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深蓝之城》小长安

8、第八章

　　乔蓝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
　　车厢里空无一人，她靠在叶城的肩膀上，叶城一手挡在她侧脸边，一手摆弄着一个相机，见她睁开眼睛，微笑道：“你醒了？”
　　乔蓝腰酸背痛地坐起来，泪水干涸在脸上有点刺痛，但是心情已经好很多了。
　　“这是哪里？”
　　“终点站，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司机吃饭去了，一会儿我们可以坐这个车回去。”
　　乔蓝刚醒，有点迷迷糊糊，暂时遗忘那些压得她沉甸甸的前尘往事，像个单纯普通的高中生，她摸摸肚子：“我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两人找了家小面馆，乔蓝拿着菜单点餐：“两份牛肉面，一份大份一份小份。小份的不要葱，大份的不要香菜。”
　　叶城站在她身后，好奇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
　　乔蓝一愣，前世两人在一起住过很久，叶城的的口味她一清二楚，点餐的时候自动为他考虑已经融入骨血成为本能。但是现在解释不通。
　　“……叶亭告诉我的。”
　　叶城拆开一双筷子递给她：“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你跟亭亭感情很好，我居然都不知道。”
　　乔蓝抬头看着叶城，发现他只是眉宇间只是微微疑惑，并没有深究的，松了口气。忙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叶城沉吟半晌，拿出那个相机：“学校有人偷拍女更衣室的事你知道吧？”
　　乔蓝点头：“知道。”
　　“那个……视频里面，那双脚，是亭亭的。”叶城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愤怒：“那个变态就是冲着她来的！”
　　乔蓝瞪大眼睛：“所以你是去‘画色’旁边那家店打听相机的事？”
　　叶城咬着嘴唇，点头：“学校能用相机人的不多，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
　　乔蓝一张一张翻看相机里面的照片，吐出三个字：“陈远威。”
　　“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上次冯瑶找叶亭麻烦是因为什么事吗？”
　　叶城想了想：“我问过亭亭，她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后来冯瑶被开除了，叶城只当被疯狗咬了，也没想过要打听。
　　“何妍妍说，”乔蓝慢慢道：“是因为冯瑶认为叶亭抢了她男朋友，也就是陈远威。”
　　“叶亭根本不认识他！”叶城愤怒地说。
　　乔蓝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叶亭没跟陈远威并不认识，也没有什么联系。那么什么样的情况会让冯瑶坚决地认为叶亭跟陈远威确实有一腿呢？我的猜测就是——私密照片。”
　　乔蓝看了一眼叶城铁青的脸，继续道：“可能，里面有些照片已经被删了。”
　　叶城烦躁地挠挠头发，没有说话。
　　“还有就是，这张照片。”乔蓝翻出相机给叶城看：“这是赵家窑，冯瑶住的地方。”照片里其实是一堵很普通的围墙，旁边还有一棵歪脖子树，上面搭着农村爱用的那种塑料棚。棚和墙之间留了一条缝，黑漆漆的墙里，一线阳光透过缝隙射进来，光与影，黑暗与光明，还挺有艺术感的。
　　“去问问那个冯瑶吧，她肯定知道什么。如果真的是陈远威，”少年黑色的眼睛里是铺开的怒火：“我弄死他。”

