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清之璃殇》玄笙燁陌

30、剑指帝王

　　好像听见，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人正用尽全力地嘶吼……
　　夜色浓稠，寒风将衣裾和袖摆鼓动起来，一晃一晃发出细微的声音。
　　没来得及挽起的长发被吹得乱七八糟，随着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气流肆意飞舞，而当它们从眼前凌乱地滑过时，视线就会变得稍微有些恍惚不清。
　　墨璃微微侧过耳，仔细聆听的时候，似乎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隐约可以捕捉到一些破碎的字句。
　　飞速的疾驰缩短了距离，只言片语逐渐清晰起来，当它们慢慢交织出通顺的语意时，墨璃忽然间停下脚步。
　　她抬眼望向几步外划开黑夜的那一片忽明忽暗的火光，看见在暗红色火光的笼罩下，那些显得有些阴森的面孔。
　　静下心来的时候，偶尔可以听到什么人沉重的呼吸声。
　　或者是缓慢而微弱的心跳。
　　刚刚那声仿佛撕裂天地的从另一个世界直达耳膜、转瞬即逝的嘶吼，大约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空气里，其实只有风的声音。
　　“长清，”长清开始拔剑的时候，墨璃张了张唇，开口道，“其实那些，都不重要。”
　　低下头的话，可以发现，脚下青灰色的路面一晃一晃闪过暗红的火光，明明灭灭的，有一种诡异但是不可思议的美艳。
　　新生的杂草从石缝间零零散散地冒出来，鲜嫩而脆弱，墨璃抬起脚，一步一步轻轻地从它们身上碾了过去，就像碾碎那些埋藏在土壤深处的旧梦。
　　“有些事情确实无法避免，”她说，“但是大多数时候，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散乱的长发可以遮盖脸上的表情，低垂的睫毛能够掩藏眼底的神色，用沉静而缓慢的语调语无伦次说着话的自己，不知道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没有人逼着我做，仅仅只是自己的选择。”
　　完成父王的承诺也好，保护吴墨琰也好，这些都不是非做不可的事。
　　没有人逼迫，也没有人期待，仅仅只是自己的选择，所以对于结果，也没有必要要求太多。
　　“所以长清，我也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难过。”
　　或许曾经的自己确实为了某些事情难过吧，但不知从何时起，大约是随着时光的流逝，那些微不足道的难过就慢慢地湮没了轮廓。
　　然后看着注定会让人失望的事情一件件发生，除了偶尔会觉得疲倦，其实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感觉。
　　沉默下来之后，周围就一直没有人说话，可是投放在身上的视线却不知何时增添了重量，沉甸甸地压下来，令人透不过气。
　　墨璃抬起头，顺着那道最为灼热的目光望过去，然后对上了那个人锐利的，比夜色更为深邃的眼眸。
　　许久不见的帝王，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黑夜中，修长挺拔的身姿被冰冷而耀眼的光芒包绕着，紧抿的薄唇，浓黑的发，俊朗成熟却没有一丝人味的面容……
　　似乎身体的每一寸都在诉说，他可以讥诮地笑着，将任何事物毫不留情地踩在脚底。
　　时间似乎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滞，空气沉淀下来，然后下一瞬，风又呼得一声化开，随之黑发肆意地飞舞起来，墨璃微微眯起眼，看着那个不容逼视的帝王在凌乱的发丝中逐渐模糊了面容。
　　不可思议。
　　或者说是没有真实感。
　　即使长清再怎么强调，当真正看到帝王亲自追过来的时候，墨璃还是产生了一种，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疑惑。
　　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无用的公主可以重要到这种程度？
　　站在权势尖端的帝王，那份心思，寻常人等果然还是揣摩不透。
　　“皇阿玛。”
　　墨璃悄悄调整了一下身体的角度，将长清拦在自己身后。
　　她说：“不如将我从皇籍中除名吧。”
　　女孩稍稍仰起脸，露出她那双隐约接近琥珀色，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眸。
　　康熙的手狠狠地震了一下，他死死盯着女孩，紧抿的薄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得不压下种种汹涌地翻腾着的情绪，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墨璃又慢慢地低下了头。
　　“我并不想要什么，”她说，语调因为疲惫而带着些微的漫不经心，“或许你不相信，但是皇家身份，荣华富贵，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我不会为吴家报仇……如果皇阿玛担心这个，不如将我从皇籍中除名吧，把我贬为庶人，我可以发誓，此生不再靠近紫禁城一步。如果这样不够，也可以将我流放到边远之地，或者离开大清，走得远远的……”
　　“够了！！！”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墨璃茫然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望向康熙的眼眸中露出些许疑惑。
　　帝王向来是优雅高贵，从容不迫的。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从来让人猜不出他的喜怒，又曾几何时，会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地怒吼？
　　“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真正冷漠无情的人。”
　　那个人深深地吸着气，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浓墨色的眼眸里也翻涌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虽然看不出具体如何，但总的来说，好像都是些令人痛苦疯狂的东西。
　　墨璃怔怔地垂下眼帘，沉默片刻，喃喃道：“或许吧。”
　　她又蹙了下眉，面上露出一丝倦意：“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长清死，还有林云庭，鲁深以及酒肆里的那些人……我不知道怎么做，皇阿玛才能放过他们……他们只是听我的命令办事，所以我想，如果我失去皇籍，那么皇阿玛或许可以不再把他们当作是威胁，给他们留条生路……”
　　一直沉默不语的长清忽然笑了一下，他瞥了康熙一眼，满脸的讥诮与不屑。
　　康熙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沉声道：“其他人怎样，朕不管，但是这个长清，他必须死。”
　　“……一点余地都没有吗？”墨璃问。
　　“一点余地都没有。”
　　墨璃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骤然变大的时候，她忽然回转身，从长清手上夺下剑，划开剑式，指着康熙说：“一点余地也没有的话，那我，也只好如此了。”
　　剑锋在忽明忽灭的火光中泛出森森冷光，康熙静静地看着它，眼眸也被摇曳不定的火光染成了暗红色，明明灭灭，透着刺骨的寒意。
　　“这是我教你的剑法，”他用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语调说，“你要用它来对付朕么？”
　　听见女孩淡淡地“嗯”了一声，康熙只觉得心中一阵抽痛。
　　眼神骤然变得犀利，他旋身飞跃过去，墨璃提剑迎上，然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锋利的剑尖刺进康熙的肩膀。
　　康熙深深看着墨璃的眼睛，又向前迈了一步。
　　原本只是刺进皮肉的剑“噗”的一声穿透他的肩膀，墨璃看着康熙一瞬间凑到自己面前的脸，脑海里刹然一片空白，她只觉得身体的某处一麻，然后意识逐渐模糊。
　　康熙一手接住墨璃下滑的身体，一手将插在肩上的剑猛地拔了出来。
　　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森冷的剑锋抵住了长清的脖颈。
　　残留在剑上的血液顺着剑锋滑下去，沿着长清的皮肤一路蔓延，染上一片鲜红的颜色……