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青牧提

3、高阳是谁

　　黑暗中，高云害怕极了，但是他被未知的力量催促他必须向前。
　　他扶着墙壁，慢慢向前，黑暗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不知道前方会遇到什么，也许是永远出不来的沼泽，也许是巨兽的血口，也许是万丈深渊。不论什么，黑暗给我们带来永远是莫名的恐惧。
　　高云很幸运，他摸到的是一扇门，他在想，无论什么，他必须找到一个出口。
　　长期呆在黑暗的人永远都在找出口，即使是危险的。
　　他推开了门。
　　门开无声，安静地仿佛他没有任何动作，他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是任何声音都没有，包括他的呼吸声。他的耳朵仿佛失去了，这个错觉让他忍不住做了摸耳朵的动作。
　　门开后，有一道阳光肆意的撒了出来。
　　突然地光明让他双眼受不了，他不由用左手遮了这股阳光。
　　走了进去，当他适应了光明时，他看见了一人身穿白色西服，笔直地坐在钢琴前，优美的《致爱丽丝》乐谱如精灵一般，跳跃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他的双眼有了视觉，他的耳朵也被找了回来。
　　他一向被动，也没想着过去问东问西，虽然他有满肚子问题，最后他选择沉默，静静地听着音乐。从黑暗出来，他不想打破这个有着光明、音乐的世界。
　　阳光的温暖、音乐的温柔，让他有些沉溺，他发现有一张床，突然好困，他悄悄地过去，躺下。床如云一般，暖和地将他包围。
　　他在想：假如一辈子我都在这里，也挺好的。
　　“假如你想一辈子在这里，那么我就把这个房间给你。”忽然音乐戛然而止，一个温柔地声音传来。
　　高云跳了起来，他只是在想，并未发音，有些惊讶看着钢琴前的那人。
　　那人抬起头来，戴着一个无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嘴角未有任何笑容，仿佛刚才开口的并不是他。
　　高云开始环顾四周，才注意到这个房间家具很少，一架钢琴，一张床，没了其他，在这四周全是墙壁的房间，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一个活人。
　　“不用找了，我就在你前面。”
　　这时那人走在了高云面前，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当然要忽略掉那人严肃的表情。
　　高云想说话询问，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音节，并不是说自己哑巴，哑巴还可以发出任何无意义的音节，而自己什么音节都发不出来。有些着急的看着面前的人。
　　“你不用害怕，这是无音世界，也就是说不需要任何声音，你只要想，我就能知道，这样我们可以交流。”
　　“ 既然无音，我怎么能听到钢琴声音？”高云尝试地“想”出一句话。
　　那人嘴角微微的动了一下，不知为何，高云知道那人现在是在笑，虽然他的表情在任何表情语言面前绝对不是笑的编码，但是他知道，那人绝对在笑。
　　“因为我想让你听到啊！”
　　“为什么想让我听到？”
　　“因为这样你就可以爱上这个房间，然后留下，我就可以离开了。”
　　“你的意思是，假如我留下，你就可以离开？”
　　“理论上是这样的。”
　　“离开？离开又是什么意思？留下又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高云额头开始潮湿，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但又不明白。
　　“就是你呆在这里，我离开这里。”那人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语气带了一丝不屑。
　　“这里是哪里？”高云抓住了自己衣服下摆，有些紧张，他本能害怕答案，但就想问个明白。
　　那人看着高云，眼睛眯成一条线，等了将近十秒后，那人背过了身。
　　“这里就是我的内心啊！”
　　“那么你是谁？”
　　高云看着对面的人，背着身子，把眼镜摘了下来，见那人转过身，高云双眼瞪圆，额头已有汗珠滴落下来，衣服下摆已抓出了深深的痕迹。
　　那人的颜貌高云非常熟悉，熟悉到陌生。
　　“我是高阳，高云，我是你的创造者。”那人表情有些恐怖，空气中传来每一个字都携带着主人的愤怒一一打在高云身上。
　　高云突然彻底失去思想，没说任何话，如脱线木偶，没有思维，没有表情，只能静静等待操控人的命令。
　　“高云，我创造出你来，只是想让你帮我完成我无法完成的事，但是你最近开始忘记了我的存在。”
　　“你说，一个玩具忘记他的主人，会怎么样？”
　　过了一会，空气传来一声低叹，那声音蔓延过来，
　　“只会被抛弃！”
　　“高云，你想让我放弃你吗？”
　　高云认真地听着每一个字，仔细地记着每一个字，反复嚼着每一个字，他终于知道，他害怕什么。
　　他想起来了，他为什么没有以前的记忆，因为以前的记忆都是高阳的，直到他遇到荣昊，遇到严静。他一直不明白荣昊无限的包容，与严静莫名的婚姻，那个包容不是给他的，那是给高阳的。严静的爱也是给高阳的，而自己，只是后来居上的载体。那么他是谁？高云是谁？
　　高云双手抱头，陷入无限烦恼中，那么他是谁？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高云，你要留在这里，这是一个主人的命令。”
　　高阳戴回眼镜，微笑，如上帝般的微笑，不管高云的纠结，开始慢慢向门前走去。优雅、自信如王子闲步在自己的后花园。
　　“不，你不是我的主人。”
　　房间传来高云的声音，包裹着阴笑的声音发出来，再怎么懦弱都带着一种诡异。
　　高阳停下脚步，回身。看见高云已经如平常般坐在床上，仿佛刚下班后，享受着床的舒适。
　　“我们都是王，我没有过去，不代表我没有将来，你已经有了过去，但你未必能拥有将来。过去没有高云，只有高阳。那么将来呢？谁有说不准。我将与你抢将来，我的创物者。”
　　高阳有些吃惊，却无声的笑了起来，右手食指指在鼻尖，笑道：
　　“原来，你真的很不听话！将来？将来便是你永存在黑暗中，没有我的召唤你永远都不可能出来。创造物在跟创造者说将来，没有创造者，创造物永远不存在。”
　　“但是我现在存在着，并且我已经拥有了一段的我的过去，那么我一定有机会拥有我的将来。”
　　高云站起来，走在高阳身边，说：
　　“既然你不想出这个门，那么我便替你走出去，这不就是你创造我的价值？”
　　高云擦过高阳身边，坚定地走着每一步，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比现在要黑暗，但是他明白了，光明比黑暗更可怕。
　　“什么创造者，什么主人？原来只是一个胆小鬼。”
　　高阳在高云离开房间前，听到了这句。
　　高阳已没有刚才的气定神闲，发现自己双腿发软，身子便倒下来了。
　　“是的，我只是个胆小鬼，要不怎么会有你，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