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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万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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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中,某某大会总是十年一届。
我还想着古人寿命五十而知天命,年轻的江湖侠士不过能参加两三皆大会,就要激流勇退了。
如今算是彻底知道原因了。
因为交通。
即便你内力高深,轻功过人。
但跋山涉水远道而来,总得带些换洗衣物、银钱干粮。
若你是大门派的弟子,还不能独身前来,随行十几人,也不能日日疾行快马,马儿还得休息呢。
因此我在藏剑山庄住了半月有余,《花满楼传奇》都说完了,这才等到了所有参加名剑大会的人员。
我掰着手算了一番,唐门五毒远居巴蜀之地,恐怕从发帖至抵达,名剑大会都开完了,那更远居沙漠之中的明教,藏剑山庄是怎么想到把送过去的?
五毒还可以解释成内乱之中无教主,唐傲天可就是稳稳的唐门门主呀。
[注:支衫此时不知道这个游戏有丐帮苍云长歌]
此次名剑大会,忆盈楼公孙幽的帖子派了昭秀曲云和一帮小姑娘。
本该前来的少林寺达摩堂首座没来。
前两届把帖子卖了的陆危楼这回没卖帖子,派来了明教法王莫言笑。
隐元会则在几天前售出一条消息,武林宗师绝顶高手的李忘生被人抢走了帖子。
那几日藏剑山庄对此议论纷纷,江湖众人皆觉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天策府的剑帖被朝廷征用,给了安禄山手下大将令狐不灭。
但这倒霉孩子半路上被人截杀,帖子自然也被夺走了。
最后只有昆仑掌门天云道长(这谁?)和神策将军武镜是亲自来了。
名剑大会虽有认帖不认人的规矩,但仅限于上台比武。
于是纯阳、万花与相知山庄皆有弟子来观摩。
借此良机,我结交了不少门派弟子,比如你们都很喜欢我也很喜欢的裴元师兄,和不值一提就是人渣的祁进渣渣。
还有与我不熟,但自称是五师姐好友的相知山庄弟子杨逸飞和崖月。
后者与裴元师兄已是好友,此番前来藏剑更是为了与裴元师兄探讨将机关中的技法运用在斫琴手法上。
我叹惜自己太过年幼,裴元师兄根本就把我当成忆盈楼调皮的小妹妹对待。
就连提议切磋都被婉拒了。
唉,还想借着与裴元师兄比武的借口多亲近他呢。
对我这种花痴行径,曲云玩笑道:“小支原来喜欢裴师兄,可惜忆盈楼与万花往来甚少,不然等你出师后,常驻长安如何?”
我托着腮,手指不安分地划着桌面,百无聊赖道:“裴元师兄是可远观的男子,我对他只是崇慕之心。况且裴元师兄胸怀天下苍生,岂能受儿女情长所束?”
曲云不解,回过头看我。
我这才觉失言,起身往外走,一边高声:“今日约了万花谷的师姐们和婧衣,戌时便回!”
为了捉住夏日的尾巴,我邀了婧衣、绮菲、多多和诸多近日相识的师兄师姐们,于今日未时在隐剑阁后的湖畔见。
快步迈出门槛时,我听见曲云在身后喊道:“你别像上次在篷船上睡着了!”
背对摆摆手,我纵马赶往名剑大会举办期间才用的隐剑阁。
我来时已有三五人在柳树下等待,见我这般急匆忙色,打趣道:“这是谁在后面追你,驾马飞奔而来。”
翻身落地,我苦着脸求饶:“师姐们高抬贵手!”
枝茂叶盛下摆着罗汉床,另有一美人榻,婧衣侧卧于上,轻咳几声解围:“罢了,真恼了她,今日便吃不到那‘烧烤’了。”
我连声道:“正是如此!我这就叫人把家伙抬上来。”
林青岱诧异:“不是平地生火即可吗?”
我指着他,‘啧啧’两声,不住摇头晃脑,道:“你我虽为江湖人士,亦是名门正派弟子,若是荒郊野外自无规矩,眼下还得斯文着来。”
众人自然是轰然大笑。
又有裴元、杨逸飞、崖月三人同携而来,对这一片狂笑的名门弟子们纳闷道:“吃了什么果子,笑成这样?”
除叶婧衣外,大家皆是勉力掩笑,起身抱拳道:“裴师兄,杨师兄,崖师姐。”
其中掺杂声:“师叔们好。”
我敛了笑意往前一步,只眉眼还弯弯,笑道:“说起今日晴好,令人心朗胸抒。”
裴元便知是我起头,否则再无人说得出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了。
他食指需点我两下,又左右一瞧,放过了这茬问道:“你邀众人烧烤,此处空空,莫非要喝风去?”