　　他们打车去的赵家窑，司机在路口停下，外围是乱糟糟的菜市场，凹凸不平的地面经年都是湿漉漉的，黑色的污水一不留神就要溅到身上去。烂瓜烂菜叶子堆积在角落里，发出腐臭的味道，苍蝇嗡嗡地围着水果摊乱飞，摊主不耐烦地用拍子赶走，一会儿却又飞回来围着她手上的伤口打转，像是等待舔舐香甜的蜜。
　　叶城过去问路。
　　卖水果的大妈看身形像是三十多岁，生活在她脸上写的痕迹却有五十多了，她百无聊赖地看了叶城一眼，小伙子清俊的脸也只换得她几个字：“巷口，直走。”
　　叶城还要再问，乔蓝走过来掏出二十块钱：“大妈，给我来点葡萄吧，看着二十块钱称。”
　　“哎。”
　　大妈拿个塑料袋子装上葡萄，乔蓝又道：“您能再给我们讲讲去哪儿能找到冯瑶吗？”
　　大妈擦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把那二十块钱叠进去，装好，才说：“前面那个垃圾堆，看到没，从那个小巷子进去，一排卖猪肉的旁边，就是冯瑶她妈的摊子。”
　　“她帮她妈妈摆摊子？”
　　“摆呀！她被学校退回来了，不帮家里干活还能去哪？”大妈挣了钱，似乎来了点八卦的兴致，唾沫横飞：“当初她考上一中，她妈得意得哟，说她年年都考班上第一名，学校一分钱不收让她读书，指望鸡窝里头飞出个金凤凰，放屁！怎么没毕业就让学校给退回来了？”
　　大妈看着叶城和乔蓝两个学生样，知道他们是冯瑶同学，又叹了口气道：“不过她妈也狠，一路细条刷子抽回来，抓着她头发就往墙上撞，这是要把闺女给打死啊！我上去拦了一下，手上都给我抽个口子，真是作孽哟！”
　　乔蓝道：“她几天天在家里吗，没有别的人来找过她？”
　　“没出门。”大妈摇摇头，又神秘兮兮道：“不过有个男孩子来找过她。”大妈指指叶城：“跟他差不多高，还戴了个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不过我们没敢让她妈晓得，怕打死她。”
　　乔蓝道了谢，拉着叶城往巷口走。
　　“大妈说的应该就是陈远威。”乔蓝道。
　　“你见过他？”
　　“见过几次，好学生样子。他成绩还不错，你们成绩好的学生应该互相认识啊。”乔蓝眯起眼睛，难得开了个玩笑：“不过你站在顶峰，看不到脚下蝼蚁也是正常的。”
　　叶城看着她微笑：“你难得对我态度这么好。”
　　“？”
　　叶城掰着手指头：“你平时对我就两种态度——一种是冷冰冰，一种是凶巴巴。”
　　乔蓝知道叶城指的是上次她让他离她远点的事。
　　“……可能就这一天，因为现在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乔蓝和叶城果然在一排木头搭的猪肉棚旁边找到冯瑶。
　　她还是原来斜刘海的样子，头发遮住半边脸，穿着朴素的长袖衬衣，衣领拉得很高，下巴瘦得更尖了。看到乔蓝和叶城，她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嘴角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来报仇？”
　　乔蓝走过去把手里葡萄递给她：“叙旧，顺便找你帮个忙。”
　　叶城还记着先前她欺负叶亭的仇，拿不出好脸色，站着没动。
　　冯瑶没接她的水果，乔蓝自己拿出一个来剥：“我没想要你退学，真的。”
　　冯瑶扇着苍蝇的手顿了一下。
　　乔蓝接着说：“我知道那几个小混混不是你叫来的，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人。”
　　“是陈远威，对不对？”
　　冯瑶沉默半天，然后低声道：“是。”
　　“你以为陈远威跟叶亭在一块儿，去找他对峙，他说是叶亭勾引他的，于是你就去找叶亭麻烦。陈远威叫你相信他，说叫几个人保护你，所以就让那几个混混跟你一起去了，是吗？”
　　冯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抿着唇没说话，算是默认。
　　乔蓝笑了下：“想问我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同样了解叶亭，她根本不认识什么陈远威。如果你去找叶亭对峙漏了馅儿，他没好果子吃，所以他让几个混混跟着你，是确保叶亭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谁能想到那几个人看见叶亭就见色起意，还带了刀，于是你被开除了，他毫发无损。”
　　冯瑶又沉默了，她想起那一天，那几个混混跟她说亲眼看到叶亭主动来找陈远威。
　　她沙着嗓子说：“就算我发现他撒了谎，最多是分手，也不会怎么样。”何况她不一定忍心分手。
　　“偷拍女同学，偷录学校女更衣室，这种变态，你说学校会不会开除呢？”
　　冯瑶不可置信地抬头。
　　乔蓝示意叶城把那个相机拿出来：“这是陈远威的吧，里面有一段偷拍的学校女更衣室的视频，你要看看吗？”
　　叶城把相机递给她，恶意道：“说不定还有你的，跟变态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冯瑶抖着手打开相机，很久很久，她才颓然道：“那天，我看到里面有几张叶亭……没穿衣服的照片，就质问他，他说是叶亭自己拍的，还把照片删了。”这么明显的谎言，她当时昏了头脑，居然相信。
　　冯瑶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只有几个半侧面。他应该还没来得及洗出来。”
　　乔蓝站起来，道：“今天谢谢你，希望你能为我们保密。”
　　冯瑶缄默不言。
　　乔蓝知道她答应了，打了招呼就叫叶城走了。
　　说话做事留个情面，日后好相见，这时成年人的处事原则。
　　叶城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泞里，走得飞快，乔蓝明白他的愤怒。从小替她遮风挡雨，细心呵护长大的妹妹，居然被人欺负了，而这欺负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其暴躁可想而知。何况叶城和叶亭父母双亡，兄妹俩相依为命长大，叶亭对叶城的意义乔蓝比任何人都懂。
　　“你打算怎么办？”乔蓝拉住他的袖子。
　　叶城看一眼她的手，平息了一下怒气：“先让他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能接近亭亭。然后再打断他的手。”
　　乔蓝沉静地说：“这事先不能打草惊蛇，我怕他手里还有别的照片。”
　　“我知道。”
　　“我们要从长计议。”
　　“报警呢，有用吗？”
　　“没用，警察不会管的，他这种未成年人，就算杀了人，也只用坐六年牢就放出来。”
　　叶城挑挑眉：“这你都知道？”
　　乔蓝沉默了一下，突然又笑了，只是这笑意没有到达眼底：“我说我坐过，你信吗？”
　　叶城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她的细胳膊细腿，摇摇头：“不信。”
　　乔蓝深深看他一眼，又自言自语道：“不信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