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1》星糖

2、二

　　许脉已经刷完手，拿无菌毛巾擦干双手跟手臂后，开始涂免洗消毒液。

　　由于常年待在不见阳光的手术室，洗手、消毒频率太高，她的皮肤比普通人要白上几度，在手术室炫目的白光照射下，白皙得如同上等羊脂玉。

　　闵玥愣了两秒，唇角绽开微笑，乖巧地问候了句：“师父好。”

　　许脉闻声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下巴略一点，算是问好了。

　　闵玥走到洗手池前，在感应龙头的水流下充分湿润双臂和手部，取了一团洗手液，开始揉搓。

　　巡回护士不在，没人帮忙穿手术服，许脉便将手置于胸前悬空放着，侧目观察闵玥的动作。

　　闵玥被这么一盯，忽然紧张起来，双手无章法地揉搓了会儿，便伸入水流下冲洗，而后听到身侧传来一句清冷的疑问——

　　“七步洗手法不会吗？”

　　作为医学生，这个是基础中的基础，闵玥却因为紧张，没做到位。一边羞愧着，一边又怕被师父骂，她脸红地小声回答：“会……”

　　“会还洗成这样？”许脉毫不留情地说。

　　闵玥垂下视线，抿着下唇，不知该怎么回答。余光看到许脉朝自己伸出手，闵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求饶：“师父我错……”

　　话没说完，她感觉手上一凉，猛地闭上了嘴。

　　她看到那双白皙得有些过分的手，握住了自己未冲净泡沫的手腕。

　　“我教你，认真看。”

　　隔着口罩，许脉的声音被过滤得非常轻，传入闵玥耳廓，却在她心底引起激烈的涟漪。

　　她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地被许脉从背后拥抱着，手被她捏着，从接洗手液开始，严格按照七步洗手法，细致而缓慢地动作起来。

　　当手指插入指缝，缓缓揉搓，细微而酥麻的电流从指尖蓦地升腾起，沿着神经脉络流过手臂，汇入心脏。

　　闵玥微微侧过头，望向身后的许脉。

　　她一丝不苟地戴着口罩和帽子，每根发丝都被认真地收好，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她的目光极轻，掠过闵玥的肩膀，安静地落在二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她真美。闵玥想。

　　从学生时代就听闻许脉的大名，所以尊重、敬畏的想法深植心底，哪怕成为她的徒弟，闵玥也不敢仔细看她的脸。

　　怕被她抓出来问问题，也怕从她严肃的表情中读出对自己的失望。

　　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许脉——

　　一附院名声在外的冰美人，真的好美。

　　但并不冷漠，她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分明是温的。

　　人人都说，全院最美的高岭之花，怕是要嫁给手术室了。这句半是开玩笑，半是感叹许脉工作狂的话，有次不小心被刚下手术台的许脉给听到了。

　　她摘掉口罩，非常难得地露出微笑，朝科室里惊呆的众人说：“是我要娶了手术室才对，等同性婚姻法通过，我就求婚。”

　　“嗯？”众人呆愣片刻，回过神来，齐声惊呼：“啊！”

　　原来众男医生的追求前仆后继、壮烈牺牲的原因，是许脉压根不喜欢男性，而是钟爱女人啊！

　　一时间全院哀鸿遍野，虽然本来就没戏，但希望的小苗头被彻底扼死，还是非常难过的。

　　与之相反，在男医生普遍心情低落的情形下，漂亮的小护士们蠢蠢欲动起来，陆续有人表示：“如果对方是许医生的话，我愿意为她变弯。”

　　一心埋在手术室、不闻窗外八卦的许脉，那阵子对走到哪里都粘在身上的秋波表示很莫名其妙。

　　过了几周，终于有勇敢的小护士捧着鲜花和撒着香水的情书表达了倾慕之意，许脉总算搞懂了情况，并当场拒绝了。

　　她回复对方的话是：“对不起，我爱手术室。”

