位置，就是不起眼的位置。

　　韩江雪从前少出门交际，她还真不知道，原来少女们躲贵人，跟躲长辈一样，只想坐得远远的，生怕挨近了。

　　现下一眼望去，只有左前方有两三个空座位。

　　柔仪公主、皇四女，还有些看起来也像是皇室女眷的贵妇人及少女，分坐在燕王妃左右。

　　整个座位次序，是个凹字。

　　柔仪公主坐在中间偏右，韩江雪在凹字左侧突出的位置。

　　只要柔仪公主抬抬眼，就能看到她。

　　本来未出阁的姑娘中，也有几个同她一样戴着面纱的。小姑娘面皮薄，戴个面纱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韩江雪原还不觉得自己显眼，可这下坐在这么个位置上又戴着面纱，就太过突出了。

　　更不用说她还和郑茵茵在一起，想不引人侧目都难……

　　韩江雪下意识四顾，却发现没有什么合适的位置了。王府侍从又催促着她们赶紧坐下。事已至此，韩江雪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刚坐下，柔仪公主果然就看了过来。她看见韩江雪，眼神并不算太意外，但当她看到郑茵茵一同坐下的时候，美眸微怔。

　　“两位妹妹这么快便情同姐妹了？”柔仪语带讽刺，“倒是过于迫切了。”

　　韩江雪意外于她如此没有涵养，说话居然这么不婉转。郑茵茵倒是一脸的见怪不怪。

　　柔仪一番毒舌，引来了前排贵人们的侧目。

　　“这位姑娘看着脸生，不知府上哪里？”黄门侍郎夫人王琦瑜坐在韩江雪旁边，微笑着看向她。

　　韩江雪只好起身，朝燕王妃的方向行礼，又朝出声的王琦瑜施了一礼，“小女云轻烟，得幸拜谒王府，不胜感激。”

　　她这一自报家门，立马把所有人的目光从歌舞伎那儿收了回来。

　　“竟然是她。”

　　“你这才知道啊？她一脚跨进王府大门，大伙儿就传遍了。”

　　“听说她和小韩氏极像，足可艳压群芳。连皇后殿下都夸她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呢！”

　　“蒙着个脸也看不出什么模样。”

　　“……”

　　提起小韩氏，燕王妃不由瞧了过去。

　　身段气度，看着确是脱俗。就是那张脸，不知是否真若传言中那般美极。

　　“不必多礼，快请坐下！”燕王妃温柔一笑，看着极为和蔼。

　　王琦瑜向来知道王妃的心思，哪里不知道她现在想什么。

　　“哎呀！姑娘美名早已传遍了京都，早盼望能得一见。今日得见姑娘，果真气度不凡。只可惜妹妹蒙着面纱，我竟白白辜负了机会，无缘亲见。”说完王琦瑜一脸遗憾，笑容满面地望着韩江雪。

　　柔仪矜傲，向来最讨厌王琦瑜这种狗腿子。眼皮子微翻，嘴角一勾，毫不掩饰鄙弃之色。

　　韩江雪怎会不知她的意思。想来欲打量她有几分颜色的人，实则燕王妃吧？

　　韩江雪佯装羞涩，一脸歉意，“小女子失礼，尊者莫怪。面见贵人本不该遮面，还请诸位宽恕。”

　　话落，韩江雪轻轻摘下了面纱，一脸羞赫地微微垂眸。

　　前排忽然鸦雀无声……

　　众人第一反应是惊异于她罕见的美貌，下意识想赞叹一声，又忽地发觉这张脸庞有几分熟悉。

　　大伙儿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早逝的代王元妃韩江月。

　　眼前这是一张与韩江月有几分相似的面孔，甚至容色更胜。想不到现下，居然有人能把韩江月比了下去。

　　从前韩江月在各色宴集上，向来艳光四射，无人能敌。莫说从前，哪怕到了如今，在美人云集的皇室贵眷中，仍无人能出其右。

　　此女如此貌美，的确称得上难得一见。

　　多瞧了她几眼，大伙儿又不自觉想起了一个人。传闻中此女容貌肖似小韩氏，原来小韩氏竟如此美貌么？

　　怪不得苏家大公子念念不忘，连带燕王也有些意动。

　　“妹妹果真绝色，为我等所不及。”燕王妃温柔地夸赞，但尾音渐低，透露了她的失意。

　　韩江雪正想谦虚一番，燕王府中内务总管陈女吏快步到燕王妃跟前道，“王妃，昭瑛太子妃驾到。”

　　“快请！”燕王妃看着似乎也有些惊讶，示意一旁的侍从歌舞暂罢。本热热闹闹的的后宅，忽然为这插曲骤然冷却。

　　“阿姐怎么也来了。”

　　韩江雪听到一旁的郑茵茵嘟囔了一句，不由看了她一眼。

　　“昭瑛妃难道也不曾赴燕王秋茗赏吗？”

　　郑茵茵低声解释了一句，“家姊素来深居简出，已许久不曾出宫。”

　　这燕王府果真是不平常。所有不合常理之事，都汇聚此地了。

　　柔仪公主从不来，今天破天荒来了；昭瑛太子妃守寡不出，今天也出来了。

　　就不知今日这燕王府中，可还有什么不凡之事？

　　一身妃色宫装的女子袅袅娜娜，自不远处款款而来。微风吹拂着她的衣裳，身姿迎风而动，楚楚之姿，似一朵春风中怒放的海棠花，娇艳欲滴。

　　众人都愣住了。守寡孀居的昭瑛妃，平日里素雅寡淡，这忽然盛装出席，倒叫人心底生出一丝古怪。

　　众女虽心思各异，但反应一致，“拜见昭瑛太子妃！”

　　“请起。”昭瑛妃眸光晶亮地扶着燕王妃的双手打量，“许久不见纨贞，瞧着越发温婉可亲了。”

　　与美人寒暄当夸其美貌，不美就只能赞其温婉可亲了。王纨贞恍若不知，温柔笑着，“许久不见，嫂嫂容光焕发，瞧着精神好了许多。”

　　昭瑛妃一脸的满意，这丑妇哪里比得上她？她暗自得意，余光一瞟，扫到了燕王次妃——前陈公主舒宝华，眸光顿时一敛。

　　倒是个美人！

　　弱柳扶风，楚楚可怜，一张小脸精致白皙，尖尖的下巴，让人看在眼里，忍不住想捏起来端详一二。淡淡的柳叶眉平添了几丝愁绪，小嘴巴小鼻子也极为标志，称不上绝色，却也令人不禁心生怜爱。

　　好个小妖精，平日里恐没少勾搭燕王同她塌上滚去！

　　一直垂首的舒宝华，感觉到了这股强烈的情绪，悄悄抬眸看过去，惊愕地看到了昭瑛妃眼底的一丝嫉恨。惊得她赶紧装作未察，怯生生地复又垂眸。

　　昭瑛妃见她不是对手，心底轻蔑的同时，自然也松懈了不少。嘴角上扬着，刚要和王纨贞再假意寒暄两句，忽然瞥见了一旁的韩江雪，不由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