四下又有笑声,我揖道:“再不敢怠慢裴师兄的,请稍候片刻。”
请了藏剑山庄的铸造师,画了烧烤架子的图谱,造了烧烤台子。清早又去厨房请三五位厨娘婶子帮忙清洗蔬菜,串起我亲手猎来的鹿、兔,还有牛羊等等。
劳烦下人们帮我搬来,点起碳火,我摇扇看着火候,对那树下静谈、下期的朋友哀叹道:“可怜只我一人动手,大家都是等吃的老爷了。”
杨逸飞折扇收于腰间,从罗汉床上起身,玩笑道:“杨某自认年时韶华,不做等吃的老爷。”
裴元正与婧衣下棋,落定黑子头也不抬道:“那就劳逸飞兄伺候我这位老爷了。”
叶婧衣团扇遮面,笑得跪坐不稳,好半会儿才道:“裴先生未免太过促狭。”
裴元背对于我,但我料定他是唇角微勾,笑得轻活快意。
万花谷的弟子切开来都是黑的!
杨逸飞起身后其余人便不好做名士风流,纷纷撩袖道:“小师妹说罢,这烧烤是如何使的?”
众好友将我围了个团团转,我高束马尾四下忙来跑去指点,竟出了一层薄汗。
见大家终于体会到了自己动手的乐趣,我双膝一软往美人榻上倒去,夺了婧衣手上的团扇:“借我使使。”
对面下棋者已换成了杨逸飞,他递来帕子,温声道:“还是把汗擦透,莫要吹了风受寒。”
婧衣更是一脸担忧,我叹着擦去额上汗水,对杨逸飞感激一笑。
后者抿唇微扬,神明爽俊,竟叫我一眼看呆了。
许是我目不转睛的时间过长,杨逸飞对上我的眼神,眉峰挑起,似无声问了句‘好看吗’
我倏地低头,不由摸着发烫的耳朵,目光左右游移,就是不敢抬头再看。
花痴丢人丢大法了!
上次是对着庄花失言,这次是对着杨师兄失神,下次保不定就是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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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过半饱,取来空碗倒上分量不一的酒水,我取出银箸,撩起裙摆缓身坐下:“今日既无笛箫,也无琴筝,小师妹斗胆献丑一曲。”
友人们不由转向于我,静待我以银箸瓷碗演奏《阳春》。
一曲毕,杨逸飞评道:“眼下虽非万物复苏的初春时节,然瓷音清亮,敲击似泉水叮伶,妙矣。”
我羞然一笑,众人来了兴头,有人提议舞剑,有人善乐。
我高声问道:“只有这曲还不够?”
一位万花谷的师兄饮下一盏酒,桃花眼直勾着我,声音如清泉冷冽又带一丝酒意迷蒙:“小师妹妙手雅音,这无器而奏,自然是不够的。”
林青岱是个洒脱又酷爱风雅之人,应着沈没药的话道:“听闻公孙大娘门下有一弟子极善箜篌,不知小师妹可善琴乐?”
我大手一挥,想着逃过这回,故作潇洒镇定道:“净手焚香我倒想要,但那文绉绉的不适宜现下。诸位师兄师姐,不拘吟诗唱歌、舞剑打拳皆可,纵情一展风姿。”
裴元在侧无奈道:“你既如此说了,岂有不从?我这便去取那好琴,再端一盆滴了花露的清水,奉上一鼎香炉烧云香片,好让小师妹安安分分地弹一手曲儿。”
众人皆拍案道好,我无从下台,只皱着小脸应下:“那就麻烦裴师兄了。”
裴元有备而来,不消片刻东西便齐全了。
我道:“我还未在外奏乐,先让我壮个胆。”
痛饮一杯清酒又净了手,我对在座众人道:“小师妹献丑了,不好听也不准叫停。”
众人皆笑:“不好笑我们就走!”
“没错!”
片刻,众人静声,我屏息素手置于琴上。
轻抚琴丝,撩拨琴弦,轻朗如玉石相击的乐音从指尖倾泻而出。
琴音中有林青岱师姐剑未出鞘却舞剑灵动,剑所指处正气昂然凌宇。
万花的师兄取一玉笛为我伴奏,又有善书着提笔挥墨。
在这个夕阳余晖灿烂绚丽的傍晚。
西子湖畔,放声朗笑。
纵酒高歌狂放而舞,人生痛快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