　　女孩子毕竟面子薄，见打头阵的姑娘死得非常惨烈，内心的小火苗瞬间被浇灭了。许脉从此过上了无人打扰的清净科研生活。只是她身上的标签又多了一个——工作狂。

　　没人敢爱，自己爱的又不是人类，没人照顾、又没精力照顾自己的工作狂，日积月累，身体开始出现了状况。

　　由于总不能按时吃饭，或者为节约时间吃饼干、喝葡萄糖，再或者饿过了干脆不吃，许脉顺利得上了胃病。然而她认为无大碍，任其自行恢复，结果在做手术时胃穿孔，被拉去抢救。

　　主刀医师被拉下手术台、送去抢救，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许脉那么高要求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再出乌龙？

　　手术后，她在病床上躺了半月，但也没闲着，下载了菜谱app，研究养生粥。三十多岁了才突然学习照顾自己，她做得笨手笨脚的。最简单的红糖小米粥，不是水太少熬成浆糊，就是水太多清得能当镜子照。

　　科室里的同事一开始见她天天提个保温饭盒来，还觉得这种娘兮兮的事跟墨爷自带的冷漠气场非常不搭，背地里偷笑过一阵子，后来见她半夜拿微波炉加热，一个人孤零零的对着病例喝粥，心里很不是滋味，开始劝她：

　　“做手术再有成就感，手术室冷冰冰的，终究不是家。你得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作伴，下了夜班回到家，也能有口热饭吃。”

　　许脉大概吃粥吃腻了，居然没反驳，认真地思考了会儿，回了句：“我试试看。”

　　生人勿近的许大美人居然松口了，春心萌动了，这该是多普天同庆的一个大好消息啊！

　　整个心外科都躁动了，个个都跟红娘似的，逢人就问：“亲戚朋友中有没有会做饭的单身小姑娘？我这儿有个钻石大美人要相亲。”

　　但毕竟同性婚姻法案尚未通过，大部分小姑娘都不敢冒险，偶尔有不在意那张证的妹子，但托人一打听，许脉美则美矣，但是个工作狂，立刻扭头就走。

　　谁愿意要一个天天见不到面、见面就聊手术、总是板着脸毫无情趣的女朋友啊？！

　　搞明白姑娘们的想法后，科室里的汉子顿时很后悔，不该给许脉取那么多外号，可现在她的名号越传越响，也没办法补救了。

　　倒是许脉很快接受了现实，淡淡地说了句：“那就算了吧，我继续跟手术室过。”

　　闵玥进科室第一天就听到了这句话，然后看着她戴上口罩，转身向手术室走去。剩下的一干人等摇着头叹息：“哎，可怜呐，可怜。”

　　“你记住了吗？”

　　耳边传来一句清冷的问话，闵玥打了个机灵，回过神来，心虚地嗫嚅道：“记住了……”

　　因为肢体接触过，许脉只好重新洗手，低头仔细揉搓着手臂，道：“再洗一遍，我看看。”

　　“哦，好。”见她要验收教学成果，闵玥不敢耽搁，赶紧行动起来。

　　两人各自清洗着，空旷的洗手间十分安静。许脉忽然开口，声线里带有一丝忐忑。“你刚才一直走神……是因为害怕我吗？”

　　“不是！”闵玥赶紧否认。

　　许脉清澈而柔软的视线飘落在她身上，默默地等她的解释。

　　“我……”闵玥犹豫片刻，不知从哪儿生出巨大的勇气，大声说：“我会做饭！还会暖床！手术室那么冷，师父，你娶我好不好？”

　　许脉在突然的告白中瞪大眼，清明的眼神里写满惊讶。

　　闵玥笔直地回望身边人，脸红得快要滴血，心里不安地打着鼓，快要坚持不住移开视线做缩头乌龟时，忽看到许脉眼角弯起来，眉梢也挂上笑意。

　　她轻声回答：“好啊。”

　　闵玥愣住了，一秒后，她扑了过去，抱住许脉。

　　她的师父原来是会笑的……

　　只有她知道，她的大美人，比春风更柔、更秋月更美。

　　被湿漉漉的手拥抱着，许脉却没黑脸，反而宠溺地埋怨了一句：“又要重新洗手了。”然后回抱住了怀里的小姑娘。

　　巡回护士躲在门口，静静看完这一幕，捂着嘴偷笑着走开了。

　　啊，一附院的高岭之花，终于被折下来了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